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江雪的话语还在继续。


    “后来……师姐回来了。”


    “她在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为了让那个婆婆不再继续纠缠下去，答应了那个婆婆治疗她们全家的要求。”


    顾筱竹心中一动：“全家？是因为……传染病？”


    巫江雪点头：“那个婆婆并没有做好相应的防护措施，导致她全家上下几乎都患上了那个传染病。”


    她的手指搅在一起，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手指已经用力到泛白。


    “那天我被师姐留在医馆，而师姐则独自一人跟着那名婆婆走了。”


    “然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顾筱竹一愣，此刻她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像是生怕惊扰了旁边的女子。


    “当我发觉不对赶到那里时，师姐……已经死了。”


    巫江雪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中透露着压抑的愤怒，使得她的音色都有些微微颤抖：“后来我调查得知，那群人……那群愚昧、又不知感恩的凡人！”


    “他们以为自己要死了，挣着抢着要师姐先治疗。不论师姐如何安抚，他们始终固执地认为自己应该先得到治疗，甚至开始怀疑师姐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给他们治疗！”


    “但事实上，那个传染病虽然棘手，看起来症状似乎也很严重，但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师姐也有足够的能力治好他们！”


    “但人性永远是经不起考验的，尤其是在他们自以为的‘死亡’面前。”


    巫江雪双手紧握：“那个婆婆想起我先前给她孙子喂下的回春丹，便对其他人说我师姐身上有仙丹妙药，让他们去抢。”


    “哈……师姐心善，但也善良得愚蠢。”


    她抬起头，看向了身旁的的少女。那双明亮的眸子中，却含着莹莹水光。


    顾筱竹在和她对视上的一瞬间，顿觉悲伤扑面而来，甚至有些喘不过气。


    “她没有还手，从头到尾都没有，甚至还在劝阻其他人。”


    “但那些愚蠢又无知的人可不这么想，他们手持利刃，将其刺入了毫无防备的师姐身上。”


    顾筱竹：“可……你师姐不是筑基期吗？仅凭这些人，应该还不至于致其死亡。”


    巫江雪苦笑一声：“对啊，师姐是筑基期，还是医修，仅凭那些人造成的伤害，她不可能会死的。”


    “但事实是，她就是死了。死在了那群人渣手中，死在了自己的善心之下。”


    “我去的时候，师姐的身上都是伤口，而她的储物袋里的药材和丹药已经空了。”


    巫江雪：“储物袋只有修士才能用灵力大开，那群凡人根本不可能打开。但当时现场，除了我师姐外，没有一名修士。”


    顾筱竹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睁大双眼：“也就是说……”


    巫江雪点点头：“是我师姐，主动打开了储物袋，并将里面的药材和丹药，全部给了那些凡人。”


    系统在脑海中出声：【啧啧啧，真是好人没好报。】


    顾筱竹：“那……那群人……后来怎么样了？”


    “我把他们都杀了。”


    巫江雪此刻的声音已经渐渐稳定，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合拢，变得冰冷。


    “按道理来说，我应当把这件事转交给灵法司。但……凭什么呢？”


    白衣女子的手放在桌面，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在已经漆黑的天色中发出清脆的回响。


    她此刻面色平静，像是已经从刚才悲伤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回归了正常。


    但顾筱竹觉得不太对。


    【宿主，巫江雪的状态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就连系统也发觉到了什么。


    【她周身的灵力波动有些不太稳定啊，而且隐隐有种……】


    【……入魔的趋势？】


    “转交给灵法司，那些愚蠢的凡人会得到惩罚，但灵法司不可能会将那户人家上下所有人都杀了。”


    “但倘若他们不死，我师姐又怎能安息呢？”


    手上的敲击停止，白衣女子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眼眸微弯：“所以我找到了他们，将他们家的所有人，全都杀死了。”


    “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此刻面前的白衣女子似是褪去了平日里温柔的表皮，露出了她不曾在外人面前展示出的……那冷漠的一面。


    【我靠我靠宿主！巫江雪真的有入魔的倾向！我靠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原剧情里巫江雪就是人美心善的天才医修啊！为什么剧情崩坏后都变得快要入魔了啊啊啊啊啊！】


    顾筱竹暂时没理会脑海中系统的尖叫，而是开口回答：“我觉得他们是罪有应得。”


