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丽华从保险柜深处翻了半天，才找出当年的那份婚前协议。


    纸质早就泛黄发脆。


    当初的她，其实都看不懂这些法律条文背后的意义。


    程凯让她签，她就签了。


    那时的签名，还真是丑。


    有种义无反顾的天真。


    沈丽华不再摩挲当年的那个签名，拿出手机仔细地拍下每一页内容，确保每行小字都清晰可见。


    然后统统发给朝珠伞。


    很快，朝珠伞就给她回了电话。


    “这份婚前协议看起来完全没有经过专业的法律人士把关过，我有信心帮你打掉它。”


    “首先，这份协议的术语非常模糊且不完整，没有明确界定婚前财产、婚后共同财产、婚姻存续期间收益等相关概念。”


    “其次，协议条款里规定限制子女的监护权和离异后的探视权，违反了法律规定。”


    “最关键的一点，这份协议里缺乏充分和公平的财产披露，程凯没有列举他所有的资产和负债。”


    “更别说这份协议是你们婚前二十四小时内签订的了，种种累计，这已经涉嫌欺诈性协议了。”


    沈丽华紧握手机，“您的意思是……”


    朝珠伞格外自信：“我的意思是，这份协议很可能被判定为无效。”


    幸福来得太突然，沈丽华有些头晕目眩。


    原来一直压在她心里的巨石，不过是一个纸老虎！


    这么多年，她认为如果要对峙公堂，她肯定会在法律上处于绝对的劣势，没想到真相竟然恰恰相反！


    怪只怪她原来法律意识太淡薄了！所以才会被程凯轻而易举的就唬住。


    一唬就是十六年。


    沈丽华来了劲头，“朝律师，程凯他在美国好像也有些资产，我知道她投资过一家美国科技公司，但具体信息我不太清楚。”


    朝珠伞“我可以帮你查，不过你知道那家公司在美国具体哪个州吗？”


    沈丽华左思右想：“我就记得地方好像是在硅谷，我也不知道是美国哪个州。他当时去硅谷参加了个学术论坛，回来后特别兴奋跟我说他投了个当地的芯片公司，说很看好它的未来发展。”


    “好，等我查出结果后会告诉你的。”朝珠伞利落回应。


    听她答应得这么快，沈丽华有些惊讶。


    她都不知道的信息，难道朝律师有办法知道？


    不过，朝律师那么厉害，肯定手眼通天。


    *


    要不是打开快递看到里面的彩蛋，朝珠伞完全忘记今天是复活节。


    五颜六色的彩蛋安静地躺在绒布衬上。


    每个蛋壳上都绘制着一个Q版的红发小人。


    有种不羁的俏皮。


    她挑了一个蓝颜色的，指尖摩挲着蛋壳的缝隙，然后一分为二拆开。


    啵的一声轻响，一个小蓝纸片人嗖的一下从蛋壳里弹出来，对她吐出一串缤纷的彩带。


    路蓝橙依旧那么喜欢恶作剧。


    朝珠伞刚在心里吐槽，对方就给她打来了语音通话。


    “收到我的快递了？”


    朝珠伞笑笑，“时间掐的这么准，让我猜猜，这次在彩蛋里放的监听设备还是传感器？”


    路蓝橙有些得意：“在里面塞了点随手做的感应小装置。”


    朝珠伞问道：“现在你那边几点？”


    路蓝橙：“现在时间是早上六点，你那边应该是晚上九点吧，我们都在四月二十日。”


    “我特意算好的日子，今天是复活节，我想和你一起过。”


    朝珠伞嗯了一声，“十年前，我们也是一起过的。”


    “你还记得？”


    朝珠伞笑了下：“想忘记也很难吧，在美国的时候，复活节我们都是一起过的。”


    这是她们两个最爱的节日。


    但她们两个人没有一个人有宗/教信仰。


    就像很多人喜欢圣诞节，但却不知道圣诞节的传统。


    他们只是单纯喜欢圣诞树和圣诞老人，喜欢街上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喜欢雪夜响彻儿歌的氛围。


    她们两个喜欢复活节的名字。


    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寓意。


    朝珠伞和路蓝橙是在彼此人生最狼狈的时刻认识的。


    路蓝橙的父亲是位华人科技巨鳄，母亲是世家小姐，出身在这样的家庭，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子。


    但祸从天降，她父亲的公司被恶意收购后，她父亲便大受打击，一蹶不振。


    他认为他输掉了一切。


    他认为所有人都在嘲笑他，一直以来他都在不断地赢，可这一次他竟然输了！


    然后，他疯了，复活节那天，他疯到开/枪杀掉了自己的妻子，随后又自杀。


    要不是路蓝橙参加学校的小组活动，恐怕她也难逃一劫。


    唯一有些蹊跷的是，男人太阳穴旁的环形压痕有些奇怪。


    似是经过挣扎一般。


    不过这种痕迹在自杀者身上也不算少见。


    毕竟每个人准备去死的决心是不同的，如果最后一刻持枪的时候犹豫了，那环形压痕也会有挣扎的痕迹。


    而他的遗书则无比郑重地摆在书桌上。


    “婉秋，蓝橙，我的人生最后还是失败了，我已经无法忍受了。我对你们感到抱歉，但如果只有我死了，你们后半辈子会很痛苦，你们是我的责任，所以我们就将生命一起停在这一刻吧。这样就不会有更坏的可能了，我爱你们。”


