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暖还没进门，看见凌宿舟的长相时就已经呆了，咽了咽唾沫，结结巴巴：“你你你……哥？”


    女侍明明跟她说是个姐姐的呀。


    凌宿舟颔首，示意她进来。


    雅阁内，诸尽欢气急败坏地把凌宿舟的茶全部喝光。


    凌宿舟真是好命，现实里一出生就是仙盟少主，到了幻阵中里还能分配到个掌门私生子的身份，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上品八字能到哪都出身富贵，享受天人之福。


    这种好事怎么就落不到她头上呢。


    陈暖看见里面的诸尽欢，疑惑道：“你是？”


    “他朋友。”诸尽欢敷衍道，眯着眼睛对照门口两人的脸。


    越对照越是觉得像，尤其是眉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陈暖的轮廓比凌宿舟柔和很多，更加娇俏可人。


    好在凌宿舟没真的坑她，要是等她认完亲他再出来，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人家才是兄妹俩，她这个冒充身份的说不好要怎么死。


    陈暖显然也是被这张脸深深折服了，没有丝毫怀疑凌宿舟的身份，直接叫上了“大哥”，拍着身旁女侍的手，“快快快，通报给我母亲。”


    女侍退下，陈暖仍旧盯着凌宿舟，“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师礼说的。”凌宿舟在诸尽欢开口胡诌前道：“他说我和你长相相似，一看就是有血缘之亲。”


    陈暖恍然惊喜：“是矿洞里遇到的俊郎君！他在哪？还好吗？”


    凌宿舟：“已经安全了。”


    “那就好！”陈暖无可奈何道：“最近母亲不在了凡宗，宗内很多事务都要我来接手，但我刚刚筑基，根本管不住下面的人，有了修为高深的大哥在，我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陈暖还想问问关于师礼的事，下属突然敲响了雅阁的门，“少掌门，不好了，秦仙君出事了！”


    陈暖蹭地站起来，面色凝重：“进来说。”


    下属推门而入，肃声道：“跟之前猝死的那些人症状一样，没有任何预兆，吃着灵宴就气绝身亡了。”


    陈暖对着凌宿舟和诸尽欢抱歉道：“哥哥姐姐，你们呆着，我去处理点事情马上就来。”


    陈暖疾步走出暖阁，诸尽欢和凌宿舟不约而同跟了上去。


    陈暖疑惑回头：“你们？”


    诸尽欢道：“说不定能帮上忙。”


    陈暖看了眼自己身形高大的“大哥”，气息都跟着稳了，重重一点头，带着两人小跑着下到了南润楼第四层。


    四楼雅间内，房间中央赫然躺着一具高壮男子的尸体。


    陈暖上前，扒开尸体的眼睛，只见本应是扩散瞳孔的眼珠竟然整个变成了青色。


    诸尽欢：“中毒？”


    陈暖放开尸体，微微点了点头，“嗯。最近内城已经有三十多位修士死于这种毒了，但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凶手。”


    “嚯，可真不少。”诸尽欢咋舌。


    陈暖愁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母亲外出就是去查这种毒，但到现在还没有回信。”


    幻阵里的突发事件一般都有特殊含义，属于破阵之人走过路过不能错过的关键线索。


    诸尽欢沉吟着道，“不如……让你哥来试试？”


    陈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凌宿舟：“不用不用，哥哥好不容易回到家，当然是要好好休息一阵。”


    诸尽欢道：“让他查吧，如果真查到了什么，在掌门面前也能露个脸。就算查不到，也能趁机多了解你们母女如今的生活。”


    陈暖爽朗地笑起来，“那让樊无畏跟着你们，他是我最厉害的侍从，才十四岁就已经元婴了，如果有问题就找他。”


    十四岁元婴，比她还厉害，诸尽欢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樊无畏，片刻扬起下巴，哼了一声，转向别处。


