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作品:《灰色疗效

    林昕远是一个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算是可圈可点,其他全踩在朴芯雷点上的人。


    她不懂一个人怎么能恶劣到这种程度。


    喝酒、打架,烟瘾还大的要命,感觉他迟早有一天会得肺病。


    但其实真说起来林昕远抽烟的频率算不上多高,他一周也就一包烟,电子烟也是偶尔抽。


    在校内抽的比较多,毕竟他一不写作业,二不听课,无聊到除了抽烟也没别的事可以干了。


    偏偏,朴芯和他见面基本都在校内,所以经常能遇到他抽烟。


    自从上次他在班上发了次火,班级里其他学生对朴芯的态度明显有变化。


    没人再扔她的作业,放学后值日生也不会再刻意略过她的位置。


    但是还是没有多少人和朴芯说话。


    大家好像从一个极端到了另外一个极端,自动把她归为像林昕远那样不可招惹的人。


    班上只有徐怀仁和吴若莹有时会和她说几句话。


    林昕远上学比之前频繁了许多,基本每天都在学校。


    他有时候太无聊了居然还会学习。


    不过他所谓的学习就是拿本作业对着抄,字迹龙飞凤舞,然后抄完丢给朴芯看。


    朴芯不是很想理他,虽然她的生活似乎正在因为林昕远而变得正常。


    她讨厌林昕远的朋友,也因此讨厌林昕远。


    和他在一起就意味着要和他那群朋友有牵扯,朴芯不想。


    但是林昕远他压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的。


    就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陪吃饭,把作业甩给她,就算朴芯拒绝他也不以为意。


    而且,有些纠缠和牵扯不是一句想不想就可以拒绝的。


    周五陶西红的父母又来了一趟学校。


    她父母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店,爸妈性格都很强势,也很不讲理,不然之前也不会一口咬定朴芯的手链就是他们的。


    她父亲直接来的班级,当时班上才刚放学。


    好多同学还没走,正在收拾书包。


    朴芯今天是值日生,早就整理好了书包打算拿扫把打扫卫生。


    陶西红的父亲推门进教室,铁门砸在墙壁上巨大一声“砰”。


    他冲着里面喊:“哪个学生叫朴芯?你出来?”


    班上的同学纷纷回头看。


    陶西红的父亲中等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微胖,身材有些浮肿。


    他正瞪着眼,满脸凶狠地往教室里巡视。


    陶西红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父亲会来,回头的时候明显神情惊讶。


    在教室和在办公室是两种情况,在办公室里学生少,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有老师拿到班上同学面前说。


    但此刻教师里都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她父亲这样突然鲁莽的闯进来,陶西红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学生,马上涨红了脸。


    她回头嗫嚅地说:“爸,你怎么来了?”


    陶西红的父亲也不搭话,砰砰地砸着门:“啊,不敢站出来?”


    朴芯本来在拿扫把,侧着身体,对方没看见她的脸,一时间也没认出她。


    她攥了下手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些天,朴芯也渐渐明白当初陶西红她们为什么要骗那条手链。


    无非是为了钱。


    朴芯的那条手链二手价也能卖两三万,这对陇县大部分家庭来说都是一笔巨款。


    也许一开始陶西红没有这个意思,但她的父母绝对有。


    本来学生和家长沟通就有种不平等感,更别提是陶西红父母这样不讲理的。


    眼看他叫的越来越大声,周围同学也小声地议论着,吴若莹踩着桌子喊道:“有事找班主任啊,来班级干吗?吓死人了。”


    徐怀仁从前门走进来,劝道:“叔叔你好,你叫朴芯有什么事情吗?”


    陶西红的父亲叫陶高,仍然在大声嚷嚷:“我找她你一个小毛孩站出来说什么,啊她欺负我们家小孩,以为我们家长不在?”


    徐怀仁显然招架不住他,被他一把推开。


    朴芯握了下手机的扫把,知道自己逃不了,正想直起身时被人拉住。


    她愣住,回头。


    ——林昕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他今天从下午就开始犯困睡觉,一直睡到了现在。


    刚才因为他在这,教室里同学收拾书包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林昕远被吵醒后格外不爽,神情还是很倦、有点没劲的样子,拉着朴芯的手臂抬头朝门口问:“找我女朋友有事?你在这吵什么?”


