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捂着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算了，就这样吧。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别人家的孩子，最多是被爹妈催婚催生。


    我家的爹，是直接给我的人生，规划了一条通往“社死”的康庄大道。


    “爹，您这品味，真是……绝了。”林凡有气无力地说道。


    林天南正叉着腰，一脸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听到儿子的“夸奖”，下巴抬得更高了。


    “那是！”他重重地拍了拍胸脯，“咱‘板砖仙人’的府邸，门面必须得硬气！这纯金打造的门匾，往这一挂，谁敢不给面子？这就叫排面！懂不懂？”


    林凡不想懂。


    他现在只想回屋躺着，思考一下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点错了技能点。


    院子里，药尘子正襟危坐，双目微闭，仿佛在参悟什么天地至理。　　实际上，他正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林凡吃饭、打哈欠、走路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解析出更多的“大道真意”。


    他觉得师尊连府邸的门匾都设计得如此“大巧不工，返璞归真”，将至俗化为至雅，其中蕴含的深意，够他参悟一百年了。


    林家大院，自“仙王降临”事件后，就成了整个青阳城，乃至方圆万里内，最热门的旅游打卡圣地。


    每天，林家大门口都围满了从各地赶来的修士。


    他们不求法，不问道，就为了能远远地看一眼那块金色的板砖门匾，感受一下“仙人”的气息。


    甚至，有头脑灵活的散修，在林家大门口摆起了地摊。


    “卖板砖喽！新鲜出炉的板砖！板砖仙人故居同款！经仙气滋养，开过光的板砖！一块下品灵石，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买了它，悟道速度提升一倍，打人闷棍效果增加三成！”


    生意竟然还异常火爆，一度造成了青阳城建筑材料市场的板砖短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凡，对此一无所知。


    他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研究着那个神通——“言出法随（初级）”。


    “这玩意儿，真有那么神？”


    林凡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有些怀疑。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来一只烤鸡。”


    房间里，静悄悄的。


    别说烤鸡了，连根鸡毛都没有。


    “嗯？”林凡皱了皱眉，“难道是姿势不对？”


    他又换了个姿势，学着神棍的样子掐了个指诀，再次开口：“我命令，天降一只肥美的烧鹅！”


    结果，依旧是寂静。


    “嘿，邪门了。”林凡有点不信邪了。


    他想起之前禁言他爹，还有让那块破石头发光时的感觉。


    好像……都不是凭空来的。


    禁言他爹的时候，自己是真的被他爹那张嘴给烦到不行，心里那股子“你快闭嘴吧”的念头，强烈到了极点。


    让石头发光的时候，更是被仙王逼到了墙角，抱着一种“死马当活马医，不亮就当场社死”的破罐子破摔心态。


    “难道说……这玩意儿不是万能的许愿机，而是个情绪放大器？”


    林凡琢磨着。


    “它需要一个‘势’，或者说，需要一个强烈的情绪和信念作为引子，才能发动？”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这神通，听起来牛，但限制还挺大。初级版本，估计也就只能在关键时刻，出其不意地用一下，而且效果还不一定可控。


    “唉，还以为能凭空变烤鸡呢。”


    林凡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发家致富的道路，又被堵死了一条。


    就在他自怨自艾的时候。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林……林凡……你在吗？”


    这声音……有点耳熟。


    林凡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叶倾城的声音。


    她来干什么？


    自从上次在林家门口罚站之后，叶家就消停了许多，只是每天派人送来各种奇珍异宝，堆在林家库房，连门都不敢进。


    今天她怎么亲自来了？


    林凡有点烦，不太想见她。


    他刚准备说“不在”，就听到门外的叶倾城，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


    “我只是……只是想再看看你。”


    “我想知道，我当初……到底错过了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一丝悔恨，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


    林凡听着，心里那股子烦躁，突然就淡了许多。


    他想起了那个被活活气死的原主。


    或许，让这个女人，亲眼看看她自己到底有多可笑，才是对原主最好的告慰。


    “进来吧。”


