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同学在听到班主任宣布完举办成人礼的消息之后一阵欢呼，枯燥乏味的高三生活里这样的活动无疑是沙漠绿洲般的存在。


    “啊啊啊，思云，我说什么来着，学校真是良心大发。”杨斯睿晃着顾思云的胳膊欢呼。


    顾思云也是一脸懵。说变就变？感觉事情的走向现在已经完全不在顾思云的已知范围之内了，不是说好她是穿越者的吗！


    算了。


    顾思云索性也不纠结这些变化了，毕竟她自己都没守规矩。


    “就是个成人礼，你这么开心吗？你高考完过生日不是也会自己举办吗？”顾思云纳闷的看向激动的杨斯睿。


    “那哪能一样啊，这是学校举办的，可以和同学们一起，是以学生的身份，意义完全不一样啊。”


    “对了，听说咱们学校往年成人礼还会有舞会呢，到时候我们俩一起跳华尔兹！”


    杨斯睿聊嗨了，完全沉浸在美妙想象当中。


    顾思云好笑的看着她，“刚刚那道电磁感应大题赶紧做出来等下我检查，上次给你讲过同类型的。”


    杨斯睿脸上昂扬的笑容瞬间消失，“恶狠狠”地瞪了顾思云一眼。


    *


    不比港城气温的凉爽宜人，京州2月的天气依旧冻的人发抖。


    裴嘉恒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寒风才安心的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京州了。


    都说人们回到家乡才会有真正的归属感，可是他觉得他在京州才更有归属感。


    这是个让他更加自在、舒适、充满安全感的地方。


    裴嘉恒每年除了春节几乎不会回港城，他不喜欢那里的人和事。尤爱莉安排他4月份去美国，在这之前他想再继续在京州待2个月。


    他知道自己今后的人生大概都是身不由己——


    去美国上大学、然后回到港城进集团工作……


    在京州念书生活的时光也许再也不会有，裴嘉恒留恋着，所以他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州，就像不忍看到沙漏里的沙子一粒粒流走。


    .


    时隔半个月再次踏上京州熟悉的街道，裴嘉恒感到自己的内心越来越平静。遗憾的是平静停止在车子即将驶进小区时他看到了会所内的露天网球场……


    那三个月的限定快乐仿佛在他眼前重映，裴嘉恒脑子里瞬间想到顾思云的身影以及——以及那条未被回复的新年祝福。


    算了，都过去了。


    裴嘉恒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没有意义。


    “阿恒，到家了。”


    司机的提醒让裴嘉恒回神，他道谢下了车。


    电梯直升23层，指纹开锁，裴嘉恒开门时正思索晚上吃点什么，却听到一阵中气十足的女声从阳台传来：


    “kevin，我同你讲咗几多次啦，给我查清楚印花税到底边个付，几千万的数要是搞错，我一粒decimal都不想见到！”


    裴嘉恒愣在了门口，他盯着阳台的女人，似在一遍遍确认她是尤爱莉没错。


    女人明显在处理工作上的消息，但防盗门开门的动静不小，她向门口一瞥。


    “好啦，我仲嘢要做，你去做住先。”她简短地结束了通话。


    “妈，您怎么来了。”裴嘉恒惊喜过后开口问道。


    裴嘉恒不可能不惊喜。尤爱莉几乎常驻美国，印象中她回港城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京州了。


    “来看看我儿子。”尤爱莉从阳台离开走向沙发处坐下，高跟鞋踏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和她说话的声音一样强势。


    “哦，我刚下飞机，先去收拾一下行李。”裴嘉恒丝毫不适应也不敢相信尤爱莉突如其来的关心，也许她说的“看看”就只是字面意思。


    裴嘉恒拉着行李箱进了卧室，他准备关门的时候却被身后来的尤爱莉挡住了。


    “怎么，这么久没见到妈妈了，不想我吗？”尤爱莉伸手撑住了房间门，倚靠在门框上。原本温馨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更像是质问。


    她看起来很年轻，事实上也的确很年轻。20岁那年生的裴嘉恒，如今也不过38岁。


    裴嘉恒无奈的松开门把手，没回答尤爱莉的话，默不作声地进屋整理行李箱中的衣物。


    “晚上想吃什么？”尤爱莉把裴嘉恒的反应看在眼里，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对她不亲近也不满意，也正常，毕竟她自己的确不是个称职的妈，但那又怎样，这不是她的错，要怪就怪他那个老不死的爹好了。


    “出去吃吧，或者可以点外送。”裴嘉恒声音闷闷的，他原本很开心尤爱莉来京州看他，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尤爱莉看了眼埋头整理行李的男孩，移步走向厨房打开冰箱。


    “你平常会在家自己做饭是吗？”尤爱莉看到冰箱里有一些调料，所以她问裴嘉恒。


    裴嘉恒收拾好后从房间出来说：“偶尔会做，只会一些简单的。”他拿起手机搜索附近的餐馆打算询问尤爱莉要不要尝尝京州本地菜。


    “不用出去吃了，你来做吧，我尝尝你的手艺。”尤爱莉发话。


    “我只会简单的炒菜，味道一般，而且家里没有菜。”裴嘉恒推脱。


    “没关系，没有菜让司机帮忙买回来，你做成什么样我都吃……等下，我处理个工作电话。”尤爱莉说完这句话没等裴嘉恒反应就又到书房接电话了。


    裴嘉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尤爱莉的背影无可奈何，准备打司机的电话请他帮忙买些菜上来，但思来想去还是自己出了门，他在家听尤爱莉打电话也没什么意思。


    .