    要不是修为被封，诸尽欢说什么也得跟他比试一番。


    樊无畏无辜地眨了眨眼。


    死亡之人名叫秦喜，是了凡宗秦四长老的老来得子，平时很受宠爱，秦四长老的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儿子挑选，丹药宝贝加持之下，秦喜二十不到就已经成功结丹，三十岁生日这天晋升元婴。


    这个速度在整个了凡宗算是很快了，本以为他可以顺利继承秦四长老的衣钵，没想到却死在了今日。


    回顶层雅阁的路上，凌宿舟和诸尽欢在前，诸尽欢道：“陈暖身上没有阵眼的气息，借此机会在城里转一转，寻找阵眼。”


    她转对樊无畏问，“内城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中毒的？”


    樊无畏神情很是严肃：“严格来说，十年前就有这种毒发猝死的记录了，只是近几年这种死法的修士越来越多，且集中在修为高深进境快速者，才引起内城重视。”


    毕竟修士本身就是杀器，练功会死、切磋会死、争斗比赛死伤更是常事，谁都有几个仇家，被毒死还能留个全尸，已经是挺体面的死法了。


    “我们一开始怀疑是有天赋不好的修士出于嫉妒心理下手，但分析了所有死者的交友圈，只有极少数重合，没有可疑之处。”


    诸尽欢摸着下巴：“有没有这些可能死者去过同一个地方？”


    樊无畏摇头：“共同去过的地方都是所有了凡宗弟子一起行动的秘境，但其余人都安然无恙。”


    “随机且无差别毒杀。”诸尽欢叹息道：“难搞哦。”


    樊无畏放出死者秦喜的储物袋，里面有净化仪式上金丹修士使用的同款玉瓶，除此以外，没什么疑点。


    随后樊无畏带着两人在城中拜访了其他几个猝死者的住处，在死者的遗物中，无一例外都看到了同样的小玉瓶。看来修士使用凡人的先天灵气在了凡宗是件十分寻常的事。


    没有找到阵眼，也没有发现线索，诸尽欢觉得现在的情况很像她当散修遇到修为瓶颈的时候，想要努力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使劲。


    樊无畏带路，诸尽欢和凌宿舟坠在他后头，路过一家酒肆，诸尽欢闻着空气里的酒香站定。


    凌宿舟走进去，出来时带了一壶名叫叫“惋情”的灵果酒，递给诸尽欢。


    诸尽欢接下，悠然一笑：“谢谢啦，仙君。”


    凌宿舟盯着她，缓缓道：“不用。”


    灵果酒很好喝，夜景也很好看，整个内城都被山脉里的灵石矿环绕，灵气浓郁，身心自在。若是能生活在这里，凌宿舟永远不会发现她的身份，两人和平相处，日子也太美好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诸尽欢陡然间心惊肉跳。


    这就是幻境的可怕之处，真实到让人混淆现实、忘记来处。


    诸尽欢把酒壶塞回凌宿舟怀里，上前追上樊无畏，“你们这有没有溶洞之类的地方？”


    樊无畏疑惑：“你怀疑凶手会藏在溶洞？”


    诸尽欢煞有介事地一点头，深沉道：“嗯。”


    “为什么？”


    “……”实际上她只是觉得既然没有进展，不如先去溶洞里找找温荣，那小妮子再见不到师尊会哭抽抽过去。


    诸尽欢刚想找个借口糊弄，就听凌宿舟道：“多名死者中的储物袋中准备了天火砂，天火砂有解寒毒功效，说明他们很可能生前意识到自己中毒，并且根据症状尝试解毒。附近可能产生寒毒的地方只可能是地下。”


    樊无畏：“可天火砂只是最常用的炼器材料，每个修士都会备上一点……”


    凌宿舟轻飘飘地扫他一眼，“现在有别的线索吗？”


    樊无畏一噎，道：“是，我这就去跟少掌门通报。”


    樊无畏远离两人联络陈暖。


    诸尽欢凑到凌宿舟面前，仰头打趣地看着他：“溟华仙君也会信口胡诌，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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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宿舟垂下眼睫，直直望进她的眼底：“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就不是信口胡诌之人。”


