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完了。”


    第一个交卷的，是一个初中小朋友。


    “写完了？”陈沐接过作文本。


    “是的。”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陆续有人交卷。


    农民工大哥宁国华，是最后一个交卷的。


    接下来，就是评分环节。


    陈沐和林婷婷两位“考官”，开始认真阅读十三位挑战者写的作文。


    “我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很勤劳，也很善良……”


    陈沐看着第一篇作文，才读了两句，就忍不住摇了摇头，尤其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实在是不敢恭维。


    兄弟们，你们说，这一篇能给多少分？”陈沐将作文本对着镜头，让网友们也能看清楚，“满分100分，我的看法是，50分左右吧，不能再高了。”


    直播间的弹幕滚动起来。


    “这字比我小学二年级的侄子写的还差，影响阅读体验，最多40分。”


    “内容太普通了，就是流水账，毫无亮点，50分不能再多了。”


    “给个及格分吧，毕竟人家也写了800字呢。”


    网友们的看法，大多也集中在50分上下。


    “好了，第一位挑战者，张林同学，最终得分50分。”陈沐宣布道。


    接着是第二篇作文。


    “我的母亲，她有一双巧手，会做很多好吃的饭菜，比如红烧肉，糖醋排骨……”


    “这一篇也一般般。”陈沐点评道，“同样是内容平淡，给个54分吧。”


    其实，陈沐也并没有期待，在街头随机找几个人，就能挑出一个文采斐然，下笔成章的“民间高手”。


    对于这个挑战活动来说，作文写得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噱头，这种反差感，能带来足够的直播效果，这就足够了。


    “我的母亲，像一盏明灯，在我迷茫的时候，为我照亮前行的路……”


    “嗯，这一篇还行，有点文采。”陈沐点了点头，“给个62分。”


    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婷婷，她也已经看完了两篇作文，分别给出了50分和65分的评价。


    继续。


    陈沐拿起了下一份作文本。


    哦，是那位叫宁国华农民工大哥。


    陈沐顿时来了兴趣。


    “大家看，这是宁大哥的作文。”陈沐将作文本拿起来，让镜头可以清晰地拍到，“先不说内容写得怎么样，就光是这手字，我个人觉得，就可以直接给到20分的基础分了。”


    “宁大哥，您的字写得真漂亮！”林婷婷凑过来看了一眼，由衷地夸赞道。


    “宁大哥，你是经常练字吗？”陈沐好奇地问道。


    “也没有了。”宁大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一起来看一下宁大哥的作文，我给大家念一下。”


    陈沐说着，清了清嗓子，嘴里念叨出声：“母亲走了三十多年了，就埋在村头的老坟地里。可她的模样，她的一举一动，就跟在眼前似的。母亲啊，一辈子就没闲过，天不亮就起，摸着黑才歇。家里家外，操不完的心，穿的，永远是那件洗得发白、补了又补的旧衣裳。”


    念着念着，陈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


    “她心善，能容人，一辈子跟邻里没红过脸，家里有啥好东西，总先紧着别人。最让我忘不了的，是吃饭。一大家子人围着桌子，母亲从来不上桌，她总是在灶台边忙活，等我们都吃完了，她才瞅瞅锅里，要是剩下了，就扒拉两口，要是没剩，她就不吃了，总是说‘不饿’。”


    念着念着，四周渐渐安静了下来。


    林婷婷，晶晶，还有其他挑战者，目光全都聚焦在陈沐身上，仔细聆听。


    直播间里，原本密密麻麻的弹幕，也一下子少了很多。


    六万多名来自天南地北的网友，仿佛在这一刻都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静静地聆听着这个来自六十多岁农民工大哥的，关于母亲的平淡叙述。


    “那会儿的日子都紧巴，穷富都差不了多少，可人心热乎，讲情义。母亲，就是那最厚道的一个。她包的饺子，那叫一个香，是穷日子里最盼的念想。过年是她最累的时候，洗洗涮涮，准备年饭，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可脸上总挂着笑。看着我们放炮仗那股高兴劲儿，她比我们还乐呵。再破的衣裳，经她的手，也总能给我们拾掇得干干净净。”


