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猫眼效应(八)

作品:《协议闪婚前没说他是cos0

    授勋仪式被安排在一周之后的上午,就在前一天晚上,隋家的庄园里传来了消息,说隋夫人的大儿子回国了。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简斯理正站在托洛中央话剧院的舞台上,灯光像一团飘落下来的绒羽,在他脸庞周围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他的指尖抚摸着槲寄生嫩绿的叶片末端,另一只手拿着剧本,用迷惘而眷恋的语气读着台词:


    “被自然许下诅咒的生灵啊,可否告诉我,我的归处在何方呢?我生来就该和你一样无所依附地漂泊吗?”


    “每个生命本都无根,每颗种子又渴望找到供它仰赖的土壤,我能等到属于我的那一枝归宿吗,还是说我和你一样,都只会向给予我们帮扶的生命带去厄运呢?”


    “可我依旧不想离开这里……就当是我的某种执着,我会等到种子破土而出的那一天,我会等到有人攀上那堵墙向我伸出手……我会等,直到我看见爱,然后我会去爱。”


    “好,卡。”舞台下传来指令声,简斯理就此收回动作和眼神,表情恢复成一如既往带点羞涩的礼貌笑容,弯腰深深向台下鞠了一躬:“谢谢评委老师。”


    “表演得非常好。”导演率先鼓起了掌,情绪看起来肉眼可见地高涨,不住地夸赞着面前的少年,“情绪抓得很细腻,而且有灵气,你完全演出了我想象中这个角色的模样,不,不止,你让我感觉到这个角色可以有更多、更新颖的解读……坦白说,我觉得我不用再试镜找下一个演员了,你们觉得呢?”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旁边的编剧和另一个主演,负责编剧的女人对这番话报以一个微笑:“我的想法和你一样,那么就这么定了?”


    简斯理闻言绽放出灿烂的笑意,脸颊因为喜悦而泛红,眼睛在舞台灯的映照下弯成两轮月牙:“这是我的荣幸。”


    导演爽快道:“那就这么定了。”


    在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几个长辈重新回过头来,带着温厚友善的笑容,用表示欢迎的姿态面向台上的少年:“欢迎加入《槲寄生下》剧组,简斯理,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试镜结束后,简斯理在后台的化妆间里把妆卸了,换衣服的间隙里注意到口袋里通讯器的屏幕亮了,拿出来后才看见这条新消息,他将信息内容上下扫了一眼,末了摁掉通讯器放回兜里,继续盯着手边那本剧本发呆。


    发着发着呆,他将手抬起来,重新换上了之前在舞台上的腔调,将整个人沉浸在戏词勾勒出的世界中:“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逃离这个黑暗的人间炼狱,逃离这些虚伪、灾祸、是非争端……不,亲爱的,不要摇头,你为何向我摇头呢?”


    简斯理站起身,扶一扶额头上的帽檐,后退两步侧过身去,声音语调一转,从激昂悲愤变成柔婉的哀伤:


    “抱歉,亲爱的,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离开这里,即使它虚伪、糟糕、藏污纳垢,但这里是我的家乡。这里有我的族人、我的故土、还有我的祖祖辈辈赋予下来的使命。我始终无法探寻到生命存在的真实意义,但我也始终无法忽视胸口那枚家徽伴随着心脏一起鼓动的声音。”


    末了,简斯理“啪”地一声合上剧本,从刚披上的外套兜里拿出了一粒水果味的口香糖,拆开包装送进嘴里后垂下眼帘,连同眉毛也一起耷拉下来:“感觉还是不太对。”


    他嚼着口香糖,在狭小的化妆间里来回踱步着徘徊,尝试性地又重复了两遍刚才的台词:“抱歉,亲爱的,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离开这里……”


    “抱歉,亲爱的,我始终无法说服……我始终无法忽视……”


    “那枚伴随着心脏一起鼓动的家徽……”


    通讯器在此时响起微弱的滴滴声,他看也不看就拿起来,摁下接通键后放到耳边:“这周的活已经做完了,有什么事等下周再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但因为在电话里出现的次数太少了,乍一听到反而有些失真:“是我。”


    “嗯?”简斯理从嘴里吹出来的泡泡在那一瞬间破裂开来,他弯起眼睛,整张脸的表情在顷刻之间明亮了起来,“亲爱的?你找我吗?”


