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要怎么办？


    夏至勉强维持着微笑，目光仓促地转向车窗外，半个人都没有，只能死死盯住不远处一片无关紧要的落叶。


    手指不自觉地轻捏着医院的药袋。


    陈谷雨观察到她表情的局促，嘴唇张了张，却只发出一个干涩无奈的气音。


    “逗你的。”故作轻松的语气让说出来的话听着牵强，但总算也打破了沉默。


    “走吧，送你到楼下。”


    两个人并排走过小区里亮着微光的一盏盏路灯，一路无言，只有脚步声伴着心跳。


    以前他们也经常这样，一遍遍走过回家的路，然后楼道口告别，相约第二天再见。


    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心情像今天这样复杂。


    或许还是该直接点，跟她说清楚。


    “我到了。”夏至停下来，指了指楼道门提醒陈谷雨。


    “嗯。”陈谷雨拉回思绪，深深地望向她的眼睛。


    “何夏至。”


    夏至抬头，眼神清澈，整张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温柔。


    “我上次，是认真的。”陈谷雨的目光极具穿透力，没有了印象里的阴郁，只剩下柔和与坚定。


    “嗯？”夏至脸颊和耳根泛起红晕，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上一次的亲吻事发突然，事后她也一直在琢磨。


    不好好说清楚，他们之间就会永远像这样尴尬下去。


    他说他是认真的，可是，为什么呢？


    何夏至以为，她很了解以前的陈谷雨。


    天资聪慧，还那么努力，从小气质就和普通人不同。


    他们可以说完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自己和他之间的交情，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最多算是朋友。


    她青春期的那点悸动，根本不足为提，而且他们早就已经在人生的重要节点走散了。


    这么多年都没联系，能再遇见都很意外。


    他为什么会，像变了一个人？


    难道真的像温茜说的那样，【在撒谎、有隐疾...】，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吗？


    夏至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对他来说有利可图。


    “我接下来有个项目，可能会忙一阵子，我等你的答复。”


    脑袋里的疑云刚被陈谷雨有力的声音打散，新的问题又来了。


    答复什么？


    看懂了她脸上的表情，某人眉毛微微聚拢，向前一步决定说得更清楚一点，“何夏至，我喜欢你。”


    陈谷雨眼下泛起细微的红晕，语速很慢，声音中有被克制着的颤抖。


    周围寂静的空气，仿佛也因为他那份沉甸甸的心意而变得郑重。


    何夏至听到这四个字时，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随后脸颊、耳朵、甚至脖子迅速涨红，整个人僵住，连看向他的眼睛都忘了眨。


    可下一秒又似另有所想，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药袋。


    “我想知道你的心意，但你不用着急给我...”


    “对不起。”


    原本弥漫着的暧昧，被何夏至冷漠的声音瞬间切断。


    “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对不起。”


    十二月已至中旬，圣诞节即将来临，大街小巷挂起了彩灯和装饰。


    医疗中心常接待外国友人，这样的重要节日自然是不会闲着。


    装饰大厅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工作，医疗中心联合分部·安诚宠物医院还要同时推广各种体检、洗牙等各类优惠套餐，宠物用品区也要增加相关主题的产品。


    救助基金会成立的事推进得比较顺利，所以年末还会有个成立仪式，顺便进行慈善募捐，这些工作大家都要参与进来。


    何夏至在诊疗室，正准备叫下一个号，方劭的脑袋鬼鬼祟祟探进来，“何医生？一会儿下班留个空，咱几个录个视频呗。”


    小方马上要转正了，又被分配了慈善募捐的媒体宣传工作，最近很是积极。


    “小词儿我都给你写好了，照着念就成。”看他一脸认真，十分疲惫的何夏至打起精神，点头冲他比了OK的手势。


    【街溜子小猫小狗也不易，咱这新整的救助基金，就差您“关键一杵子”了...您搭把手，它们就有...】


    看着方劭发来的词儿，夏至和温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确定？不用给杨经理看一眼？”来自南方的外地人温茜，实在看不大明白，为了避免被波及赶紧提出免责申请。


    “这咋了，你别看咱名儿叫国际医疗中心，往祖上倒倒，那老京北不也是咱关东的吗？”方劭激动得眉毛眼睛乱飞。


    “要我说，效果最好就是整个大喇叭，上京北公园，全是养狗的大爷大妈。一吆喝，那氛围嗷一下就上来了！整那老些视频，都多余了。”


    行吧，也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不行大不了挨骂重录呗...