    念到这里，陈沐停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宁大哥。


    宁大哥沉默不语。


    陈沐继续念了下去：“母亲走的时候，才五十出头，是累病的。如今，她的坟就在村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每次回村，我都要去那儿站站，跟她说说话。我在城里干了大半辈子苦力，扛水泥，扎钢筋，爬脚手架，手上肩上全是老茧，累是真累。可一想想母亲当年端那口大铁锅的劲儿，想想她冬天里冻得发抖还咬牙撑到天亮的样子，我这力气，就又上来了。母亲没享过福，可她教会我的，就是这骨子里的硬气和对家的担当。我得把您撑起来的这个家，接着撑下去，撑稳当了。”


    “嘶——”


    旁边传来一声吸鼻子声，是林婷婷，她的眼睛已经红了。


    不只是她，助理晶晶的眼睛也红了。


    直播间里，无数正在观看的网友，听着听着，也不知不觉地红了眼眶。


    “坟头上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就像我的念想一样，一年年，总也断不了。如今，我已经当了爸爸，也已经当了爷爷，可我已经三十多年没叫过一声‘妈妈’了。我想着，等哪天我真的扛不动水泥了，就回村里，挨着那堆土躺下，没准儿，那时候我再叫‘妈妈’，她就能听见了。”


    陈沐念完了，他的眼眶湿润了。


    四周，没有人说话，好安静……不，也不是很安静，空气中，传来了一阵压抑的哽咽声。


    是奶茶店的店长，那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哭了。


    是的，哭了。


    “嘶！嘶！”


    林婷婷用力地抽了好几下鼻子，鼻子塞住了，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强忍着才没让它掉下来。


    “好！”


    陈沐一声大喊，打破了现扬的沉默。


    “写得太好了！”


    “啪啪啪！”


    陈沐带头用力地鼓起了掌。


    “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


    林婷婷，晶晶，还有在扬的所有挑战者，都跟着热烈地鼓起了掌。


    宁大哥自己也在鼓掌，可以看到，这位饱经风霜的汉子，眼眶也已经红了。


    “啪啪啪！”


    掌声最响亮的，是站在吧台后面的店长，一边鼓掌，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


    “我一个大男人，听哭了。”


    “朴实无华的文字，却写出了最真挚的感情，这才是真正的文章！”


    “‘坟头上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就像我的念想一样’……这句话，直接给我干破防了！”


    “想我妈了，不说了，我现在就想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我爱她。”


    “我在工地也干了十年，大哥写的每一个字，我都感同身受！太真实了！母亲，就是我们这些在外打拼的人心里最软的底线！【泪目】【泪目】”


    “泪目。”


    ……


    直播间彻底沸腾了，无数网友为之泪目。


    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位风尘仆仆，老实巴交，年过六旬的农民工大哥，能写出这样一篇催人泪下的文章。


    网友们没有想到。


    陈沐一样没有想到。


    林婷婷更没有想到。


    掌声渐渐停息。


    “宁大哥，你的这篇作文，写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陈沐语气真诚，“尤其作文的最后一段，我特别有感触，我想把这一段，再为大家念一遍。”


    陈沐再次拿起作文本，目光落在最后一段，缓缓念道：“坟头上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我想着，等哪天我真的扛不动水泥了，就回村里，挨着那堆土躺下，没准儿，那时候我再叫‘妈妈’，她就能听见了。”


    “呜呜呜！”


    林婷婷刚止住的眼泪，夺眶而出。


    ……


    魔都，一间合租房里。


    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李猛，正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在听主播念作文时，眼睛已经红了，“坟头上的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就像我的念想一样，一年年，总也断不了……”再听，眼泪已模糊了双眼。


    直播间里，弹幕再次刷屏。


    “泪目了，真的泪目了！”


    “我哭了，哭得像个傻子。”


    “平平淡淡才是真，这篇文章没有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史诗都更动人。”


    “我从来不看直播，今天第一次看，就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子欲养而亲不待，大家一定要多陪陪自己的父母啊！”


    ……


    “啪啪啪！”


    现扬，再一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谢谢宁大哥！谢谢你为我们带来这么好的文章！”陈沐用力鼓掌，等掌声停下后，陈高声宣布道：“宁大哥的这篇作文，我给100分！满分！大家应该没有意见吧？”


    “没有意见！”林婷婷第一个赞同。


    “就应该满分！”


    “必须满分！”


    在扬的所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挑战者宁国华，作文《我的母亲》，最终得分——100分！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