    隋子遇听着对方明显轻快起来的声音,不太自然地攥了下握着通讯器的手,大概是因为自己之前三令五申地禁止对方给他打电话,结果现在自己先破了戒,底气稍显不足。


    简斯理显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心理活动,毫无芥蒂地询问道:“有什么事吗,我刚刚结束试镜,现在在中央广场的话剧院里,要不待会儿我们约在隔壁的茶餐厅见面,边吃饭边聊?”


    “不,我要加班。”隋子遇休息不足的大脑花了两秒钟才捋清对方是怎么一口气从接电话直接跳到吃饭的,但这不影响他对外输送自己坚如磐石的冷硬工作价值观。


    “好吧。”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气,连带着语调也从雀跃转变为了失落,但还是乖乖地等待着他说下一句话。


    因为刚才试戏的缘故,简斯理的眼睛一直盯着对面墙上的化妆镜,连接电话时也没有移开目光。


    他专注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何摆出雀跃和欣喜的神情,又是如何在瞬间转化为遗憾和失落,仿佛一半的灵魂脱壳而出,变成抽离于当下的观察者,冷眼旁观另一半灵魂是如何沉浸在情绪的表演中,无法自拔。


    他还记得对方是怎么撑在餐桌边一脸冷淡地说“以后别给我打电话,我不会接”这句话的,隋子遇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性格,所以他倒也没有硬触霉头,乖乖地等了两天。


    只不过假如隋子遇真的连续好几天都不联系他,他就要考虑用点别的办法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了。


    隋子遇对电话那头人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他正在执行局的办公室里处理审判庭新送过来的文件,因为那边的人傍晚就下班了,临时交接过来的案子没人处理,兜兜转转最后又送到了执行局,让他审批完后及时给出答复。


    一堆破事。


    隋子遇平常说话时的发音咬字一直很清晰,此时不知是不是时间晚了的缘故,声音中透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疲惫,连带着语调也有些低而轻,仔细听还能辨认出一点含混的鼻音,似乎是困了,反而没有平日里那么强的边界感。


    “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他在半小时前刚刚收到隋家那边的消息,为了给刚回国的大儿子接风洗尘,隋夫人打算办一场家宴,按照礼节他需要去赴宴,而且夫人还特意强调了希望他带着简斯理一起来,她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那位小甜心了。


    然而宴会安排的时间太过紧凑,他进行完明天上午的授勋仪式后就得立刻赶去赴宴,而今天晚上审判庭刚送来两个新案子,他需要加班走不开,各种事务堆积在一起,权衡了一番之后,他选择先给自己名义上的配偶打个电话,把家宴的事情先安排梳理好。


    虽然说当事情紧迫时,电话交流比文字沟通要更加高效,但因为是他之前无比决绝地跟人三令五申说不许打电话,现在自己先破了规矩,所以通话拨过去时他反而有些底气不足。


    “有啊,怎么了,亲爱的?”简斯理倚在墙边,一边回应一边转着自己手腕上的珠链,一颗一颗珠子地转着玩,说完后抬头瞥一眼镜子,看见镜中的自己嘴角挂着一抹皮笑肉不笑。


    虽然很想骗骗自己对方问这句话是为了和他约会看电影,但隋子遇十有八九也只是来跟他商量家宴的事情——隋家大儿子回国,他收到了消息,隋子遇肯定也会收到。


    对方下一句话果不其然是:“有一场家宴,隋夫人要求我们一起参加,明天下午两点半开始。”


    “嗯……我们当然要一起参加。我收到消息了,是她的长子要回国了,对吗?”


    隋子遇一边翻看着办公桌上下属送过来的新案子,一边对着耳边的通讯器应道:“是的。”


    简斯理将通讯器换了个位置贴在耳边,口香糖被压到舌苔底下,声音熟练地放温柔放和缓,脚后跟则不安分地一下一下踢着墙根:“我会打点些贺礼给他们送过去的。隋阿姨既然说两点半开始,那我一点半在家里收拾好等你,你回来后我们就一起过去,可以吗?”