    一代巨鳄因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而抑郁疯狂，射/杀妻子后自尽。


    真是太戏剧性了。


    即使路蓝橙依靠着家族信托得到巨额财富，但这次的打击对她而言可能太大，本就性格孤僻的她再也不和外人接触。


    除了朝珠伞。


    复活节那日她的小组搭档。


    其实那一日，路蓝橙看到了父亲叫她回家的信息。


    她也确实回了家。


    只是，一切结束时，她浑浑噩噩地逃离了，开车驶回学校。


    然后，她又撞见朝珠伞。


    朝珠伞在学校里小有名气，因为她染了一头红发。


    红发，在很多人眼里是蛮族和堕落的象征。


    他们更不明白一个亚洲人为什么要染红发。


    她却毫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每日顶一头夸张的红发去上课。


    所以，当路蓝橙被分到和朝珠伞一组时，她是心存偏见的，也没主动和她说过话。


    父亲给她发信息让她回家后，她便急匆匆地走掉了。


    没想到她仓皇回校后，又看到了那头妖冶的红发。


    就在这个时候，朝珠伞微扬起头，“你回来啦？摸鱼去游乐场了吗？烟花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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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点重，衣服上还沾了些颜料。”


    她漂亮的脸庞正对着她，“去我的寝室吧，冲个身子再换个衣服。”


    路蓝橙瞬间有种一切被朝珠伞看穿的感觉。


    她自己最清楚，所谓的烟花味其实是火/药味。


    所谓的颜料，其实是……


    她被半推半就地整理好一切。


    警官来问话时，朝珠伞一脸懵懂，“路同学今天一直和我在学校，做小组活动。”


    “什么？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太吓人了……”


    “好的警官，我会注意路同学的心理状态的。”


    路蓝橙有预感，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复活节那夜，路蓝橙是和朝珠伞一起在她学校附近的房子度过的。


    窗外的风雨声呼啸不休。


    朝珠伞没把自己当外人，翘腿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路蓝橙给她准备的热巧克力奶。


    路蓝橙看着她，“你为什么帮我？”


    朝珠伞垂眸搅拌着热巧克力奶，故作讶异，“我帮你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骗子。


    不过是个好心的骗子。


    路蓝橙整个人向后仰，身子落陷进沙发中，偏头藏起自己的脸。


    “我恨自负的人，恨自负到想要替所有人做决定的人。”


    “我更恨帮别人做完决定后，开始恐惧和后悔的人。”


    朝珠伞发出一声轻笑，“所以让他一辈子都不能后悔，就好了呀。”


    路蓝橙感觉她整个人像是一张纸片，平平整整展开被朝珠伞览视一遍。


    纸片上的内容血/腥且大逆不道。


    朝珠伞没有怕她，没有认为她也是个疯子。


    她站在她这边！


    路蓝橙偷偷抹掉眼泪，“是的，他现在永远都不能后悔了。”


    那一瞬间，她很想拥抱眼前的人。


    自那以后，路蓝橙真心把朝珠伞当朋友，替不富裕的她交学费，介绍人脉让她实习。


    只要是资源就往朝珠伞嘴边喂。


    许多人都说朝珠伞是狗腿子，攀上了有钱有势的路蓝橙。


    但路蓝橙知道，即使没有她的帮助，朝珠伞也迟早会获得一切。


    朝珠伞根本不需要她的这些帮助。


    而是她，需要朝珠伞。


    只要朝珠伞在她身边，她就不会是怪物。


    她对朝珠伞付出，是想让朝珠伞过得好一些，开心一些。


    朝珠伞接受她的付出，也是想让她开心一些。


    这是两人的心照不宣。


    创立黎明前小组，更是两人一拍即合的决定。


    路蓝橙化名为鸢尾，身为黑客的她，负责网络技术问题。


    朝珠伞化名为蔷薇，负责法律条文问题。


    朝珠伞向来小心谨慎，因为路蓝橙的关系见识到了顶尖黑客的厉害，所以从不回帖，都是私信。


    偶尔会把法律意见发给路蓝橙，让ip在美国的她回帖。


    以路蓝橙的实力，没谁能在网上挖到她的隐私。


    朝珠伞仍是想着沈丽华的事，“需要你帮我查个人，思宇科技的老总程凯，我想知道他在美国有那些资产。”


    路蓝橙，“小儿科。”


    朝珠伞很无奈，“我不管你怎么查，但最后查到的信息一定要以合/法的形式发给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