    林昕远在陇县的名声不是瞎吹的,就连陶高看见他脸色都僵了下。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还有自己女儿的面,他仍旧凶横地说:“我找她问问找我们红红要什么手链?”


    “你带来没有?”林昕远揉了把脸,稍微缓过来点,把桌上的兔子玩偶往书包里一塞,说:“我给她的礼物被你女儿借走了,不还啊?”


    陶高当然是没带,倒打一耙说道:“她给我们的是假的,你要我们还什么?你找事?”


    刘华连这时才匆匆赶过来,劝道:“家长,家长,有话好好说,这是教室,我们学生学习的地方。”


    林昕远这时候已经从刚才犯困的劲里缓过来了,他站起来:“你是说我林昕远给女朋友送假货?”


    朴芯看出他想动手,扯了下他。


    林昕远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把书包扔给她:“站一边去,这没你的事。”


    他名声在外,刘华连作为他班主任自然也知道,拦住陶西红的父亲还劝:“陶西红爸爸,你有事到办公室说……”


    但是陶西红的父亲,属于越有人劝越蹬鼻子上脸,大声嚷嚷:“谁知道你给的真的假的,我们的是真的,我们买得起。你爸死的早,你也有钱买?”


    这句话连陶西红都意识到了不妥,赶紧说话:“爸,你别说——”


    还没轮到她说完,林昕远勾了下嘴角,顺手拎起教室里一个男生的椅子。


    那男生还在座位上,但硬是没敢拦他。


    林昕远往前走了两步,凳子劈头朝陶高砸去。


    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教室里瞬间陷入混乱,陶西红尖叫一声冲上去想为自己父亲止血。


    还没到近前,被一下推开。


    林昕远又弯腰拿起凳子。


    这是朴芯第二次看见他打架,没有多余的话,但更狠,更戾气十足。


    陶高一个中年人,在林昕远的手下毫无招架之力,他打架是冲着要人命去的,而且跟闻到血就发狂的野兽般,徐怀仁和刘华连两个人拉不住他。


    他也没别的招式,就举着凳子一下接着一下砸。


    血,尖叫还有周围学生惊恐的目光,连其他班的学生都出来,在走廊远处张望。


    陶西红的父亲一开始还反抗了两下,被林昕远一脚踹倒,他踩着对方的手,拎着凳子,一字一句地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刘华连踉跄两步,顾不上摸地上的眼镜,冲过来抱着他的腰,声音发抖:“算了算了,看在老师的份上算了——”


    陶高满脸是血,尖锐的惨叫声从窗户中传到朴芯的耳朵里。


    保安,教导主任,到最后陶西红打电话哭着叫自己妈妈赶紧把手链送过来。


    然后去医院,一切都很像不真实的梦。


    刘华连和教导主任送人去医院,朴芯捡起地上已经松散的椅子,上面沾着好多血。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扔还是什么。


    徐怀仁还没走,接过朴芯手里的椅子说:“给我吧,我去扔,明天问教务处再要一套新的。”


    朴芯嗯了一声,回头,窗边叶然还没走,她好像被吓懵了,站着在没动。


    朴芯知道,事情到这一步,或许早就超出叶然和陶西红的掌控了。


    但是一切因她们而起,不是吗?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曾经的错误付出代价,直接或者间接。


    或大或小,从无例外。


    *


    在这件事发生后,林昕远好几天都没来上学。


    叶然退学了。


    手续是她母亲来办的,听说是让她去哪个亲戚的厂里打工。


    叶然在一个下午收拾好了东西,那个地方的位置便空了下来。


    后面的同学没往前,前面的陶西红也没往后挤。


    就像当初林昕远走的那样,一张空课桌彰示着他们曾经在过。


    叶然走了之后陶西红明显沉默了许多。


    刘华连又在班级里召开了一次班会,这次说的很简短,左右还是那两句话。


    ——“快高考了,大家把精力放到学习上,有些事情不该议论的就不要说了。”


    ——“能坚持的再坚持坚持,争取走到高考的考场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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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西红在一次下课后向朴芯道歉,她红着眼睛说对不起。


    朴芯愣了片刻,然后点点头,没说话就从她身边走掉。


    *


    这次的事情闹的很大,陶西红的父母来学校闹了好几次,陶高的头上缠着纱布,站在校门口骂骂咧咧,要求学校一定要给他一个说法。


    学生犯事,学校的说法还能有哪些?