    诸尽欢一顿，眼神游移到高空的星辰上，脚尖一转，离他远了点：“猜的，仙君长得就实诚。”


    “并非信口胡诌。”凌宿舟看起来像是突然疲惫，微微阖了下眼，揉着眉心，“这些人都使用过先天灵气，先天灵气来自于凡人。”


    诸尽欢笑了：“那又如何，总不能是先天灵气有毒吧？天道还会给修士下毒？”


    凌宿舟道：“若是凡人自己给自己下毒呢？”


    “……”


    诸尽欢拿出从净化仪式金丹修士那顺手牵来的小玉瓶，喃喃：“凡人下毒也只能毒到肉身，要怎么毒到先天灵气的部分呢……”


    而且通过樊无畏看到小玉瓶的反应来推断，了凡宗的修士使用先天灵气是一种极其普遍的行为，若是在先天灵气上下毒，怎么会只死几十个人？


    “罢了，查案不是重点。”诸尽欢收起玉瓶，“这一路有发现阵眼气息吗？”


    “没。”


    “那就先去找溶洞。”


    樊无畏回来后道：“青龙峡旁侧有进入山体内矿脉的甬道，可以通往天然溶洞。”


    兜兜转转，诸尽欢又回到了青龙峡岸。


    天边泛起鱼肚白，照亮对面山头光秃秃的山顶，诸尽欢语调鄙夷的说：“那些凡人都快把山薅秃了。”


    樊无畏不悦地瞪她一眼，“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宗内事务繁重，凡人没有时间耕种。”


    “哦？”诸尽欢饶有兴致地靠近他：“你心疼凡人？”


    樊无畏语气十分正经：“谈不上心疼，但少掌门常说凡人也是人，只是没有修炼的天分，本质和修士是一样的。”


    诸尽欢万万没想到陈暖竟然有这种认知，故意嘲讽道：“年纪不大，倒是挺会胡说八道。”


    “少掌门轮不到你来置喙！”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樊无畏神色严肃地严厉呵斥：“劝你慎言，不然就算是少掌门的哥哥也护不住你！”


    他把手握在剑上，试图警告。


    诸尽欢嘴角翘起：“行行行。那少掌门知道你这么喜欢她吗？”


    “……才没有！我才没有，你胡说什么！”樊无畏脸色猛地爆红，加快脚步越过他们。


    两人跟着樊无畏进了矿洞，在矿洞里弯弯绕绕，碰上了鬼鬼祟祟往出跑的旷工，以他们眉眼间的自命不凡来看，明显是飞升塔下被拉进幻境的修士们。


    樊无畏就跟没看见似的，诸尽欢问他不管吗，他也只说：“能逃掉算他们的本事。”


    在某个矿洞口拐弯，三人一同进入了一处天然溶洞，里面黑洞洞的，以回音来判断空间很大，地上有积水，还有地下暗和流动的声响。


    诸尽欢心里有些急，温荣做凡人时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当了她的徒弟后也没亲身经历过什么风雨，杀个人都能自闭的家伙，独自再这样的环境里这么久指不定真要被吓破胆。


    心里急，腿上不由得快走了几步。


    深入溶洞后，她在地下暗河的岸边发现了一只属于泗水宗统一制式的布鞋。


    诸尽欢心脏一沉，跑回去拉住了凌宿舟的袖子，嗓音又低又急：“快外放神识，看看河里有没有人。”


    凌宿舟没多问，轻轻阖眼，片刻睁眼道：“有人。”


    话音刚落，流动的地下河中突然泛起一阵不自然的涟漪。


    樊无畏愕然：“还真有人……过去看看。”


    诸尽欢二话不说身先士卒，纵身一跃跳进水里，在水下涩然睁眼，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朝哪里游。


    越急越出乱子，应该先向凌宿舟问清楚的。


    但很快比河水还凉的触感圈住了她的手腕，随后一道颀长的身影越过她，将她引向涟漪传来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