也许是看不下去卡尔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和丧友之痛，克拉克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嘿，卡尔，要不要去我家看看？我妈妈玛莎做的苹果派，味道可是世界第一！”


    他试图用家庭温暖来驱散另一位同胞眉间的愁云


    布鲁斯一激灵，抱歉，他对苹果派有了阴影


    但他略微迟疑，便点头答应了，他确实对这个宇宙超人的成长环境感到好奇，一个单独长大的氪星人，没有充满痛苦的过去，没有经历哥谭的黑暗，只有一对普通的人类养父母……这会塑造出怎样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


    当他们降落在肯特家那充满田园风情的谷仓前时，布鲁斯立刻切换到了布鲁西宝贝式的社交模式


    深入骨髓的贵族教育让他即便穿着有些土气衬衫，也能展现出惊人的得体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整洁的栅栏，茂盛的菜园和沐浴在夕阳下的红色谷仓，由衷地赞叹


    你们的农场很漂亮，肯特先生，肯特太太，打理得非常好”


    这恰到好处的恭维和显而易见的良好教养，让玛莎和乔纳森瞬间对这位儿子的朋友产生了好感


    “哦，亲爱的，你嘴可真甜，别傻站了快进屋吧”


    同时，细心的克拉克也察觉到一丝微妙的不同，卡尔对农场的赞美更像是一个鉴赏家对一件艺术品的评价，带着欣赏的距离感，而非像他自己那样，是融于骨血的热爱与归属，他似乎不是在农场长大的那种人


    晚餐时分，玛莎热情地招呼着，乔纳森也难得话多起来


    苹果派确实美味，不知道可不可以讨要到秘方让阿尔弗雷德学会，布鲁斯不禁这样想着


    餐后，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玛莎自然而然地提议


    “今晚你就留下来睡吧，卡尔，家里很久没有客人了，我们都很高兴”


    布鲁斯立刻条件反射般地婉拒，语气诚恳


    “Oh, no, no.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能有这么美味的苹果派招待，已经让我非常满足了”


    “哦，别介意，亲爱的”


    玛莎笑着摆手


    “克拉克很少带朋友回来的，一点都不麻烦，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对吗？乔纳森？”


    乔纳森点点头


    “放轻松，年轻人，这里足够容纳两个大小伙子”


    面对肯特夫妇纯朴而真挚的挽留，布鲁斯发现自己的推辞毫无用处，他顿了顿，最终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非常感谢你们的款待”


    肯特夫妇相视一笑，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一般，他带回来的朋友也往往不普通，看到卡尔与克拉克如此相像，他们私下里已经恶补了不少关于平行宇宙，克隆之类的知识，此刻接受度非常高，只是把卡尔当成了一个需要关怀的，来自远方的孩子


    然而，当克拉克兴冲冲地拿来一套干净的睡衣布鲁斯内心的嫌弃达到了顶峰


    又来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软绵绵，图案豪放的布料，内心在咆哮


    好丑………


    但表面上，他只是微笑着接过，礼貌地道谢


    “谢谢你，克拉克，你想得很周到”


    夜晚，躺在虽然干净整洁但床垫明显不如韦恩庄园定制款舒适的客床上，布鲁斯听着窗外隐约的虫鸣和屋内老式挂钟规律的滴答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错位感


    这里的一切都温暖，简单，充满爱意，与他那个充斥着阴谋的哥谭生活截然不同


    夜晚的堪萨斯与哥谭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这里没有警笛的嘶鸣，没有街头巷尾的罪恶低语，没有滴水兽在月光下投下的狰狞剪影，只有风拂过玉米田的沙沙声，远处牲口偶尔的哞叫，以及一种几乎令人不适的深邃的宁静


    不同的


    布鲁斯躺在客床上，身下是略显粗糙的棉质床单，身上穿着那套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红黑格子睡衣，他闭着眼睛，但睡眠却迟迟不肯降临


    身体在黄色太阳的滋养和氪星科技的治疗下已经恢复了大半，腹部的伤口只剩下隐隐的钝痛


    肯特夫妇的款待真诚而温暖，克拉克的善意也毋庸置疑，这里安全，舒适，甚至可以说是他多年来罕有的，能真正放松下来的环境


    可他就是睡不着。


    一种莫名的烦闷感，像是心头萦绕着一层驱不散的薄雾，让他翻来覆去，他最终放弃了强迫自己入睡，坐起身，目光投向窗外的夜空


    这里的星空，璀璨得近乎奢侈


    没有哥谭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污染，也没有停止不休的阴霾，银河横贯天穹，每一颗星星都清晰可见，冰冷，遥远


    很美，美得让人心醉。


    但这美，不属于他。


    他的城市，哥谭，此刻应该正笼罩在她污浊而迷人的夜色里吧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遮住了星光，只有蝙蝠灯的光柱偶尔划破黑暗，那是他与城市之间无声的盟约


