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考试开始的第十五天，第五关开始。


    巨大的建筑内，地面铺的全是大理石砖，光洁得倒映出一道道人影。有穿着黑西装的记分员在建筑内的四角，房间中考生站在一侧，考官站在另一处。


    考官围绕着一张巨大的白板，上面挂着据说是会长画出来的第五场考试内容。


    所有人看着会长画出的图，陷入沉默。


    ——那是一张对战表（注1）。


    从底至上，标好了十名考生的对战顺序，有的人在前，有的人在后。


    最重要的是，十条线交汇到最后，顶部的出线只有一条。


    酷拉皮卡皱眉思考：【最后只能有一人获胜吗？】


    【虽然也确实符合往届的合格率，但未免也····】


    尼特罗摸摸胡子，看着有些焦躁不安的考生们，大声地宣布：


    “只要一胜。”


    “只要一胜就可以，得到一胜的考生就会成为猎人。”


    “这场考试里只有一个人会被淘汰。”


    尼特罗想起猎人审查委员会，他们喋喋不休地指责自己的考试内容是多么有问题，说什么“一年内不应该一口气增加那么多考生，资源的大幅变动，会在各国引起不满··”


    他挠挠头，想：【没办法嘛，谁让今年的考生资质都很优秀】


    【我是会长嘛，这点小事都不能让我做到，猎人审查委员会还是早点完蛋吧~】


    “嚯嚯嚯~”


    萨茨、卜哈喇和门淇看着前面会长的头顶，听着他发出“嚯嚯嚯”的笑声，纷纷身体一阵恶寒，低头的数地缝，抬头的望天空，心里很一致地想到：


    【会长这家伙，现在肯定在打坏主意。】


    ———


    另一边的考生中，鹤龟一注视着对战表。


    自己的第二场是44号西索，奇犽的第二场就是301号伊尔迷，鹤龟一面无表情地想，会长真是恶趣味。


    “咔哒咔哒”


    身边传来诡异的声音，鹤龟一望向另一端的301号。


    他没看她，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扎满钉子的后脑勺，鹤龟一还在思忖他为什么还要易容。


    然后发现自己居然能和他对上视线。


    他的脸转了过来。


    但背面还朝向她。


    他把脑袋一百八十度地转过来，脖子不正常地扭曲变形，像一卷快要拧断的卫生纸。


    他下巴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朝这个方向露出像是个儿童简笔画一般的不正常的微笑。


    鹤龟一和奇犽反应很迅速地、反应相当一致地······


    齐齐躲到了小杰身后。


    两人还为谁应该暴露更多面积，互相挤起来。


    小杰：0v0?


    会长接着补充了“一对一决斗制”的比赛规则——只要能让对方认输，就算获胜。


    并且，这场测试禁止将对手致死，也禁止造成对方无法继续比赛的重伤，否则会失去比赛资格。


    有考生向尼特罗质疑比赛次数问题，但都被尼特罗无效驳回。


    确认没有考生再有明面上的意见后，尼特罗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场比试，半藏VS小杰——


    在第四场考试半藏对小杰愤怒的喊话，像是命运一样，一语成谶，他在第一场就面对了小杰，成为对方的竞争对手。


    正常人多少都会产生些诸如懊悔的情绪波动。


    可是小杰没有。


    连一口叹出的气都没有，小杰像是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毫不犹豫地抬脚迈步走向舞台中央，他做出攻击起手式，用坚定的神情对着半藏说：


    “半藏，放马过来吧，让我领教一下忍者的厉害吧！”


    他说得简单直白，稀疏平常到像是第四场考试最后时间里，和半藏的聊天内容一样。


    半藏想：【啊，真是麻烦的事。】


    他看出小杰百分百全力以赴，渴望胜利的熊熊意志，他也看出那燃烧着的火焰里没有丝毫的敌意。


    ——不是“我绝对不会向你屈服”，而是“我想和你认真较量，并通过测试”。


    半藏甩出手里剑，高兴地笑起来，他也知道，现在这场战斗的他不是会为折磨别人而高兴的冷酷忍者（注2），因为对面的小杰是一块他已经认可了的“顽石”。


    “昂，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嘴上说着迈步上前。


    ———


    在这样的规则框架下，近三个小时后，结果也就出来了。


    两人的实力差距悬殊，多了整整六年的战斗经验与格斗差距，让小杰在半藏面前，他所能施展的技巧，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两人的实力差距悬殊，少了整整六年的社会教训和现实毒打，让半藏在小杰面前，他所学任何的技巧，几乎毫无用武之地。


    半藏认输了。


    他制止了捂着差点断掉的胳膊，试图争辩的小杰，对他很认真地说：


    “够了，小杰。”


    “虽然了解你的时间不多，但我也知道你一定会不服气的，所以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


    “我认输了。”


