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言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弹起来。


    她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孙遥。


    他找到自己了？现在就在车外？


    熄灯后的车厢内一片漆黑，只有洛言腕上的手表摁亮后发出的淡淡蓝光。


    伴随着房车外“砰砰砰”的闷响，整个车厢竟然开始左右摇晃。


    洛言几乎能隔着墙壁感受到来自外面的撞击感，她的心跳瞬间加快。


    孙遥难道在破坏自己的房车吗？破坏到什么程度了？自己要往哪逃？


    恐慌第一时间袭来，洛言的脑子里率先涌入最糟糕的想法，但理智很快跟了上来，否决了这个念头。


    经过特殊改造的房车连怪物都可以防范，其钢铁外壁坚固无比，孙遥能够破坏的几率很小。


    而且，冷静下来一听，撞击是从房车两侧和顶部各个方向传来的，像冰雹一样密集地将房车包裹其中，孙遥一个人不可能造成这样的击打。


    房车外，很可能是好几只怪物。


    洛言翻身下床，先摸黑打开小灯。


    摇摇欲坠的灯泡在天花板上碰来碰去，灯光在摇摆的房车内晃动，照得人眼睛花。


    洛言看清车厢后，率先朝武器架子跨出一大步，把手枪抄在手里。


    她看着剩下的几件冷兵器，思考了一瞬，迅速取下小刀插在裤子后袋里，然后再把狼牙棒提在手里。


    虽然洛言不觉得车外的怪物能够破坏房车进来，但是现在有一群怪物，群体可能会对车体造成更大的伤害，为了保险还是要拿好武器，为最糟糕的可能性做好准备。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呢？


    后舱没有窗户，洛言想去驾驶舱看看挡风玻璃外的情况，但是又不想自己的存在被车外的生物发现。


    等等，透视功能的一小时冷却期应该已经过了吧？现在应该可以用了？


    洛言蓦然想起自己有特异功能。她还没有习惯机械眼带来的便利，遇事下意识地从原先的普通人角度思考。


    不得不说，绑架并对自己强制实验的M组织虽然可恨，但自己从它那里白嫖到的机械义眼实在好用。


    洛言开启透视功能，并摁下手表侧面的计时摁键，养成随时记录透视使用时长的习惯。


    很快，周围的车体颜色淡了下去，呈透明化，洛言的视野被分成了一明一暗的两部分。


    一部分是自己身处的车厢，长方体的狭小空间内充斥着光芒。


    另一部分是车厢外部，由于外面的街道上没有亮光，车外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朝四面八方延伸出去。