    林凡淡淡地说道。


    门被推开，叶倾城缓缓走了进来。


    她还是那一身白衣，但曾经那股子清冷高傲的气质，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憔悴和茫然。


    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凡的身上。


    四目相对。


    叶倾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


    道歉？求饶？还是质问？


    在绝对的，无法被理解的强大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凡看着她这副模样，也没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给自己倒了杯茶。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最终，还是叶倾城先打破了沉默。


    她看着林凡，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无数个日夜的问题。


    “你……从来都没有灵根，对吗？”


    “对。”


    林凡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仿佛在说一件跟“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的事情。


    这个回答，狠狠地砸在了叶倾城的心上。


    她身体晃了晃，脸色又白了几分。


    虽然早就有了猜测，但当这个事实，被林凡亲口承认时，那种冲击力，依旧让她难以承受。


    没有灵根……


    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却拥有着连仙王都要敬畏的力量。


    这彻底颠覆了她从小到大建立起来的，整个修仙世界的世界观。


    “为什么？”叶倾城的声音都在抖，“既然你拥有如此通天的实力，为什么……要一直隐瞒？为什么甘愿被当成废柴，受尽羞辱？”


    这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


    在她看来，拥有这样的力量，就应该君临天下，受万人膜拜。怎么会有人，愿意将如此锋芒，藏于鞘中，甚至任其蒙尘？


    林凡闻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很平淡，就像在看一个问出“人为什么要吃饭”这种问题的傻子。


    “因为我懒。”


    林凡的回答，同样简单粗暴。


    “懒？”叶倾城愣住了。


    “对，就是懒。”林凡喝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打打杀杀，多累啊。建立势力，管理门派，更累。每天被人盯着，被人算计，累上加累。”


    “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在家陪我爹练练体操，或者睡个回笼觉。”


    “当个废柴，有什么不好的？”


    “吃家里的，喝家里的，不用干活，还不用负责任。天塌下来，有我爹顶着。他要是顶不住……我再把他扶起来。”


    “这种日子，神仙来了都不换。”


    林凡说的，全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签到一万年，早就活腻了。现在好不容易能过上这种混吃等死的退休生活，他巴不得能一直这么过下去。


    然而，这番朴实无华，甚至有点“躺平”思想的言论，落在叶倾城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种味道。


    她听懂了。


    她彻底听懂了！


    什么叫懒？


    这不是懒！这是一种超然物外，视权势如浮云的无上心境！


    什么叫当废柴？


    这不是当废柴！这是大隐隐于市，体验红尘百态的至高修行！


    他不是在隐瞒，他只是……不屑！


    不屑于向世人展露自己的力量，不屑于理会凡夫俗子的追捧与崇拜。


    在他的眼中，所谓的仙道，所谓的权势，所谓的名利，可能真的……就跟路边的尘土一样，毫无意义。


    而自己，却为了这些他根本看不上眼的东西，亲手斩断了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


    何其可笑！


    何其愚蠢！


    “我明白了……”


    叶倾城惨然一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对着林凡，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打扰了。”


    说完，她转过身，失魂落魄地，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间。


    她没有再求原谅，也没有再做任何纠缠。


    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资格。


    从今往后，她与他，将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一直都是。


    只是她，现在才刚刚看清这个事实。


    林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耸了耸肩。


    “这就明白了？我还以为得再多掰扯几句呢。”


    他感觉有点无趣。


    打发走了叶倾城，林凡又闲了下来。


    他把目光，投向了桌上那三样仙王送的“土特产”。


    天道源血，鸿蒙紫气，还有……一枚黑不溜秋的令牌。


    “这血，看起来能量挺足的，改天给我爹泡酒喝，看能不能让他突破个筑基。”


    “这气，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有啥用，先放着吧。”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枚仙王令上。


    令牌通体漆黑，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星辰轨迹。


    “这玩意儿，说是能号令仙盟，如仙王亲临？”


    林凡把它拿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


    “怎么用？滴血认主？还是输送法力？”


    他试着往里面输送了一丝大道之力。


    令牌毫无反应。


    “嘿，还是个认生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