    处分、开除,无非就这两种。


    林昕远会被开除吗?


    应该不会,毕竟之前他打冯江那次闹的也挺大的。


    学校也没说要开除他,是他自己主动走的。


    不过他当初都退学了,为什么又忽然回陇县?


    朴芯不知道,她有次去办公室交作业时听见刘华连正在给他打电话。


    刘华连说:“这件事是你能管,还是我打电话给你妈妈?”


    林昕远应该说了自己能处理。


    刘华连便说:“你自己能做决定?好你想想是写检讨还是退学,我这边也好给学校交代。”


    那边林昕远不知道说了什么,刘华连点了好几下头,说:“好好,你尽管决定。”


    但他还是没来学校。


    书包放在朴芯的座位旁边,银灰色的,上面有一个闪电标志。


    林昕远的书包不怎么新,毕竟他也不爱护书包,朴芯经常看见他把书包随手一丢。


    再次见面是在学校的跨年晚会上。


    12月31号,那天下午只上三节课,最后两节课去学校的大礼堂看表演。


    一高的礼堂很旧,座位破烂,里面没有空调,又闷又冷,朴芯待了一会实在受不了了,打算出来回教室喝水。


    冬天天黑的早,五点半时学校里已经漆黑一片了。


    朴芯拿了水杯去走廊接水,周围静悄悄的,冷风穿过走廊,朴芯喝完水回到礼堂。


    礼堂有两个门,朴芯为了不引起老师的注意,特意从后门进去。


    后门附近的几排座位都空着,但朴芯刚进去,路过门口的座位却忽然被人伸手搂住腰,把她往自己身上带。


    朴芯被吓了一跳,立马摁住对方的手想躲,“你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对方出声,声音有些喑哑:“是我。”


    林昕远的声音。


    大概是好久没见他,朴芯下意识地去看他的脸。


    礼堂里正在表演节目,灯光暗淡,微弱的灯光下只能朦胧地看清他的五官轮廓,依旧是锋利的骨相,手上温度很低,神情桀骜中带点无聊。


    就一眼,朴芯觉得他好像瘦了。


    但她没说,就摁住林昕远的手,问:“你怎么来了?”


    她那点力气对林昕远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他搂着朴芯的腰把人带到他旁边的位置上。


    林昕远没回答她的问题,问道:“手链还你了吗?”


    “还了,”朴芯说:“她妈妈送过来的。”


    “嗯。”


    他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台上某个班的学生正在合唱一首流行歌,抒情的节奏点舒缓地敲打着,林昕远也不在看节目,他拉过朴芯之后就低头看手机。


    朴芯顿了下,道谢:“上次的事情谢谢你。”


    林昕远没搭话,侧头看她一眼。


    旁边的人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还是微微皱眉,一句感谢说的无比勉强,好像说完就能和他撇清关系。


    他没讲话,纯粹懒得说。


    过会,节目表演完,主持人开始报下一个节目。


    “有请高三二班表演舞蹈串烧,表演者高芳觉,罗茜、孙妙……”


    主持人报了一大串名字,报完,林昕远朝台上看了一眼。


    台上几个女生正穿着样式不一的表演服走上来,罗茜上台时视线也一直在朝这边看。


    朴芯猜测她应该是在找林昕远,而林昕远说不定也正是因为要看她的节目才来学校的。


    朴芯起身正想走,林昕远一把摁住她,侧过脸,他靠的很近,身上有股淡淡的,说不出的味道。


    像薄荷和鼠尾草的结合,带着点皂感和烟草味。


    他在朦胧晦暗的灯光下自上而下地打量着朴芯,似乎很久不见之后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然后更靠近了些,林昕远的鼻子很挺,轻戳着朴芯的脸颊,触感明显。


    看了一会,吩咐道:“一会把我的检讨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