    “嗯，味道还不错。”


    裴嘉恒只简单的做了两碗打卤面，码子是番茄鸡蛋的。尤爱莉在美国很少吃到这种面，加之裴嘉恒手艺也的确过关，她这次毫不吝啬的赞叹。


    自从这句话之后，诺大的房子、诺大的饭桌上母子二人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场面都不是尴尬可以形容的，更像是充满了疏离、陌生、甚至是矛盾。尤爱莉是个顶顶聪明的女人，裴嘉恒心里的想法她再清楚不过了。


    “我这次回国没什么事情，也不会回港，主要就是来看看你。”


    “我知道你也不愿意在港城多待，所以来了京州找你。既然你喜欢待在这儿那就在这继续待两个月吧。4月份去美国，裴浩文那哥俩比你大几岁，他们已经开始接手港城业务了，我不能允许你差他们太多。明白吗？”


    尤爱莉放下碗筷盯着裴嘉恒告诉他，裴嘉恒面色如常，似乎这样的话听了无数遍早已习惯。


    “知道了。”


    尤爱莉依旧看着坐在对面的男孩，垂眸思索片刻，从放在一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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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包里掏出了个东西推到了裴嘉恒面前说：


    “喏，算是妈妈送给你的成人礼了，车子停在观禾书院那套房子的车库里。李叔告诉我说你年初生日一过就考了驾照，这段时间可以开着玩玩，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一把黑色塑料柄的金属钥匙静静地躺在桌上，上面有个不起眼的logo。


    裴嘉恒很快就猜到了这是什么——是辆机车的钥匙。他抬眼看向尤爱莉，眼中的惊讶藏不住，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


    除了惊喜，裴嘉恒还感到无措，尤爱莉从没给他送过礼物和关心，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当下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钥匙，薄唇微张，迟迟说不出个一二三。


    “好了，美国那边一堆事，我得马上回了，走了。”尤爱莉显然也没打算让裴嘉恒说什么感谢的话，利索的起身拿包就往门口走。


    “不住一晚吗？”裴嘉恒反应过来。


    “不了，今晚的航班。”


    关门声结束了这场疏离的母子见面。尤爱莉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就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只是过来看看他。


    裴嘉恒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好端进厨房洗好，出来的时候才终于拿起桌上那把钥匙，他早没了刚才第一眼看到的惊讶和惊喜——


    现在更多的是不屑。


    呵，她就会这样。


    在需要他的时候施舍点关心和所谓的母爱，好让他乖乖听话。简直是把没心没肺、自私利己贯彻到了极致。


    裴嘉恒现在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傻到还会相信她做这些是爱他关心他，根本不是！


    想到这里裴嘉恒心中似乎还有些愤怒，他手中不自觉地握紧钥匙，能感受到金属钥身微微的凉意和硌手。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他还是进了卧室，把钥匙放在了书桌的抽屉里。


    能怎么样呢？


    尤爱莉无论如何都是他亲妈，他无论如何都是她亲生儿子。


    裴嘉恒对她愤怒、对她不满、恨她、怨她……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他还是会听她的话，还是会按照她的想法去学习、去办事。


    还是会爱她……


    他长久以来难受的点也正是如此。如果他不爱她了，那他根本不会感到难过、感到不公平。


    当然裴嘉恒也不是没有反抗过，只不过从没成功过。


    就像这次，他的反抗就是决定让这把钥匙永远呆在抽屉里，他才不会去打开这个破礼物。


    *


    谢春寒收到顾思云学校会为高三学生举办成人礼的消息后愣了三秒神——


    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女儿要成年了。


    顾思云刚出生时小巧乖萌的baby模样仿佛还在她脑海中记忆犹新，然后是在地毯上爬来爬去牙牙学语、再之后是扎两个小羊角辫背着书包上小学、再之后是两只耳朵上戴着有线耳机蹬自行车上中学……


    办公桌上的唯一一张相片是顾思云刚出生时谢春寒抱着她拍的，画质些许模糊，但她脸上的喜悦和宠溺清晰可见。


    谢春寒拿过相框来看，嘴角仍旧不可抑制的上扬。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谢春寒边看照片边感慨，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吩咐秘书：


    “小张，27号那天下午帮我空出来，我有私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