    半藏看着面前这个打不死、吓不倒、折磨也没用的“怪物”，接着说道：


    “小杰，在这个规则下，我输给你了，输给你的意志了。”


    “在这样比赛下去只是耗费时间，我还可能因为失控而失去比赛资格。”杀了你这件事情我不想做。


    忍者看了眼一直不动如山的会长老头，制定出这样的规则想必也有要保护“种子”的原因吧。


    小杰说：“不行！这样赢，我根本就不痛快！”


    半藏听了小杰这样的话，光滑的脑袋上熟悉地爆出一根青筋，对着他大吼：


    “笨蛋！！！这个时候，你只用答应就好了！”


    “不要！”小杰丝毫不落气势地对着吼了过去，“我们两个一起再想一个更好的办法！”


    “哼！我才不要，”半藏收起手里剑，毫不犹豫的转身，像个气冲冲的、横着行走的螃蟹，他留给小杰一个背影，“笨蛋自己去想吧，我已经先一步认输了。”


    “啊，狡猾，你不许跑······”


    小杰追着半藏跑到外面，只留房间里的所有人面面相觑。


    终于还是尼特罗会长站出来主持了接下来的程序，“嗯，不管这么样，这一局是小杰赢了，在他们回来前，先进行另一组的比试吧。”


    ——第二场比试，鹤龟一VS酷拉皮卡——


    她瞅一眼站着边上的金发少年，看了一眼尼特罗，心想，这不是完全没满足自己不想和404号战斗的想法吗？


    但鹤龟一只是捏了捏拳头，上场前和雷欧力、奇犽说，“帮我早点把半藏找回来。”他要进行下一局。


    【意思是和自己的这场比赛会很快结束吗？】大厅中央的酷拉皮卡听到了鹤龟一的话，捏紧了手里握着的双刀。


    早在猎人考试期间，酷拉皮卡就意识到了鹤龟一确实拥有不俗的实力。


    但他对鹤龟一的战力并没有直观的概念。


    和奇犽那种杀人时像碎冰一样透着可见的寒气不同，鹤龟一像是一种表面平静无波，内里暗潮涌动的底下暗河。


    只不过因为鹤龟一表面看起来无害又安静，常常会让酷拉皮卡像对待普通孩子一样看待她。


    【不管怎么样，这一战都在所难免，都走到这一步了····】


    两人面对面互相对立，在裁判员一声令下，双方开始了战斗。


    酷拉皮卡躲避着鹤龟一的接近。


    【是想快速拉近距离，然后好一击制敌吗？】他敏锐地闪过对方的攻势，但单看她动作也不想是攻击要害部位。


    【这场考试的重点不在于击败对手，而是如何让对方认输。】


    【但要如何让对方认输······】


    酷拉皮卡再次一跃，躲过正面突袭而来的鹤龟一，金色的发丝在风中鼓动，他调转了一下刀，将刀背作为攻击手段。


    【还是要先上去领教一下对方的手段才行！】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一场擂台站打的像是场切磋，没有拳拳到肉的打击感，全是软绵绵、无伤大雅的互相试探。


    西索坐在地上，无聊地打起哈切。


    在他看来有“前戏”很好，但时间一长，始终没有进入“正题”，那么这次战斗对他来说就有点无趣了。


    西索将面前的扑克塔牌推到，手上旋转着一张牌。


    【光是看着别人果然不行……】他眯着细长的眼，【什么时候才能到我呢~】


    这么想着，他撑起双腿，站立起来，迈步向门外走去。


    尼特罗会长看了眼出门的红发男人，台下被鹤龟一请求去找忍者的奇犽和雷欧力两人依旧没有回来。


    他把目光放在擂台战的两人，他想——


    【鹤龟一想要干什么呢？】


    同样的想法在酷拉皮卡脑子里也不断地问着自己。


    再一次闪过黑发少女的贴身进攻，她依旧没有追击，就像是跳一曲优雅的华尔兹一般。


    轻盈。


    但没有攻击性。


    酷拉皮卡反手用木刀横劈向对方腹部，黑发的少女闪开了，但双刀的另一把瞬间也跟着劈了过来。


    她用手握紧了击过来的刀背。


    手一抽就夺走了双刀。


    被夺走了武器的酷拉皮卡马上拉开两人的距离，站在擂台的另一端，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在战斗的过程中陷入了沉思。


    【没有攻击性的攻击，没有怀抱着靠武力击败自己的目的。】


    【中途没有说过话，似乎也不打算靠谈判的方式获胜。】


    【她打算如何让自己说出“认输”？】


    不管是什么战斗，弄清楚对方的战斗目的，能让己方快速了解更多对方的信息。


    酷拉皮卡从开战到现在，默认对方的目的和自己一样——规则下，获取这一场的胜利。


    但对方的行为并不符这一目的。


    ——假设的前提可能是错误的。


    【那就要靠举动反推对方的目的。】


    酷拉皮卡用棕色的眼睛注视着鹤龟一黑色的眼睛，她没有在自己沉思时出手，而是缓缓靠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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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缓缓靠近了他?