    哥谭不是座好城市，她腐败，危险，充斥着疯狂与罪恶，但她是他的一部分，如同他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混合着犯罪巷的泥泞，以及无数个夜晚的伤痛


    但他是哥谭塑造的怪物，也是守护她的黑暗骑士，离开了她，他就像鱼离开了水，鹰折断了翅膀


    他想家了。


    迪克，杰森，提姆，达米安，康纳……还有阿福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失去他的痛苦是否还在折磨他们？哥谭的混乱是否因他的死亡而加剧？达米安有没有又去找康纳的麻烦？杰森会不会冲动行事？迪克……哦，迪克，他敏感的长子，是否还在被那场残酷的死亡直播所困扰？他一定会做噩梦的


    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回去的冲动几乎要淹没他


    他想要告诉他们，他没死，他很抱歉就这样抛下了他们


    几乎是下意识的，仿佛溺水者寻找浮木，他悄然开放了自己那已恢复大半的超级听力


    刹那间，海量的声音涌入他的脑海，肯特夫妇平稳悠长的呼吸声，克拉克在隔壁房间翻身的细微响动，谷仓里老鼠窸窣的跑动，几英里外公路上卡车驶过的轰鸣……


    他屏蔽掉这些无关的杂音，朝着一个遥远而熟悉的方向延伸


    哥谭，韦恩庄园


    他听到了


    那个心跳声，稳定，有力，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感觉，一下，又一下，规律地跳动着，如同他永远的锚点


    是阿尔弗雷德


    是这个世界的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


    虽然他知道，这并非那个与他相依为命的老管家，并非那个会为他准备好早餐，默默处理好蝙蝠洞一切琐事在他受伤时关切照顾他的阿福


    但，足够了


    熟悉的心跳频率，就仿佛一支无形的镇静剂


    那萦绕心头的烦闷和孤寂感，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渐渐消退，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沉重的眼皮也开始打架


    他缓缓躺了回去，拉高了那粗糙的被子，将自己裹紧


    窗外的星空依旧璀璨，但这一次，他不再感到孤独


    耳畔回响着那个遥远却熟悉的心跳声，如同最温柔的安眠曲。


    布鲁斯·韦恩，终于找到了片刻的安宁，沉沉睡去


    …………………


    夜晚，哥谭


    哥谭的雨，总是带着一股洗不净的阴冷和铁锈味，它不像大都会的雨那样干脆利落，而是黏腻的，缠绵的，如同这座城市本身，用潮湿和黑暗包裹一切


    在一处堆满垃圾的巷子里，一个身影被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紫色西装沾满了污渍，绿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上，脸上那惨白的油彩和猩红的笑脸图案正在雨水的浸润下慢慢融化，晕开


    莱克斯·卢瑟晃了晃脑袋，意识从那种癫狂的喜悦中逐渐抽离，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喷瓶，对着自己按了按，只有无力的气流声


    笑气，用完了。


    随着最后一缕笑气的效力从神经末梢褪去，他眼中那种混乱无序的疯狂渐渐被一种冰冷，锐利取代，他晃了晃空荡荡的喷瓶，随手将其扔进垃圾堆，发出一声轻响


    “这是哪？”


    他低声自语，声音恢复了莱克斯·卢瑟特有的那种带着傲慢的腔调，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抬起手，用昂贵的西装袖口粗暴地擦拭着脸颊，油彩被抹去，露出了底下那张属于莱克斯·卢瑟的脸


    他回想起最后那一刻，巨大的爆炸，吞噬一切的火焰和冲击波，他本该在狂笑中，消灭他的宿敌以及那些恼人的小虫子们，然后自己再全身而退


    但就在那爆炸里，一股难以理解的，巨大的吸力凭空出现，蛮横地将他从那场他自己导演的终极爆炸中扯了出来，抛入了无法形容的混乱涡流


    他踉跄着走了几步，高跟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的声响，他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哥谭潮湿，污浊，带着犯罪和绝望气息的空气涌入他的肺叶


    “啊……”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叹息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是哥谭。这股令人作呕又无比熟悉的味道……问题是，为什么是哥谭？”


    这场意外的空间跳跃将他带到了他最讨厌的地方，蝙蝠侠的老巢


    但他莱克斯·卢瑟从不浪费时间在无用的抱怨上，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狈的仪容，将湿漉漉的头发向后捋顺，他走出小巷，融入了哥谭夜色的雨幕中


    他需要一个信息源，很快，他的目光锁定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悬挂的廉价电视机，屏幕上正在播放新闻


    “……关于昨日在星球日报广场出现的第二位神秘超人，正义联盟尚未发表任何官方声明，据悉，该名伤者已被转移，情况稳定，目……”


