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 104 章
作品:《锦衣玉面》 “轰……”
殿门自内拉开一道缝隙。
门外,三四十个身着玄甲的黑影,无声无息地矗立阶下。他们手中利刃垂指地面,在殿门敞开的刹那,那一排排低垂的刃尖,自下而上抬起,稳稳横亘于臂甲之上。刃锋微转,划出数十道冰冷白线,齐刷刷对准了殿门方向。
裴泠目光平静地扫过,脚下未停,缓步踏出门槛。
一名黑衣人执绫上前,走上石阶,在她身前三步处停驻,双手将白绫高捧过额:
“圣谕已下,命大人亲送睿王殿下升遐,时辰将至,还请大人奉诏行事!”
殿内的朱承昌闻此言,整个人震骇至极,撑住矮几想要站起,膝头却是一软,又跌坐回去。
“胡……胡言!父皇……父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赐死我?!他不会的,他不会的!你们说谎!天大的谎话!”
朱承昌摇着头,越说越快,已是语无伦次。
“裴镇抚使,莫负皇命!”
黑衣人话音才落地,银光骤起——
裴泠足跟一拧,腰背绷如满弓,长刀自肩后抡圆,斜斩而下。
银弧掠过处,黑衣人喉间倏地裂开一道细线。他双目圆睁,手中白绫尚未坠落,咽喉处已血如泉涌,下一瞬,身躯轰然倒地。
裴泠收势回身,一缕血珠正顺着刀刃缓缓滑落,在脚边溅开数点猩红。
那黑衣人喉间“嗬嗬”作响,抽搐不过数息,便双腿一蹬,捂住脖颈的手无力滑落,彻底没了声息。
几乎就在同一刹那——
破风声自阶下暴起!五、六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从阵列中飞奔而出,手中利刃撕开夜空,从不同角度朝着她直贯而来。
火折子“嚓”地一声,在顾奎掌中亮起一簇幽微的光。他凑近灯芯,那点橘黄便徐徐晕开,撑起一室昏暝。
他将熄了火的折子搁回几上,正欲起身,衣袖却被轻轻牵住。
“官人?”顾夫人的声音犹带睡意,从枕畔传来。
“吵着你了?夫人且安心睡,我上王府一趟,去去就回。”
“都这时辰了……”她支起身,眼里满是不解,“殿下早已安寝,何事不能等到天明?”
顾奎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眉头不自觉地锁紧:“也不知怎的,今夜心里总是不安稳,七上八下的,必得去看一眼才能放心。你睡罢,我尽快回来。”他轻拍了拍她的手,起身披上外袍。
顾夫人侧卧着,望向匆匆系着衣带的丈夫,知道再劝不动,只得幽幽一叹,半是无奈半是酸楚:“官人对殿下,倒比自家孩儿还惦念。明日便是哥儿生辰,去年你就因守着殿下误了,今年可不能再错过。你别看哥儿面上不显,上回你没来,他偷偷失落了好几日。”
顾奎动作微顿,一股愧疚蓦然涌上心头。他回身,握住夫人的手:“记得,自然记得。今年无论如何,定不会错过了,纵使殿下明日有召,我也必先陪哥儿过了生辰再去。”
“此话当真?”
“当真,”他用力点头,“决不食言。”
顾夫人含笑道:“好,那我可记下了,官人须得说话算话。”
一声铮鸣,刀锋破空。
裴泠身形微侧,刀尖擦着胸甲掠过。几乎同时,她右腿如鞭甩起——靴底薄刃寒光一闪,精准抹过对方咽喉。
黑衣人冲势未止,身体依着惯性前栽,整张脸结结实实撞上石阶,手中刀“哐当”坠地。
转瞬,背后杀气又至,她一个拧身回转,长刀自下而上逆撩而起。
两刃悍然相锉,发出刺耳尖啸。下一刻,刀光劈落,只听“嚓”一声闷响,持刃的手臂齐根断。
黑影接连扑上,又接连倒地。眼见情势越发不妙,余者互递一个眼神,杀意陡然沸腾,以合围之势扑来。
她手中长刀终被震落,却在脱手刹那,顺势向上抡起拳——铁钉划破皮肤,凿入脖颈与下颌的骨隙。另一手同时抽出腿绑上的匕首,回身两步助跑,蹬地跃起,匕首高举过顶,携着全身重量贯顶而下。
那尚未来得及冲上的黑衣人身形一僵,随即轰然跪倒,再无声息。
夜色浸透南京城。更夫佝偻的身影拖过石板路,手中梆子敲出一慢两快:
“咚!——咚!咚!”
