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分钟前。


    甄珠拎着一袋刚买的水果，站在幸福小区二栋楼下，仰头望着八楼的窗户。


    她不确定黎占具体住在哪一户，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个消息问问。


    突然，单元门“砰”地被撞开。


    一个全副武装、穿着白色生化服的人冲了出来。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直接蹲在路边花坛旁，扒开口罩，剧烈呕吐起来。


    甄珠心头一紧，下意识后退半步，很快又上前两步，紧张地问：


    “上面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人脸色惨白，摆摆手，声音虚弱：“太惨了……死的太惨了……”


    甄珠脑子里“嗡”的一声，手指猛地攥紧塑料袋。


    她声音发颤：“是……是几楼？”


    “八楼……”那人说完，又干呕了两下。


    甄珠顾不上多想，转身冲进单元门。


    电梯一直停在顶层不下来，她实在等不了，放弃电梯，选择腿着上去，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跑。


    她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


    脑中有个声音在盘旋：


    千万别是黎占……千万别是……


    甄珠一口气冲到八楼，刚拐进走廊，就看见802室的门大敞着。


    屋里人影晃动。


    几个同样穿着白色生化服的人，正进进出出，手里拿着清洁工具，有人拎着好几个黑色的塑料袋，往外运东西。


    甄珠愣在原地。


    目光扫过屋内。


    垃圾！


    成堆的垃圾！


    腐烂的食物残渣、发霉的纸箱。


    堆积如山的快餐盒，蟑螂在缝隙间快速爬行。


    几只老鼠被惊动，“吱吱”叫着窜向角落。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墙角一只风干僵硬的猫尸！


    毛发黏连，死状凄惨。


    “呕——”


    甄珠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涌。


    这时，一个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见她站在门口，吐槽道：


    “你是这栋楼的住户吗？我们是专业清洁公司的。”


    “真是造孽哦，这户人家养猫，结果猫死了也不知道，埋在垃圾堆几个月了。要不是我们来彻底清理，都发现不了。”


    “这猫死的真是太惨了，脖子上还拴着绳子，是活活被饿死的。”


    甄珠这才反应过来。


    楼下那人，说死的太惨的，是那只猫。


    她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既然802是这种情况，那黎占肯定不住这儿。


    她转头看向隔壁的801室，刚要抬手敲门。


    “咔嗒。”


    门自己开了。


    黎占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她脸上，琥珀眸中分明是震惊。


    空气凝固了一秒。


    甄珠眨了眨眼，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客厅里还有两个人。


    正弯腰搬箱子的大块头男人，她认识，是许明浩。


    另一个中年女人站在沙发旁，手里拿着对讲机。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良久。


    黎占微不可察地调整了表情，嗓音磁性温和：“你怎么来了？”


    刚爬了八层楼，余热未消。


    甄珠满脸通红，晃了晃手中的水果袋，“看你中午没去食堂吃饭，怕你……”


    话到嘴边突然卡住，她总不能直说，自己是担心他宿醉猝死吧？


    见她吞吞吐吐和绯红的俏脸。


    麦淑华意味深长的瞥了黎占一眼。


    随即换上热情的笑容，迎上前，一把接过水果袋：“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快进来。”


    她亲热地把甄珠往屋里拉：“阿占这孩子真是的，有朋友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甄珠疑惑地看向黎占：“这位是……”


    黎占轻咳一声：“这是......阿妈。”


    甄珠一听，误以为这就是黎占的妈妈。


    “原来是阿姨！“甄珠甜甜一笑，乖巧喊人：“阿姨好！您看起来真年轻，我刚才还以为是黎占的姐姐呢。”


    麦淑华被逗得笑出声，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


    她故意用长辈的口吻对黎占说：“这姑娘真乖，长得靓嘴又甜，比你强多了。”


    “阿占，“她突然话锋一转，笑眯眯地问，“这么可爱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黎占面不改色：“甄珠，是凌大的高材生。”


    “哎哟！”麦淑华夸张地拍手，“还是名牌大学的学生！阿占你可得好好对人家。”


    她转头对甄珠眨眼，“这小子要是敢欺负你，尽管告诉阿姨。”


    甄珠脸颊发烫，正要解释，黎占却先一步开口，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阿妈，虽然我对她有好感......”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落在甄珠脸上，“但人家未必看得上我。”


    甄珠的心里泛起一片涟漪。


    这是什么意思？


    黎占侧身指向许明浩：“这是我同事。”


    甄珠微微颔首：“昨晚已经见过了。”


    一提到这，黎占暗自懊恼地咬了咬后槽牙。


    他拼了老命回忆，也只记得偷看了甄珠的包。再后来，脑子一片混沌。


    隐约能想起的，都是一些破碎的记忆。


    摩托车引擎的轰鸣，摇摇车欢快的儿歌，警车顶上闪烁的红蓝灯光.....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向许明浩求证：


    “昨晚你是怎么把我送回来的？”


    甄珠想起许明浩公主抱黎占的画面，一脸坏笑的望向许明浩。


    许明浩哭丧着脸，用祈求的眼光看向甄珠。


    这要是让老大知道，他怕是活不到明天了！


    黎占追问：“你是不是开车去接的我？”


    许明浩说：“没开车，是骑的小电驴。”


    “不可能，”黎占斩钉截铁地摇头，“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座椅靠背很软很舒服。”


    许明浩先是一愣：“小电驴哪来的靠背？”


    随即想到甄珠坐在最后面，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甄珠。


    只见甄珠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


    她眼神飘忽不定，活像只被抓包的猫。


    黎占敏锐的察觉到他俩不正常的表情，刚想问。


    “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


    屋里三个警察同时绷紧了神经，一齐看向门口。


    这时候谁会来呢？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感。


    甄珠疑惑地问：“你们还请了其他人？”


    黎占不清楚计划，只有求助的看向麦淑华：“阿妈，还请了谁？”


    麦淑华一摊手，一脸茫然：“还请了谁呢？”


    甄珠索性直接去开门。


    两名穿制服的警察，正费力地抬着家具，满头大汗：“电梯塞不下，只能走楼梯。”


    麦淑华反应过来。


    这是她请求附近派出所的警察，来帮忙搬大件家具。


    她立即快步上前。


    背对着甄珠，疯狂朝两位同僚挤眉弄眼，嘴上却说着截然不同的话：


    “都拉走吧，都拉走！反正家里也还不上钱了。只要能抵债，法院要查抄就查抄吧......”


    她突然哽咽，“就是可惜了这些家具，都是阿占他爸最宝贝的......”


    虽说是谎言，但并不是对甄珠说的，系统并没有响起提示音。


    两位警察瞬间会意。


    年长的那位立即板起脸，严肃道：“这是最后一件了，要是还不够还债，法院还会再来执行的。”


    说完示意同伴离开。


    其实两人心里正叫苦不迭。


    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沉甸甸的家具搬上八楼，现在居然又要原路搬回去！


    甄珠注意到麦淑华正用手帕掩面，似乎在流泪。


    又看看黎占，只见他面无表情，目光深沉难测，不知在思考什么。


    甄珠抿紧了唇。


    怪不得黎占要去会所做男模，看来是家里负债。


    就在两名警察即将消失在楼梯转角时，她突然开口：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