    莱克斯·卢瑟的脚步顿住了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没有，完全没有关于超人之死的报道，没有全球性的恐慌，没有哀悼，没有他预想中那个伪神陨落后世界秩序崩塌的混乱景象


    取而代之的，是超人重伤，是两个超人这种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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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谬而引人遐想的标题


    “他没死……？”


    莱克斯低声呢喃，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愚弄的愤怒，他亲眼看着氪石刺穿了他的身体，亲眼看着爆炸将他吞没！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还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但紧接着，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兴奋的情绪取代了愤怒，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闪烁起如同发现新玩具的光芒


    他看向周围，雨中的哥谭，黑暗，混乱，与他熟知的那个哥谭似乎并无不同，但又隐约感觉哪里不对，新闻的内容，超人的存活，以及……他自己莫名其妙的降临


    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想在他那颗兼具天才的大脑中成型


    “呵呵……哈哈……”


    低沉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滚出，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好像……来到了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地方”


    他从口袋里摸索着，最终找出了一支口红，他走到便利店那沾满雨水的玻璃窗前，无视了里面店员惊恐的眼神，用那支笔，在冰冷的玻璃上，画下了一个巨大，扭曲的


    笑脸


    画完后，他后退一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雨水迅速冲刷，让那笑脸变得模糊，诡异


    “超人……”


    莱克斯·卢瑟，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带着冰冷的杀意和无穷的恶意


    “不管来几个氪星怪胎……我都会一个一个，把你们全都杀死”


    他转过身，身影消失在哥谭的雨夜中，准备在这片新的土壤里，孕育一场更加盛大的狂欢


    …………


    蝙蝠洞内


    布鲁斯·韦恩，这个世界的布鲁斯.韦恩，矗立在主控台前，白色目镜倒映着飞速滚动的代码


    加密通讯频道里，神谕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布鲁斯，我根据你提供资料，回溯并分析了另一个宇宙来到达时的能量波动频谱，如你所料，监测数据显示，当时一共有两个能量峰值”


    蝙蝠侠的下颌线绷紧了一瞬，果然不止一个


    “第一个能量峰值，坐标锁定大都会星球日报广场，与另一个超人的坠落点完全吻合”


    “第二个峰值呢？”


    “第二个峰值，出现时间几乎与第一个同步，但落点……在哥谭，东区，靠近犯罪巷边缘的一片废弃工业区”


    哥谭，蝙蝠侠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真如那个超人所描述，他是在一场针对他和他家人的巨大爆炸中被抛入异界，那么唯一可能和他一起被卷入空间乱流的，就是那个制造了爆炸的元凶


    “是小丑吗？” 他几乎已经确定了答案


    然而，神谕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不是，我调取了能量峰值区域附近所有可用的公共和私人监控探头，大约三分钟，有人从目标小巷里走了出来”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在确认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是莱克斯·卢瑟”


    “莱克斯·卢瑟？为什么是他？”


    这个时间点，莱克斯·卢瑟应该正在大都会主持莱克斯集团的季度财报发布会，光鲜亮丽地出现在财经新闻的头条上，他绝无可能瞬间出现在几十公里外的哥谭一条小巷子里


    “不清楚，但面部识别系统显示就是他，除非有人会有易容术”


    答案很明显了


    “这个莱克斯……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他是和另一个超人一起从那个宇宙被抛过来的”


    “他去哪里了？”


    “不清楚，他非常警觉，或者说……经验老道，他离开小巷后，几乎是立马就注意到了监控，专挑盲区和死角，我们失去了他的踪迹”


    蝙蝠侠沉默着，巨大的全息哥谭地图在他面前展开，那个能量峰值落点如同一个不祥的污点，一个来自平行宇宙的莱克斯·卢瑟


    “为什么会是他……”


    蝙蝠侠低沉地自问，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在梳理思绪，在那个超人的描述中，对付他的是小丑，为什么穿越过来的会是莱克斯·卢瑟？


    “嘿，布鲁斯你得先看看这个”


    神谕将监控片段发给了蝙蝠侠，莱克斯.卢瑟的脸出现在上面，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


    “小丑？”


    “看来我们的卢瑟先生有了新爱好，打扮成小丑的样子在哥谭乱逛”


    所以那是他有可能是认错了吗？不，不会，小丑的疯狂是无法装出来的，莱克斯不会用那样的方法


    还是合作？


    “继续监控所有异常活动，尤其是与莱克斯集团关于跨维度实验相关的领域，提高哥谭的安全警戒级别，同时，尝试从那个外来者那里获取更多关于他那个世界，莱克斯·卢瑟的信息”


    “明白，需要将这件事告知联盟吗？特别是……超人？”


    毕竟莱克斯是超人的宿敌来着


    “暂时保密，在弄清楚莱克斯的目的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超人”


    通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