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咖啡厅没什么人。


    说话的时候，陈谷雨微微垂眼翻着菜单，并没有看她。


    就好像这句话只是什么日常问候。


    夏至看不出他的情绪，但一定跟“高兴”两个字不沾边。


    “没有啊...”莫名有种被老师抽查作业的心虚感，只能先伸手把电脑收起来。


    毕竟是自己找人帮忙的，“你...平时都这个点下班吗？”夏至主动打破沉默。


    “嗯。”


    “那你...”还在找话题缓和，却直接被打断。


    “你平时都把社交软件当摆设吗？”陈谷雨的质问平静中又带了点委屈。


    如果是别人，夏至的回答一定是：不好意思，我最近太忙了。


    但面对的是陈谷雨，这说辞，连她自己都觉得实在没有信服力。


    “我只是，不想分心。”


    这几天夏至努力不去看他的消息，下了班就去跑步，却一点用都没有。


    虽然不想承认，但只要想到陈谷雨，她脑袋里就装不下别的事了。


    某人翻菜单的手停住，抬眼看向她，想通过她局促的表情找到线索，来证实自己的猜想。


    可陈谷雨听不懂也看不明白，【不想分心】，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问，“是我打扰到你了吗？还是...”


    总在自己脑袋里跑来跑去，算打扰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交不出作业的夏至乖乖抬头，对上审视者深邃的眼睛，诚恳地回答，“嗯。”


    “然后呢？”温茜搅咖啡的手停住，不可思议地凑近，盯着何夏至的脸。


    “就，送我回家。”夏至侧头躲开，“怎么了吗...？”


    温茜托着脸，挤出无奈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怎么，做自己挺好。”


    起身要走，又忍不住回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是应该，很有默契吗？”


    怎么会如此，这般，鸡同鸭讲？


    温茜觉得自己实在是给不了何夏至什么建议，毕竟听她的描述，这个陈谷雨也不太按套路出牌。


    接下来的几天，夏至都没再收到他的消息。


    但是每天能翻到他的朋友圈，咖啡，午餐，健身，和朋友一起打球，生活多姿多彩。


    夏至的生活也回到之前，上班门诊、手术，下班跑步、线上培训。


    这天下夜班，她收拾好东西正往外走，心不在焉一个趔趄踢倒了前台旁边放着的航空箱。


    “何医生没事吧？”梦梦听到声响连忙起身询问，“这个方劭真是的，让他别乱放别乱放！”


    “方劭？”夏至看了看箱子上的编号，是之前她拿去陈谷雨家的那个，“他从哪拿回来的？”


    “说是云际吧，最近一个约上门喂养的业主。”梦梦绕过来，拎起箱子就要走，“我给他拿楼上去。”


    “没事，给我吧。”夏至拦住她，“你忙吧，我去，刚好下班了也不赶时间。”


    “噢...那谢谢何医生啦~”


    二楼住院部


    “哟，何医生，谢谢啊，还特地送上来。”在清理笼子的方劭很自然地接过航空箱，完全没看出何夏至的重重心事。


    错过了搭话的机会，陷入尴尬的何医生转身作势要走，又停住脚步回头开口，“这个箱子是...”


    愣在那里的两人一阵【你懂吗？我不懂】眉毛乱飞的眼神交流。


    “噢！”方劭一个恍然大明白，“这不那谁嘛，上次送夜宵那哥们，说你之前去忘记拿走了，让我带回来的。”


    说着话还一脸八卦，悄咪咪打量夏至，“怎么的，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就差把【心虚】两个字写脸上的何医生挠了挠头，转身随便找了个笼子胡乱查看。


    “那个，他最近一直有约上门喂养吗？”声音含糊地都差点听不见。


    方劭像是看出了点什么，“嗯呢，我上次去，还在他家还碰到了个女的..."，话故意只说一半。


    这会儿看起来智商不在线的何医生果然直接上钩，手也不乱摸了，立马转头瞪着他，一脸的认真严肃，“谁啊？”


    “没有谁，物业男的！跟我一起上去的，给他送快递来着。”方劭笑出声，“看你紧张那样，咋的了？吵架了？”


    夏至白了他一眼，被看穿了心思，第一反应当然是逃离现场，“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别走啊，开玩笑的。我好几次晚上去，人都不在家。啥人都没有，老大一房子就那么小一只猫，怪冷清的。”


    回到家洗漱完，依然是精神得睡不着。


    何夏至脑袋里全是和陈谷雨重逢后的相处画面。


    还有方劭刚才说的话。


    【去好几次了人都不在家】


    【就那么小一只猫，怪冷清的】


    他最近很忙吗？都没空照顾咪咪。


    想着想着拿出手机。


    我才不是关心他，我只是担心猫而已。


    很快就完成了心理建设，又开始刷朋友圈。


    刚好一条更新，居然是陈谷雨的自拍，坐在沙发上，领口依旧开得很大，低头亲吻怀里的猫咪。


    看得夏至脸瞬间又蒸腾了，“这人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


    嘴在吐槽，手指却很自觉地开始放大照片查看细节。


    “啊！”一个手滑，手机直接砸在了脸上。


    夏至捂着眼睛吱哇乱叫，眼泪都忍不住要飙。


    爬起来对着镜子查看伤处，眉骨居然就这样肿了。


    报应来的太快，真是不能在背后说人。


    第二天顶着淤青去上班，还没进门就被温茜逮住，只好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温茜皱眉，检查她的伤处，一脸的关切，“小何同学，你还能再笨一点吗？偷看别人的...”


