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的位置就在灵田附近，诸尽欢没费多大功夫就回到了三株百年乾葛花处。她快速结印，在灵田四周找出阵眼，是一座半人高的掌门塑像，诸尽欢一脚把塑像踢出八丈远。


    灵田失去聚灵阵，浓郁成雾的灵气迅速溃散，诸尽欢赶紧多吸几口，然后三两下把保护灵草的阵法也给解了，拔了灵草就朝着外头飞奔。


    外面的兽潮还在继续，天幕沉坠，浓云如同凝固的巨石沉沉压在云崖宗上空，空气中卷动着血腥的气味。


    青煞引起狂风、银鬃引来雷电，与云崖宗长老弟子的法器撞击，炸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人和兽的尸体如同下雨一般噼里啪啦落下，地上铺满鲜血。


    诸尽欢一路朝着飞鸢驿站跑，估摸着时辰，现在飞鸢应该已经正在上人了。


    驿站和云崖宗说是离得近，但两条腿跑起来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诸尽欢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选个结丹期的修士尸身，至少能御剑。


    一路上有很多原本在驿站的云崖宗修士返回云崖宗帮忙，也有很多人朝着驿站方向逃跑，诸尽欢混迹在里面并不显眼。


    诸尽欢看见了飞鸢，飞鸢上方法阵光芒大盛，已经到了起飞前的最后时刻，温荣上了船，正焦急地在船边踱步。


    眼见着快到驿站，身后突然传来乐游虚弱但气势逼人的声音：“竖子！想独吞？”


    诸尽欢懊恼地啧了声，“来的挺快。”


    “你这做出承诺转头就背弃的作风，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乐游御剑挡在了诸尽欢身前。


    诸尽欢这才看见乐游受了很重的伤，“阁下看起来修为不低，怎么被一位元婴期小辈欺负到这等程度？”


    乐游自然不会搭她的话：“灵草拿来，我二你一。”


    诸尽欢掏出灵草，灵草离了灵田已经有点蔫了。


    诸尽欢握着灵草道：“我至少需要两颗乾葛花，给你两颗，就还需要去另外寻一颗，但手上的这颗坚持不了太久，我才想跑的。”


    乐游瞪着她，气愤极了，要不是她为了下界自毁修为，根本不可能在下界被小辈如此欺负。她此时伤上加伤，只想找个地方尽快恢复，不愿再和她扯皮：“我可以给你一个保存灵草的法器。”


    “成交。”诸尽欢咧嘴一笑。


    乐游拿了两颗乾葛花，给了诸尽欢一个可维持灵草生机的木盒。


    诸尽欢接过：“合作愉快。”


    她朝着飞鸢跑去，在飞鸢起飞的最后一秒跑上飞鸢。


    乐游握着两颗灵草，疲惫地原地坐下。


    她阖上眼调整气息，忽然觉得不太对，立刻睁眼，就见那男修给她的两颗灵草忽然自己漂浮起来。


    乐游两眼微眯，发现灵草根须处不知何时被刻印上了法阵，法阵上隐隐有火属性匕首的气息。


    这是……召唤法阵。


    她反应极快，立即伸手抓去，却抓了个空，灵草飞高，化作一抹流星朝着正在升空的飞鸢闪去。


    乐游将灵力聚集到眼睛，随着灵草看去，就见飞鸢旁边的男人抓住飞到他面前的灵草，收进她给他的木盒中。


    知道乐游在看着他，他还贱兮兮地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手，嘴唇张张合合，是一句：“谢谢啦。”


    乐游愤怒起身。


    下界修士！无耻至极！


    诸尽欢骗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乐游是来杀她的，她可没好心到要给想杀自己的人这么大的助力。


    她把乾葛花收起来，看向正在给她交传送费的温荣：“你哪来的钱上飞鸢？”


    “宋清漪借的，以后要还。”这是温荣自打在仰溟大陆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家，她有些不安，“师尊，我们去了泗水宗，然后呢。”


    诸尽欢没骨头似的席地而坐，靠在桅杆上，懒洋洋道：“当然是让你进入泗水宗当弟子。”