    对方的安排出人意料地体贴,隋子遇顿了片刻,发现没有不妥当的地方,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这种被照顾的感觉,过了一阵子才简洁应了一声:“嗯,行。”


    “所以你今天还是不回家吗?”电话那头突然很可怜地来了一句。


    “……”隋子遇正在翻阅手头其中一个新案子,案发地又在上城区,作案手法干脆利落又带点恶趣味,让他感到有些似曾相识,一直到看见那串熟悉的子弹编号,隋子遇蓦地皱起了眉,“不回,有事要处理。”


    对方讲完这句话后就挂断通话忙工作去了,剩下简斯理原地将刚刚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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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哭腔吞回去,末了倚着墙抬起头,对着天花板顶部的灯光发了会儿呆,在用口香糖吹了三四个泡泡又都破裂重新送回嘴里嚼碎之后,他终于将视线收了回来,然后回到化妆镜旁边,利落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那本剧本被他收进随身的背包里,包是很经典的基础款式,除了最内侧的暗袋里放了一把手枪和一柄匕首,外表看上去一切正常。两本诗集、一包糖果连同刚才的剧本都被压在了枪的前面。


    简斯理的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读的那几句剧本上的台词,他一边将那把手枪拿出来,检查着上面的弹匣和插销,一边喃喃背诵着戏词:


    ——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逃离这个黑暗的人间炼狱……


    ——抱歉,亲爱的,我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离开这里……


    最后简斯理将背包拉链拉好,挎到肩膀上,从兜里拿出一片新的口香糖,一边拆着包装纸,一边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道:


    “亲爱的,我们都无法挣脱这片黑暗而虚伪的牢笼。如果你这周末还是不回家,我就在你的工作单位门口接第四个单子。”


    -


    隋子遇在次日下午按时赶回了那栋新房里,换衣服,拿车钥匙,然后将制服胸口刚佩戴上的勋章取下来放回金棕色的红丝绒盒里。


    同样款式的丝绒盒子他有七八个,全堆在衣柜下面的第二层抽屉里,要说有多珍视这些荣誉,可能其中一个盒子被偷了他也不会发现。


    在卫生间洗脸试图让熬了半宿夜的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疲惫的时候,隋子遇的左耳上还挂着隐形耳机,右边是水龙头哗啦啦奔涌的浪花声,左边是下属急急忙忙的汇报声:


    “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去重新调查了现场周围的监控录像,在案发前一段时间确实有人从天台附近经过。”


    “几点?对方的外貌特征有哪些?”


    “案发前十五分钟,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性,看不清脸,带着黑色口罩和黄色兜帽。”


    “不是她。”隋子遇说,“再查,直到所有监控筛查完后给我汇报进度。”


    “好的,执行官先生。”


    切断一个通话后,另一个通话申请又接进来了,隋子遇按了接听键,下一秒耳边传来了冬冉大大咧咧的声音:


    “你说那个A001又开始作案了?还又在上城区?我不太懂,他为什么不在下城区悄悄地干活?上城区要真出了事儿查起来可麻烦了。”


    “他有病。”隋子遇冷冷地说,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两个黑眼圈,“哪怕找个像样点的抛尸地也不会被发现,偏要上赶着给执行局送案子。”


    冬冉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了两声:“往好处想,他是给你送功勋呢,这次的案子再像上次一样装模作样地查一查,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把整个地下黑市都端了呢?”


    隋子遇没回,他往脸上扑水的动作太粗暴,水溅进眼睛里了,他闭上眼睛在缓解痛感的同时缓解情绪。


    “你昨天几点睡的?”


    “三点。”


    “这个作息持续下去迟早猝死。我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啊,那个A001身手又不差,新手都知道的善后流程他能不知道?你还别说,他不会是故意让执行局发现的吧?诶兄弟,他是不是暗恋你啊?”


    “你也有病。”隋子遇一把掐断了这段毫无营养的通话,在把耳机从耳朵里摘下来的过程中察觉到某种动静,他回头看去,发现卫生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少年倚着门框,看起来已经站了有一会儿,望向他的视线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对上面前人的目光后,简斯理先是轻轻笑了一下,解释了一句:“我想拿一下洗手台上的啫喱水,没想到你在里面,怕打扰到你,就没有进来。”


    末了嘴角翘起的弧度转瞬即逝,目光中的温驯纯良眼看就要遮盖不住底下的晦暗:“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员工。”隋子遇转身就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简斯理抬起了手,然后被对方避开了,隋子遇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只甩下一句警告式的话语:“别碰我,别让我说第三遍。”


    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简斯理站在原地望着对方扬长而去的背影,就这么注视了一会儿,表情一点点恢复正常,末了耸了耸肩。


    他的伴侣今天看上去好像心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