    巫江雪一愣：“……你不觉得我太残忍了吗？我是一名医修，医修的天职应当是救人，而非杀人。”


    顾筱竹：“是，你是一名医修。但救人这种事情，应当是你的理想、你想要去做的事。而不是成为束缚住你的枷锁。”


    她笑了笑，给面前的巫江雪递了块桂花糕：“这个世界上，有坏人、也有好人。有的人值得被救，但也有人不配被救。”


    “经历了这种事，你还愿意继续坚持你医修的道路，仍行走在治病救人的道路上，甚至还救了身为凡人的我。”


    杏发少女的脸上挂着笑，一双清澈眸子中仿若有星光坠落，溅起道道涟漪。


    “所以在我看来，你哪里残忍？明明善良得不得了啊。”


    巫江雪愣愣地接过，看了手中的桂花糕半晌，将其塞入口中，淡淡的桂花香和米香瞬间在口中炸开。


    这么长时间，桂花糕早已凉了，但她却觉得，这块桂花糕仍旧泛着滚烫的热意，顺着咽喉滑落腹中，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在暖意之中。


    身上浮躁的灵力开始趋于平缓，先前脑海中涌出的种种负面想法也尽数消散。


    此刻的巫江雪才恍然发觉，自己刚才差点就失控入魔了，这不禁令她感到后怕。


    本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久到她认为已经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但事实上，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反而是被她压在心里，愈发沉重。


    那天她拖着满身的鲜血回到了医仙谷，避开了其他的同门，找到了师姐的师尊——医仙谷谷主林元洲。


    她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告知，也包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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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那些人全部杀掉的事。


    而谷主听完后也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没说她做的是对的，也没说她做的是错的。


    谷主将师姐的遗体埋在了后山的花园，而自己，也被谷主收为了亲传弟子。


    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下山行医过，也从未因凡人可怜而去无偿医治他们。


    毕竟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得到的，也是他们最不会珍惜的。


    顾筱竹见面前的人终于放松了下来，便转移话题道：“对了，巫姐姐，你知不知道江……阿鹤，去干嘛了？”


    有一说一，她还是有点不太适应这个称呼。


    巫江雪闻言，嘴角微勾，冲着她促狭地眨了眨眼：“怎么？你想他了？”


    顾筱竹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只是好奇……”


    巫江雪微微挑眉，随后便道：“虽然我很想满足你的好奇心，但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去干了什么。”


    说到这，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他没给你什么通讯用的法器吗？”


    顾筱竹摇了摇头：“没有啊。”


    巫江雪：“嘶——不应该啊，他那恨不得天天都粘在你身边的劲，怎么会不给你通讯用的法器呢？”


    顾筱竹：“可能……是忘了？”


    巫江雪摊开手：“或许吧。”


    她站起身，看了眼早已明月高悬的夜空：“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顾筱竹也同样站起身，点点头：“好的，那……路上注意安全。”


    巫江雪没忍住笑道：“我可是金丹修士，你不用担心我。”


    “不过……我会的。”


    顾筱竹站在院落门口，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白衣纤影，直到其隐没于夜色之中，她才转身朝着屋子走去。


    【宿主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让巫江雪的状态平稳下来！】


    【这难道就是语言的魅力吗？】


    【不过下回遇到这种情况，宿主你还是躲远点比较好，万一她一个不小心入魔攻击你怎么办？】


    顾筱竹轻声笑了笑，在心中回应：“巫姐姐救了我，也是我的朋友，就算她要入魔了，我也不能在她最脆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丢下她独自逃走。”


    “再说了……”


    她抬眼望向天空，一轮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院落，给少女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她弯了弯眼：“我始终觉得，虽然剧情的崩坏会使他们的身份或经历发生变化。但独属于他们的、最初的内核却是始终不变的。”


    “像是巫姐姐，她的内核是善良。所以纵使经历不同，我也相信她不会入魔。”


    “她会实现她最初所期愿的那般，成为一名悬壶济世的伟大医修。”


    【哦，好的宿主。】


    系统出声，电子音中含着说不清的情绪：


    【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


    顾筱竹笑了笑：“那就谢谢你的祝福。”


    “咔哒”


    房门关闭，不多时，屋内的灯光也熄灭。


    在院落外的墙角，一抹红色的衣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