    洛言的透视功能无法解决光线问题，外面漆黑的夜色让她难以立即看清。


    但是借着稀疏的月光，她能隐约辨认出，大约有十几团黑影从房车的四面八方掠过。


    似乎是鸟类，和斑鸠差不多大，体型较小，但是力气远超普通鸟类。有好几只砸在洛言的房车上，房车外砰砰的巨响就是它们造成的，其撞击力度甚至能让几吨重的房车发生摇晃。


    洛言抬着头环顾四周，略微不安地皱起眉。


    之前实验基地的蜥蜴怪撞击过来的时候，房车可是纹丝不动。现在受到的力度加大了，竟然开始发生摇晃。


    究竟是自己的房车终究太小太破了，还是这群鸟类变异生物的力气太大？


    不过，洛言可以确定的是，这群生物不是冲着自己的房车来的。


    在她的周围，这些黑影纷纷朝着一个方向飞去，只是有些在行进的过程中半途撞到了自己的房车。


    被撞的黑影歪折了一下，很快重新飞起来，继续原来的飞行轨迹。


    洛言紧绷的心神暂时松了松。


    自己既没有开灯，也没有发出任何会被认为是猎物的声音，这群生物应该只是把自己的房车当作一个障碍物。


    她这么观察的时候，还有更多黑影在源源不断地从后面飞过来，数量庞大。


    这是什么变异生物大迁徙吗？


    洛言摸不透这些变异生物的行为逻辑，只能祈祷它们快点飞走，不要继续冲击自己的房车。


    她打算关掉透视。


    因为根据自己从基地里看到的实验日志，每24小时内只能使用30分钟透视。


    现在是凌晨一点多，自己在24小时内已经用掉了20分钟，还剩不到十分钟，但是今天早上起来开车的时候肯定还没到刷新时间，必须剩点透视时长。


    洛言正要连眨三下眼，突然一道光线出现在房车外的夜色中，将周围的景象照亮。


    那些黑影的模样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不是鸟类。


    洛言睁大眼，看到一大群大蛾子正穿过自己藏匿的小巷，铺天盖地般朝远处飞去。


    蛾子飞得很快，洛言还是大致捕捉到了它们到模样。


    与洛言之前遭遇的那些奇形怪状的变异生物相比，变异蛾子只是体型比原来增加了几十倍，翅膀变得有力而厚实，没有在其他外形方面产生变化。


    洛言甚至在看到的那一刹那间产生了“就这？”的想法。


    她发现自己经过白天的折磨，对各类变异生物的接受程度大大提高。


    但是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为什么有光线？


    由于房车的阻隔，洛言听不到车外的引擎声。


    但是随着光线越来越近，她很快把注意力从变异蛾子身上移开，联想到光线的唯一来源—————车灯。


    这次真的是孙遥找过来了！


    光亮从小巷的入口处透出，照射范围逐渐扩大，把小巷两侧的砖头墙壁都照亮。


    小巷外面街上的房车在靠近。


    虽然巷口有树影的遮蔽，但是只要车主细心一些，开到巷口往里面多看几眼，就能隐约看到洛言的房车。


    一瞬间，洛言的大脑有些空白，手指用力地捏紧手枪。


    是要按兵不动，还是立即开车离开？呆在原地会被发现，启动发动机也会发出噪音。


    虽然有了房车的庇护，他无法立即杀害自己，但是只要找上了自己，接下来肯定想方设法地对房车内的自己造成危险。


    洛言的设想是，孙遥会扎破房车的轮胎，或者一直紧紧地尾随自己的房车，契而不舍地蹲自己下车。


    他想要自己的机械义眼。


    他想杀自己，并且被自己察觉了！


    文明的面纱已经在两人之间彻底撕破，孙遥暴露了他的本性，绝对不会再跟自己讲价沟通，只剩下暴力的手段。


    可是自己能做出什么应对呢？


    洛言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其他有恶意的人类面前缺乏防御措施。


    她绝对不能下车，因此也无法采取还击措施，只能被动地苟在车上。


    其他在废土上生存更久的幸存者，比如吴爽、卢子安等，面对同类的恶意，或许有他们的应对方式。可是洛言作为一个在废土上生存不满一天的小白，什么应对都做不出。


    在洛言手心发亮、大脑僵直的时候，她没有想到，迁徙的飞蛾群带来了转机。


    车灯也吸引了蝙蝠的注意。


    空中那一群黑压压的影子突然改变了原先的飞行轨迹，像黑色的飓风般，汇聚成一股，骤然朝光源所在的方向袭去。


    越来越多的飞蛾冲向小巷外面的街道，洛言周围反而恢复了平静。


    洛言目前快步走到离巷口最近的车厢尾部处。


    随着她的脚步，十米透视范围扩大了一点，透过附近遮挡的墙壁、建筑，刚好能看到洛言想窥视的景象。


    变异飞蛾群将一辆房车逼停在街上。雪亮的车灯暴露了它的位置，引来一片黑乎乎的影子激烈地拍打翅膀，朝房车疯狂冲击。


    在飞蛾攻击的间隙中，洛言瞥见房车的挡风玻璃被涂黑，如此标志性的车玻璃，可以确定就是孙遥的那辆房车。


    这次变故给洛言带来了逃离的余地，她的大脑再次清晰了起来，开始快速转动。


    “不同变异生物有不同的习性。”


    飞蛾本就具有趋光性，变异飞蛾延续了这一属性。洛言猜测变异飞蛾冲向光源并不是为了狩猎，而是处于逐光本能。


    毕竟，朝硬邦邦的房车上撞并不是一种狩猎的好方法。


    反倒是有一层层的蛾子被撞得头晕，从车体上短暂跌落下来，又契而不舍但笨拙地重新撞击，就像一种刻板行为，并不像是锁定了猎物。


    洛言迅速返回驾驶舱，脚踩在油门上，却没有立即启动房车。


    自己现在能否借着外面的光亮，不开车灯驾驶房车逃走？但是自己的房车驾驶起来噪音很大，不知道变异飞蛾会继续攻击发光的孙遥，还是更在意声音，转而攻击自己？


    现在洛言短暂的纠结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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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她对变异飞蛾习性的未知。