    “那师尊呢？也去当弟子吗？”


    她才不会去受那种苦，诸尽欢对着温荣粲然一笑，“到时候就像你设想的那样，我藏在玉佩里，当你的金手指。”


    “太好了！”温荣仅仅开心了一下，又担心道：“那云崖宗不会有事吧？青霭镇好多百姓靠他们生存呢。”


    诸尽欢想起被袭仙派和何谦反复提及的“先天灵气”，笑意浅淡了些，“无碍，云崖宗弟子虽不成器，但千年大宗底蕴还在。”


    “他们为什么会遭遇兽潮，不是说灵兽们灵智浅薄，不懂计谋的吗？”


    “世间有人、有兽、有山水植物。”诸尽欢终于尽了些当师尊的责任：“三者同样汲取天地灵气修行。”


    人修行灵气，成为修士，可延寿飞升。


    兽汲取日月精华成为灵兽，而后修行灵气，觉醒种族天赋，同样可延寿突破境界。


    山水万物依赖机缘可生出灵智，成为精怪，顺应自然道法修炼。


    人为百灵之首，灵兽和精怪自向往之。


    是以人族经常被这些族群骚扰，各门派修士会为没有能力的凡人提供庇护，肃清灵兽精怪扰出的祸乱。


    下仙界的灵兽精怪想成为人，却不得其法。若是得了其法，可化人形，便为妖。


    “传闻中早已灭绝的妖族？”温荣错愕，“也就是说，灵兽其实就是妖兽？”


    “是可以成为妖。”诸尽欢两手环胸，疲惫地合上了眼，“不过成为妖修的就不是灵气了，而是溟。溟是灵气精华，不仅妖，修士若修炼到化神以后，想要飞升，也需要修炼溟。”


    “溟……仰溟大陆的溟？”


    “对。但如今仰溟大陆的溟极少，基本被大宗门垄断。”


    温荣敏感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歧义，“以前溟很多吗？”


    诸尽欢：“不知道。”


    反正上仙界的溟很多。


    所以上仙界不仅有妖，而且妖族与人族之间有事没事就干仗，妖兽潮这种事，光是诸尽欢被带出地牢的那两年就见过不下五次。


    这些没必要跟温荣说明，以温荣的天赋，究其一生也没有飞升上仙界的可能。


    诸尽欢说累了，不耐烦道：“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当务之急是改话本。泗水宗可是个卖话本的好地方，弟子有钱着呢。”


    温荣委屈巴巴地“哦”了声，拿出话本苦思。


    陈利只是个筑基期修士，尸身被诸尽欢用来打了一架，受伤后已经不太好维持原样，诸尽欢找了个角落脱离尸身，魂体回到玉佩休息。


    三日后，飞鸢四周亮起金光，传送法阵出现，飞鸢开始降落，众修士陆续到船舱上聚集。


    温荣跟着人流下飞鸢，一齐涌进传送阵附近的小镇，找了客栈入住。


    泗水宗靠海，宗门有一半都建立在海面上，另一半建立在山崖雨林中，中间延伸着几百公里的海岸线。温荣入住的镇子在海岸线一端，刚好可以同时看到泗水宗的海和陆地。


    一个沿海的城镇，名字却叫柔水河，城镇里大多人都是修士，凡人寥寥无几。


    温荣办了入住后，实在是肚子饿，找了很久没找到饭馆，好不容易看到个卖馄饨的小摊，店家摆放的座椅已经坐满了人。


    站着吃也比饿肚子强，她过去要了碗馄饨。


    等店家煮的时候，正在吃馄饨的一群人跟她搭话：“姑娘，你也是来参加弟子试炼的吧？”


    温荣一笑：“是呀。”


    “我们也是。”说话的人是个长相柔静的女子，一身泗水宗的月白色弟子服，语调柔和：“我叫万青青，这是我弟弟万朗，妹妹万琳。”


    万朗万琳是一对双生子，看起来十岁出头，端正的娃娃脸，只有发髻能分出男女。


    “我叫温荣。”