悠长的吆喝随之响起:“平安无事啰——”
时间翻至六月十九,三更。
远方,一骑如癫。
浓稠的夜色几乎要被疾驰的马蹄踏出火星。连日不眠不休的狂奔,令谢攸几近脱形。
骏马在宅邸前人力而起,发出一声哀嘶,他滚鞍而下,趔趄两步,奔向门房。
里头正鼾声如雷的老张被一股蛮力直接揪了起来,睡眼惺忪间,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红得骇人的眼睛。
“哎、哎哟!谁——!”老张惊叫到一半,愣住。就着门房昏暗的油灯,他仔细辨认着这张憔悴不堪的脸,声音顿时结巴起来:“学、学宪大人?您……您怎么这模样回来了?您这是——”
“镇抚使呢?”谢攸根本不等他说完,声音嘶哑干裂,像是砂石磨过喉咙,“她在哪儿?快说!”
老张被他这副从未见过的气势吓得舌头打结:“我……我不知道啊,镇抚使大人傍晚用了膳,便……便独自出去了,没、没交代去向……”
“往哪个方向?”谢攸死死盯着他。
老张被看得心慌,下意识抬手,颤巍巍地指向长街东头:“好、好像是那边……”
谢攸一把松开他,转身就向外冲,老张被他带得一个踉跄,扶着桌角才站稳,心口还在狂跳。
刚冲出门,一辆青篷马车却仿佛算准了时机,不偏不倚,正正挡在了他的去路上。
拉车的高头大马喷着响鼻,窗帘子继而掀起,车厢内暖黄的光流泻出来,照亮一张熟悉的脸。
“杨阁老?”
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殿前。
石阶上,黑衣人横七竖八伏了一地。鲜血从他们身下渗出,在青石地面的积水中蜿蜒晕开。
裴泠拄刀立于殿门前,持续的厮杀耗尽了她大半力气,身上的连臂盔甲浸染着深浅不一的血迹,在暗夜中泛着红光。
突然,大殿四周的飞檐重脊之上,密密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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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黑衣弓手无声立起,弓弦紧绷的微鸣连成一片低啸,箭镞在霎那间整齐划一地调转方向,将她死死锁定。
就在这当口,前方踏水声杂乱如沸,一队人正穿过重重殿宇的阴影,直逼前寝宫。
他们头戴鹅帽,身着曳撒,行至殿前,齐齐顿步,肃杀无声。
裴泠目视前方,握着刀柄的手,无意识地、一寸寸收紧。
人群缓缓分向两侧,一人自通道尽头稳步而来。他身材敦实,腰间斜挎的那柄绣春刀在宫灯的光晕里曳出一道冷光。
两人对望着,谁也没开口。
这沉默,已道尽了一切。
裴泠仰头,环视了一圈屋檐上引弓待发的箭手,而后扫过前方黑压压的锦衣卫,最后,终于落回他脸上。
“好啊,”她说,“……好啊,赵仲虎。”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却终究吐不出一个字。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骨节绷得青白,整条臂膀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杀——!”
一声断喝,锦衣卫应声扑出,无数腰刀铿然离鞘。
当先一名校尉已抢至阶上,弯腰抓起那条染血白绫,在掌中飞速绕了两圈。
裴泠挥刀欲阻,却被更多涌上的校尉死死拦下。
眼见那白绫迫至眼前,朱承昌却一动不动。他浑身僵冷,在看到锦衣卫的那瞬间,最后一丝反抗的念头也随之彻底泯灭。
冰冷的绫帛缠上脖颈,乍然收紧。背后校尉双臂发力,死命勒拽。
窒息的剧痛轰然炸开,朱承昌整张脸瞬间涨成紫红,额上、颈侧青筋暴凸。
“嗖——!”
一把匕首破空而至,正中校尉眉心。他甚至来不及吭声,便直挺挺向后砸在地上。
朱承昌喉间一松,猛地咳出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着。
可这喘息不过一瞬,另两名校尉已如恶狼扑上,白绫再度缠紧脖颈,比先前更狠、更绝。
裴泠分身乏术,眼见一刀劈来,她竟骤然收势,毫不设防地回身奔向殿内。
身后利刃倏忽而至,狠狠破开背甲。巨大的冲击令她向前踉跄扑倒,膝盖砸在地上的同时,她已单手拍地借力,猛然弹起,刀光随身形回转横扫而过,两名校尉应声毙命。
朱承昌几近昏厥,向后软软倒去。
殿内血沫横飞,赵仲虎盯着眼前这片杀戮,双目赤红不已。
“我方才讲这么多,就是要你知道,我从没忘自己是从哪里走出来的,更没忘记如今这身锦绣、这碗安乐茶饭,是谁给我的。”
他五指收紧,扣住刀柄。
刀与鞘相互刮锉,发出滞涩而清晰的嘶鸣。
“是你,我没忘。”
绣春刀铮然出鞘。
“如果没有你,老子早死在河套了,我赵仲虎得一辈子记你的恩情!”
手腕颤抖得厉害,令他几乎握不住,猛地用另一只手抓住持刀的手,狠狠压住、交叠、攥紧!
“啊啊啊——!”
吼声破喉而出,混杂着痛苦与决绝。赵仲虎拖刀俯身,向着那片血光发足狂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