    她攥住方向盘，意识到自己必须在孙遥有所反应前立刻采取措施。


    开车吧！赌一把变异飞蛾和飞蛾一样，更具有趋光性。


    洛言脚下油门，房车飙了出去，立即穿过狭窄的小巷，抵达了另一侧宽阔的街口。


    洛言短暂停下，然后把驾驶室和车厢之间的门踹开，靠着车厢里透出来的微光，继续在黑黢黢的街道上飞速穿行，哪怕离远了一些也没敢开车灯。


    夜色让一切景物变得模糊，两旁的低矮建筑连成一片，临街的数扇窗户后面是浓重的黑暗，让洛言时刻有种自己会被拉进去，永远无法离开的错觉。


    她尽量让自己不要分神，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洛言之前没能开太远，就是怕孙遥循着发动机的声音追过来。现在他被蛾子逼停了，正是逃走的好时间。


    城乡结合区的分岔路口有很多，只要洛言拉开距离，孙遥之后就很难找到自己。


    驾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后，两侧的破烂小棚房被四五层高的居民楼取代，路的尽头出现了更高的其他建筑，乱七八杂的泥土路消失，房车驶上了平整的柏油马路。


    到城市了。


    身后不再有房车追来，洛言判断自己已经成功甩掉了孙遥。


    她放慢了一点车速，视线短暂从道路上移开，瞥向仪表盘上的油量。


    红色的发光小字显示55%。


    并不算岌岌可危的油量，但是给洛言好不容易平定下来的心情带来了一击。


    昨天下午参加囤货行动之前，她看到油量还剩70%呢！


    囤货行动结束后，她从地下超市出来，一共开了不到四十分钟，怎么就用掉15%了？


    洛言压低眉头，虽然她对房车的耗油速度没有概念，但正常人都会觉得这样的油耗也太惊人了。


    这样下去，如果她要赶远路的话，一天就得用掉全部油量。


    放在末世前的正常世界中，这辆车最多会给车主带来不便，时不时就要留意附近的加油站。


    但现在，洛言置身于末日世界，房车就是她赖以生存的移动庇护所，怎么都不能缺油。


    洛言从一旁抄起地图。她本来打算早上去附近的那家加油站，看来现在就得深夜紧急造访一下了。


    不然她今天晚上都会不断回想着55%这个刺眼的数字，难以入眠。


    根据其他幸存者探索出的地图，这座城市只剩两所加油站有油。


    洛言很清楚，按照现在这个耗油速度，剩余55%的油量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穿越整个城市，到达离当前位置最远的那所名名为“国家石化”的加油站。


    所以自己必须在附近城乡结合区旁边的“能源集团”加油站加满油，否则就完蛋了。


    汽油的稀缺催促着洛言迅速做出行动，她立即驱车顺着地图开过去。


    只是，她忍不住想，其他幸存者在地图上给“能源集团”加油站标了一个问号，究竟是什么含义？


    这个意义不明的符号，结合着周围寂静无人的夜色，共同造成一种诡异的氛围。


    五分钟后。


    洛言把车灯开到最小档，光亮扫到路边，照见四根房柱顶着一截长长的天花板，每根房柱下都设有一台加油机。


    天花板上凸起“能源集团”四个字，刷成醒目的红色，典型的加油站建筑风格。


    洛言开到其中一台加油机旁边，熄火，关车灯，暂时隐蔽自己发出的声音和光线，没有立即下车。


    加油站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这有点不对劲。


    根据吴爽介绍的信息，末世中有油的加油站一般都会被其他幸存者占领，向其他路过加油的人们收取相应的报酬。


    这家加油站在地图上标了出来，说明它的存在已经被先前的幸存者发现了。为何没人占领它？


    难道…….里面的石油已经耗光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跟地图上标记的那个问号有关系吗？


    洛言咽了口唾沫，视线从加油站徐徐扫过，不放过任何一点异常的蛛丝马迹。


    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超市门口。


    加油站较为空旷，唯一遮蔽视线的建筑是旁边的一家长方形状超市。


    超市的门窗被破坏，但是现在天色过黑，不凑近用灯照看不清里面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