    意识到是在单位，望了望四周马上降低音量，“偷看别人照片心虚成这样。”


    “我哪有偷看。”夏至轻轻摸了摸眼角，“他发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嘛。”这话说的，怎么还带点酸？


    “远看明显吗？要不我还是拿粉底遮一下吧。”


    “遮什么，把手机给我。”温茜看透一切的大眼睛眯起来盯着她，“这种好机会怎么能浪费。”


    啊？


    “这是陈谷雨是吧。”温茜划拉了几下屏幕，“喏，你自己看。”


    屏幕上是谷雨的朋友圈，看什么？这她都看过了。


    “发布时间”温茜指了指提醒她，“朋友圈半年可见，现有的这5条，都是本周内发布的，还看不出来嘛？这明显就只是发给你的。”


    夏至眼神清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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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茜挤出微笑，无奈点头，“算了，不重要”拿起手机就要给她拍照，“头朝右，别动，眼睛往下看。”


    “要干嘛？”夏至虽然搞不懂，但也乖乖照做。


    拍完看着还不满意，“来你睁大眼睛看着我”，温茜把夏至脑袋掰过来面向自己，“不许闭眼。”随后对着她的眼睛吹了口气。


    “唉哟，到底要做什么...”夏至眯起眼睛，侧过头抬手就要擦泪，被轻拍拦下。


    温茜快准狠，抓拍完把手机塞还给她，“来，发个朋友圈，仅那谁可见。”


    夏至盯着屏幕眨巴眨巴眼睛，“这...不太好吧？”但又被温茜的拍照技术折服，心虚的语气里还带了点小兴奋。


    “嗯，赶紧的吧。”温茜语气柔和，一脸欣慰地伸手给这恋爱傻蛋擦了擦眼角的泪，“人嘛，总不能处处完美对吧。”


    “五分钟。”温茜扭头捋了捋头发，整理好胸牌准备出门诊，“嗯...三分钟吧，估计他也憋不了太久。”


    另一头刚到办公室没多久的陈谷雨正刷着手机。


    这么多天了，发了一堆仅她可见的朋友圈，一个赞都没有。


    这破软件的这项设置他从来没用过。靠谱吗？


    是不是她根本就没看到啊？


    一脸冷漠，正在那郁闷呢，朋友圈闪出了何夏至的头像和照片。


    憔悴的侧颜，碎发凌乱眼角发青，眼眸低垂，眼眶还泛红带泪。


    哪里需要三分钟，温茜前脚出休息室，陈谷雨的语音通话就来了。


    何夏至手忙脚乱地点下接通，“喂...”


    也不知道，这人的语气都心虚得这么明显了，是怎么被电话那头理解为虚弱的。


    “没事吧？怎么了？眼睛怎么青了？被人打了？”


    陈谷雨声音慌乱，噼里啪啦一顿输出，直接给夏至问懵了。


    “说话。”电话里传来某人有失沉稳的关切声。


    谷雨仔细看了看照片的背景，“在单位？我马上过来。”


    “我我我，我没事”夏至连忙出言制止，怕他真要跑过来，“真没事，我只是...被手机砸了一下。”


    被人用手机砸了？还叫没事？！


    一个养恶犬穿黑背心的纹身壮汉形象马上出现在了陈谷雨的眼前。


    还有一旁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蜷缩在地上楚楚可怜的何医生，以及恶犬的几声咆哮。


    “同事呢？报警了吗？”


    “不怕，先找同事、找院长，等我。”


    她是一点不害怕，倒是某人那边声音杂乱，说话声音都快抖了。


    “不是不是！我自己手滑，手机掉了不小心砸到脸了...”


    这下误会大了，听到电话那头突然变得安静，夏至的声音越来越虚。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过度，谷雨一言不发，又似认输般叹了口气，“疼吗？”


    何夏至突然紧张，下意识抓紧手机，“不疼了...”


    两边都陷入了沉默。


    “你，最近很忙吗？我听上门喂养的同事说，你好几天都不在家。”


    “嗯。”


    “噢...那你注意休息，别太辛苦了。”


    “何夏至。”某人似是被气笑，又似无可奈何，“你是在关心我吗？”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