    万青青笑了笑，“你看起来和我弟弟妹妹差不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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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站着了，一起过来坐吧。”


    温荣坐到了万青青旁边，她心里惦记着引气入体的事，见到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两个小孩，忍不住请教，“你们都引气入体了吗？”


    万琳没说话，万朗脸有些红，羞怯道：“姐姐和万琳都引气入体了，我还没有。”


    温荣立刻两眼放光地看向这对姐妹花：“给我传授传授经验吧，我快愁死了。”


    万青青无奈道：“若是传授经验有用，万朗早就成功了。这东西只能靠自己悟，我和阿琳都是在某一天突然通窍，之前一无所觉。”


    馄饨上来了，温荣用勺子搅着汤水，满面愁容，“泗水宗应该只收引气入体的弟子吧……”


    “只要通过入门试炼就行。”万青青安慰道，“宗门试炼每年都不一样，有时候众人相互配合，就算没有引气入体也能通过。”


    温荣了然，弯了弯眼睛，“那等试炼那天，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


    万青青跟她相视一笑，“正有此意。”


    四人一起吃完了馄饨，万家姐弟把温荣送回客栈。


    万青青要回泗水宗做晚课，把两个弟弟妹妹安排在了温荣旁边的房间，叮嘱他们好好相处就离开了。


    万青青刚走，温荣眼珠一转，拉着万朗道：“我有个引气入体的方法，你今晚要不要跟我一起试试？”


    万朗面色爆红：“什么方法……”


    温荣神秘一笑，“反正今晚你来找我就知道了。”


    万琳一本正经道：“不要胡闹。”


    温荣揽着万琳的肩膀，“你也来嘛，指导指导我们也是好的。”


    万琳不自在地扭了扭肩膀，抖落掉她的手臂，“这里晚上涨潮，海里的灵兽会出来，姐姐不让我们天黑后出门。”


    温荣：“这么乖啊。”


    万朗立刻回应：“她不来我来！”


    温荣对他笑眯眯，“那晚上见。”


    万朗：“嗯！”


    万琳：“……那我也去。”


    当晚，温荣带着万琳万朗姐弟踩着瓦片爬到了客栈房顶。


    万朗怕高，腿肚子直抖，“来这里干什么？”


    “兽类修炼要汲取日月精华，我捉摸着人也算兽的一种，说不定在月亮底下就可以感受到灵气了呢。”温荣坐在屋脊上，拍拍身侧，“快来，一起试试。”


    今日天晴，月光润泽，闭上眼依旧能感受到光亮。


    温荣抱神守心，仔细感受着身体与外界的联系。


    像是又长了双眼睛似的，温荣似乎有一瞬间看到了坐在屋脊的自己，周身漂浮着一些零星的光点，她正要去尝试和那些光点接触，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温荣有些心急，怎么都静不下心，甚至觉得外界的光线还越来越亮，晃得她心烦。她烦躁地睁眼，只见远处天空的上空亮起一个红金色法阵跟旁边的圆月差不多大，但比月亮还要亮。


    温荣越看越眼熟，疑惑道：“像是飞鸢的传送阵，这个时间怎么会有飞鸢？”


    万琳眉头紧皱，犹豫道：“飞鸢的法阵……没这么小吧。”


    确实，虽然飞鸢传送阵也很亮，但阵法大小和白日的传送阵阵法比起来，就像一张大饼和一粒米。


    传送法阵亮度趋于平衡后逐渐暗淡，一道阴影若隐若现。


    像个人形，但是横着的，头发和两手两腿无力地垂下，隐隐能辨认出他跌宕起伏的鼻梁侧影，以及脸侧一点微弱幽蓝的光芒。


    传送阵消失，人影完全显现，径直从半空掉下砸在海面上，渐起好大一朵水花。


    温荣立刻坐不住了，兴奋道：“走走走，去看看。”


    万朗急忙跟上，“等等！我姐姐说在宗门附近不能看热闹，很危险的。”


    “不凑热闹你修什么仙，回家喝奶去。”温荣小短腿捯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