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萧钢靠在迈巴赫柔软的后座上，闭目养神。


    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波澜，仿佛之前那个充满野心的男人只是一个幻影。


    高云坐在副驾，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着老板，心里依旧七上八下。


    他实在想不通，明明是山穷水尽的局面，怎么到了冯导这儿，就成了“好事”？


    “高云。”冯萧钢的声音忽然响起，平淡无波。


    “诶！冯导，我在！”高云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坐直了身体。


    冯萧钢没有睁眼，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次踢到铁板了？”


    “我……我不敢……”高云结结巴巴地回答。


    “说实话。”


    “……是有点。”高云硬着头皮承认。


    “连远洋公关这种业内顶尖的公司都束手无策，我们再往里冲，会不会……”


    “会不会头破血流？”冯萧钢接过了他的话，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意。


    他终于睁开了眼，眼神锐利如鹰。


    “高云，你看事情只看表面。这水啊，越是搅浑了，才越好摸鱼。”


    “你想想，如果赵露丝背后的人，真的强大到可以一手遮天，他需要用这么笨的办法吗？”


    “直接一纸封杀令，我不就得乖乖收手？”


    “可他没有。”


    “他只是被动地防守，删帖、封号。这说明什么？”


    冯萧钢顿了顿，享受着高云那副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的蠢样。


    “说明他心虚，说明他不敢把事情闹大，说明他的能力也有边界！”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停地冲撞这个边界，直到把它撞碎为止！”


    高云听得云里雾里。


    但看着冯萧钢那副运筹帷幄的姿态，他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信念所取代。


    与此同时，远洋公关公司。


    气氛压抑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整个宣传部的办公区，只听得见键盘被敲得噼啪作响的声音。


    每个人都紧绷着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执行总裁徐倩，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穿着一身干练职业套装的女人。


    她正抱着手臂，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她妆容精致，但眉宇间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怎么样了？韩主管！有进展没有？”她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射向宣传部主管。


    韩主管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拿着鼠标，手心全是汗。


    “徐……徐总，还是不行啊！”


    “我们换了十几个IP地址，用了上百个小号。”


    “但只要内容里带着‘赵露丝’三个字，发出去不到十秒钟，帖子就没了！账号也跟着被封！”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对方是直接在各大平台后台装了个监控吗？”


    韩主管急得都爆了粗口。


    徐倩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不管对方用了什么手段！我只知道，冯萧钢给了我们三百万！”


    “三百万！不是三十万！”


    她走到韩主管身边，指着屏幕上那个“404”的刺眼字样。


    “现在倒好，钱收了，结果连个水花都没砸出来！”


    “这要是让冯导知道了，我们远洋公关的牌子还要不要了？”


    “继续！换个思路！”徐倩的声音陡然拔高。


    “文字不行就用图片，图片不行就用视频！”


    “把那些P好的图，剪好的黑料视频，全都给我发出去！”


    “我就不信，他还能把图片和视频也给屏蔽了！”


    “是是是，我马上安排！”韩主管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去传达命令。


    整个办公室的人又开始新一轮的忙碌，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徒劳。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员工连滚带爬地从外面冲了进来，脸上血色尽失。


    “徐……徐总！不好了！”


    徐倩正烦着呢，没好气地呵斥道：“慌什么！”


    “警……警察！好多警察！直接冲我们公司来了！气势汹汹的！”


    “警察？”


    徐倩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大惊小怪什么？我们是公关公司，同行倾轧，恶意举报不是很正常吗？”


    “工商税务消防，哪天不来人转一圈？”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口，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让他们在会客室等着，我待会过去。你们手上的活都别停！”


    “冯导的人马上就到，我必须在他来之前，把这事儿给搞定了！”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款款地朝着门口走去，准备去“应付”一下那些不知好歹的举报者。


    然而，她刚走到门口，办公室厚重的玻璃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砰！”


    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为首一个穿着警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带着十几名警员闯了进来。


    他眼神扫视了一圈办公室，最后定格在徐倩的脸上。


    办公室里瞬间死寂。


    所有员工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惊恐地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徐倩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立刻堆起了职业化的笑容。


    她认得为首的男人，是这片区的安队长。


    “哎哟，这不是安队长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她热情地迎了上去，伸出手，姿态亲昵。


    “来来来，快请进，到我办公室喝杯茶。是什么人乱嚼舌根，惊动您大驾了？”


    “您放心，我们公司一向是遵纪守法的模范企业……”


    安队长根本没有和她握手的意思，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


    “徐倩。”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经查，你涉嫌偷税漏税、以及编造并传播谣言，危害他人人身安全。”


    “现奉花城东区公安局调令，正式对你进行拘捕，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审讯。”


    拘捕令！


    徐倩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惨白。


    “什……什么？安队长，你……你这是不是搞错了？”


    她强撑着镇定，声音却在发抖。


    “偷税漏税？造谣？这……这绝对是恶意举报！是有人在陷害我！我不服！”


    安队长冷漠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你有什么话，留着跟审讯员说吧。”


    他懒得再废话，直接对身后的警员一挥手。


    “拷上。”


    两个字，冰冷，不容置疑。


    两名警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徐倩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


    徐倩终于崩溃了，开始疯狂挣扎，高跟鞋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我是远洋公关的！你们知道我背后是谁吗？你们凭什么抓我！这是诬告！是陷害！”


    然而，她的挣扎在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员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咔哒。”


    冰冷的手铐，扣住了她保养得宜的手腕。


    那清脆的声响，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韩主管和一众员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那位平时高高在上、雷厉风行的徐总。


    像个犯人一样被押着往外走，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大气都不敢喘。


    远洋公关所在写字楼下。


    黑色的迈巴赫缓缓停稳。


    高云刚准备下车，眼角余光就瞥见一辆警车闪着灯，从大楼的地下车库里驶出，汇入了车流。


    “咦？”


    高云愣了一下，指着那辆警车。


    “冯导，您看，警察怎么会来这儿？”


    冯萧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没有回答高云的问题，只是推开车门，径直下车。


    高云见状，赶紧跟了上去，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冯导，这……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啊，我们要不……”


    “要不什么？”冯萧钢打断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西装的衣领，动作从容不迫。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远洋公关”那几个烫金大字，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走吧。”


    “上去看看。”


    “我花了三百万，总得亲眼瞧瞧，他们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大戏。”


    说完，他迈开步子，朝着旋转门走去，背影沉稳而坚定。


    高云看着老板的背影，再看看那已经消失在车流中的警车，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