    夏至无言鼓掌表示认可，“录吧，这几句你来，我翻个英文版。”


    “嗯？”温茜头一歪，看不出来何医生这么机灵呢，赶紧应和，“好主意，那我可以来个粤语的。”


    夏至拍完示意他们慢慢录，自己先去收拾东西。


    “你赶紧的，我跟何医生还约了饭。”温茜看方劭不知道在张望什么，着急提醒。


    方劭回头低声向温茜打听，“何医生最近咋了？没精打采的。”


    温茜装傻，瞪了眼方劭，语气温柔态度阴阳，“这个月这么忙，累了呗。就你精神，一天天上蹿下跳的。”


    一小时后。


    “说吧，怎么回事，最近状态那么差。”


    不用方劭提醒，温茜也早看出来了，这会儿正用消毒湿巾擦着餐桌，询问她的情况。


    “啊？”夏至装傻，“没有啊，就是最近太忙了。”


    温茜停下手里的动作，冲她平静地笑笑，“这话，也就拿来哄哄方劭吧。”


    最近确实挺忙的，但他们哪天闲过？


    何夏至专业能力突出，工作状态也一直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从没喊过累。


    待人处事板正得像根钢钉，连爱挑刺的杨经理都拿她没办法。


    可最近这周，太不对劲。不笑了，也没什么话说，整个人看着都没劲。


    “我也说不清楚。”夏至想叹气，又强制自己吸回去，“没事，很快就好了。”


    话虽如此，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的信心。


    拒绝陈谷雨后这半个月，何夏至整个人都像被抽神了。


    她确实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不想辜负谷雨的心意，所以如实转告。


    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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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比大学失恋的时候还难受百倍。


    “等会等会。”温茜打断她，“何夏至，这是渣男最惯用的拒绝说辞你知道吗？不喜欢就不喜欢...”


    “而且我不懂，人家条件那么优秀，你们又从小认识，你就一点不心动吗？”


    面对温茜的追问，夏至想起了自己的上一段恋爱。


    孟帆，何夏至的大学同学。


    大学时期，夏至不怎么爱参加社团活动，课余不是待在宿舍就是泡在图书馆。


    孟帆就是她常在图书馆会遇见的同学。


    一个小眼睛的男生，总是把笑容挂在脸上，对人十分的热情。


    好几次都是他主动跟夏至打招呼，还帮她占座。


    夏至偷偷观察过，孟帆不笑的时候，侧脸竟还有点像高中时候的陈谷雨。


    打过几次照面后，孟帆就经常约她一起去图书馆、去校外听讲座，逢年过节还会给她带他妈妈做得点心。


    久而久之，两个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同学们眼中的普通小情侣。


    没有表白，也没有轰轰烈烈的恋爱。


    大四那年，有天吃饭孟帆问起她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夏至表示之前提交了保研申请，如果没通过的话就准备自己考。


    孟帆却突然变了脸色，质问她为什么从来没跟自己说过。


    夏至也被他反常的状态吓到了，解释因为结果还没出来，所以谁也没告诉。


    那顿饭两个人不欢而散。


    几天后孟帆又跑来找她，缓和了态度，问她能不能不考研，并表达了一连串自己对未来的畅想。


    他说自己毕业以后就准备考公，而且家里人已经给他买了房子，如果夏至愿意，他们毕业以后就可以结婚。


    孟帆以为何夏至就算不会痛哭流涕，也能被他的诚意打动。


    【你随便找个宠物医院当医生，或者在家当全职太太都可以。】


    就这句话，让何夏至觉得五雷轰顶，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


    后续的几天孟帆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她都没回。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为什么要浪费我的时间？】


    “就这样，其实他也没说错什么。”回忆至此，口是心非的何夏至猛灌了一口冰可乐。


    才怪！真憋屈！现在想想都还觉得憋屈！


    温茜回忆，住院部那只车祸狗小黑，当初被送来时，后腿骨外露一整个血肉模糊。


    好几个医生都面露难色，何夏至刚转正不久的，居然能面不改色地带头给小黑手术。


    要不是自己亲眼见过她雷厉风行的样子，就这看起来乖巧听话的外貌，确实容易让人产生【好拿捏】的误解。


    “所以你觉得，陈谷雨也会这样想？”


    夏至摇头，“不知道，但我不想为了任何人改变。”


    “何夏至，陈谷雨不是孟帆。没有问，就用你这一个前男友的经验给人下定义，对他可不公平。”


    夏至无言，如果一样呢？她都不敢想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会有多僵。


    虽然眼下也没好到哪去。


    “那陈谷雨呢，最近联系你了吗？”


    “没有，之前说有项目要忙，可能也不想理我了吧。”


    没有消息，没有朋友圈，整个人就像消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