    自第二局以来，鹤龟一一直以来做的举动，似乎就是不停地想要拉进与自己的距离?


    不是谈判取胜，不是攻击取胜，她的目的不是获胜，而是……想接近他吗？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但酷拉皮卡无暇顾及，鹤龟一停顿了一瞬，继续选择拉近距离。


    擂台上出现很诡异的一幕，对战的两人很和谐的站在一边，就像某个街边路口两个即将闲聊的朋友。


    评分员很犹豫地发出警示，示意两人严肃些，这是场比赛。


    鹤龟一没管，她近距离地注视酷拉皮卡的······肩膀。


    ····凑得太近了，而她太矮了。


    鹤龟一想：【同样都是十七岁，你171cm，我155cm。】虽然知道人与人之间有差距，但意识到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拔凉拔凉的。


    她招招手，示意对方俯身靠近一点自己。


    酷拉皮卡犹豫着，僵着身子一点一点靠近了黑发的少女，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一步。


    她张开嘴，用轻微到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气音，在他耳边轻轻吐出酷拉皮卡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句话：


    ——“你的父母在紫罗兰监狱，还活着。”


    酷拉皮卡像是被雷轰的一击，登时思索对方动机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怀疑、是荒谬。


    这不可能，他亲眼见过那片焦土、倒塌的房屋、四溅的鲜血、灭族的新闻。


    更重要的是，市面上实实在在流通的数对绯红眼。


    紧接着就是愤怒。


    为何要用拙劣的谎言欺骗他？


    为何要用残酷的谎言戏弄他？


    ·······


    但就在愤怒涌上的瞬间，一个微小的、被他强行压抑了五年的念头，见了水似得，像绝望深渊中的毒草般疯长，顺着几不可查的光点，贪婪地涌动而上、伸出双臂。


    ——万一呢？


    万一呢？万一呢？万一呢？万一呢？万一呢？万一呢？


    万·一·呢？


    就是这个“万一”，几乎击碎了他赖以生存的全部信念，如果父母还活着，那他这五年燃烧生命般的复仇算什么？他午夜梦回每时每刻想起来就会被受煎熬的时刻又是什么？


    他们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苦了整整五年时间，而我却不知、毫无作为，那我又算什么？


    ·······


    纷杂的念头充斥在脑海，站在擂台上，裁判发出哨声。


    “嘀——”的一声长哨，毫不犹豫地刺进了他的脑袋里。


    酷拉皮卡脑子里不再是一片空白，而是无数记忆混合着噩梦的碎片在疯狂炸裂、重组。


    族地的火光、派罗的空眼眶、黑市上陈列的绯红眼……


    所有画面最终扭曲成两个字——“活着”。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这句话从身体里硬生生掏了出去。


    ·············


    ····


    ··


    边上的评分员发出第二次警告。


    鹤龟一没管，她近距离地注视酷拉皮卡的棕色的瞳孔。


    像是木头捅穿后流出了血。


    鲜血从平静的水底翻涌而上，一丝一缕一股地就将水池染成一片赤红的岩浆，有不可名状的生物在里面搅动着、咆哮着，尾部翻搅出粘稠的猩红浆液。


    【这样的愤怒又悲伤、像是要把自己也吞噬殆尽的眼睛，到底哪里好看了？】


    鹤龟一举手平淡地表示自己认输，然后在其他人发现酷拉皮卡瞳孔的异常前。


    她伸出一只手的手掌轻轻地覆盖上对方的眼部。


    像片没有重量的绿叶。


    酷拉皮卡为突如其来的陌生触感一愣。


    然后瞬间失去了意识。


    鹤龟一收回击打向对方后颈的另一边手，转而用两只手夹着酷拉皮卡金色的脑袋，对方剩下的半拉身体因为自己高度不够，还拖在地上。


    对她来说，像个过长的蓝色尿素袋。


    她想：【这一场你赢了。】算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鹤龟一看着门外热热闹闹闯进来的一帮人，里面有成功寻回来的半藏，清醒的小杰，吵吵嚷嚷的奇犽和雷欧力，还有不明原因乱入的西索。


    擂台上还有反应十分迅速，凑过来检查酷拉皮卡状况的医疗人员，她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工作。


    【信息已传达。交易完成。】她冷静地评估。


    但下一秒，酷拉皮卡那双瞬间被染红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瞳孔，再次在她脑海中闪现。


    【……我是不是，把一个快要愈合的伤口，又狠狠地撕开了？】


    【········】


    【不，我好像是往一颗即将熄灭的火种上，浇了一桶汽油。】


    她设想了一下酷拉皮卡醒来后的场景……


    “·······”


    鹤龟一后知后觉地打了个激灵。


    【猎人考试过后，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妙。】在搞清楚“紫罗兰关押点”是什么地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