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妄拿着一瓶药追了出来，他倒出一粒递给景序昭，并嘱咐道：“吃了再去。”


    景序昭没说什么，直接将药丸吞了。


    池楚浠并没有觉得这药丸有什么不妥，毕竟景序昭身上的伤还未好全，需得继续服药。


    直到晏无妄握着药瓶犹豫不决地看着她时，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晏大夫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她问。


    晏无妄思前想后，还是一把将药瓶塞入池楚浠手中：“这个你拿着，每隔十五日给他吃一粒，吃完了再来找我。”


    “晏无妄！”景序昭忽地冷声唤道，语气里似乎都是警告的意味。


    但晏无妄并不怕他的警告，只一味地看着池楚浠，语重心长地嘱咐：“一瓶只够吃三个月，药丸一次性不能做太多，放太久会失了药效，你切记，三月之期一到便要拿到新药，灵枢谷会制此解药的人不多，除了师父就是我、序秋和谢念了，你找我们几个都行。”


    “晏无妄，不许多嘴。”景序昭再次警告，刀柄都抵到了晏无妄后腰。


    晏无妄依旧不理睬他，只对池楚浠道：“你看起来是个妥帖之人，况且又时常与他待在一起，交给你我放心。”


    池楚浠看了景序昭一眼，心中忽地一沉，问道：“什么解药？”


    见景序昭的刀又要来威胁晏无妄，池楚浠抢先一步拦了他的刀。


    她沉声道：“我想听晏大夫说。”


    景序昭皱着眉将刀收了回去。


    晏无妄早就猜到景序昭拿池娘子没辙，便将事情都抖了出来：“是靖王墓里的毒，师父闭关数月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青陵蝶淬。”


    “当然不止是给它起了名字，还调制出了它真正的解药，也就是此刻你手上拿的这个。”


    “真正的解药……”池楚浠疑惑道，“那我们之前服用的是什么？”


    晏无妄道：“也是解药，只不过你和其他人中的毒并非是青陵蝶淬，真正的青陵蝶淬只有吴耀金和景序昭接触过。”


    “靖王墓中有的是毒药，但大多数的毒性已经慢慢淡去，仅剩下迷惑人的效用，而青陵蝶淬附着在青陵蝶翅膀之上，与蝴蝶身上的磷粉混合在一起，只要青陵蝶一代一代的在地宫存活，青陵蝶淬便随时能发挥作用。”


    池楚浠回忆起在靖王墓中的景象，当时的确是景序昭吸入的毒粉最多，是他一直走在最前面开路。


    原来自那时起，他就已经毒入骨髓了。


    池楚浠觉得胸口发闷，眼眶很酸，她抬眼定定地望着景序昭，只见他如平常一样，并未觉得有什么大碍。


    在看见池楚浠状态不对，难受得想要哭鼻子时，景序昭终于开口道：“此毒可解，只是需得费些时间。”


    池楚浠将药瓶收好。


    景序昭将缰绳递给池楚浠：“上马吧，他们已经快到了。”


    池楚浠翻身上马，与景序昭一前一后朝山谷外跑去。


    两人停在路口眺望，前方一行人马直奔这边而来，很快，他们便靠近，为首的虞知缈勒马停下。


    “人我们已经抓了，你们不必再躲躲藏藏。”虞知缈让人将被绑着的周蛮等人带上来。


    “楚浠，我要离开沙洲了，答应我们的事你可要做到，若需要帮忙找景县丞便是，正巧他也是为此事而来。”


    池楚浠道：“我自会兑现承诺。”


    周蛮被虞知缈的手下抓在手里，他用力地扭动了几下，脸上的几个疙瘩抖动着。


    “绑你了爷爷我也没用，我只不过受人雇佣，拿钱办事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


    虞知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同样被绑起来的江则。


    “多说无益，回了长安自会处置你们。”


    池楚浠见江则那批人都被绑了，这才明白虞知缈一直藏身于暗处，周围发生的事她都知道，甚至利用了景序昭，这才将江则和周蛮等人一网打尽。


    池楚浠道：“虞中丞，周蛮涉嫌苍山一桩杀人案，可否带他回苍山公廨一趟？”


    虞知缈道：“他杀的可不止一人，左右都是个死罪。”


    “你自己说给池娘子听吧。”虞知缈用手下的刀撞了撞周蛮后背，威胁他交代一切。


    周蛮尽管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但当他看到刀刃架在脖子上时还是说了。


    “赵二柱是我杀的，老子跟他赌钱又输了，婆娘已经赔给他，没钱赔了，再加上他再三逼迫，老子忍不了就把他活剥了，肉剔了拿去卖，还换了几个小钱，又够赌几把。”


    池楚浠道：“你就这样往返苍山与沙洲？”


    这中间的路程不算近，跑来跑去不容易，所以池楚浠有此疑问。


    周蛮道：“这有什么，老子以前杀猪的时候天不亮就干活，不用睡觉也精神抖擞。”


    “私矿这边能赚钱，而且又让我晚上开工，那白天岂不正好空下来赌钱，你个小娘子懂个屁，还有什么要问的，赶紧一次问完，老子口渴了，不想讲了。”


    江则在旁听着，小声嘟囔了句：“都怪你烂赌，否则怎么能平白多招出这些人来。”


    周蛮听见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大家都是被抓的俘虏，再没有职位高低之分。


    周蛮对他吐了一口唾沫道：“叫你杀了他们你偏不杀，是你自己蠢，别怪在老子头上。”


    池楚浠道：“除了赵二柱，还杀了谁？”


    周蛮眉头一皱，像是在思索，他道：“杀了不少军匠，都是江则让杀的，有什么事你们问他，我不知情。”


    池楚浠没什么好问的了。


    虞知缈道：“走了，少耽误几日才好早些回去。”


    “楚浠，本官在长安等你。”


    虞知缈此行就是特地来找池楚浠的，只有亲自将进度告知她，她才能清楚地走下一步。


    两人望着虞知缈他们渐渐走远。


    景序昭眉心隐着一团阴云，他看向池楚浠道：“你答应了他们什么条件？”


    池楚浠回望着他，看似云淡风轻地回了句：“告御状。”


    景序昭声音猛地一沉：“明明有更好的法子，为何偏偏要这样做，瑞锦长公主不是你凭告御状就能抗衡的，如今圣上已经风烛残年，无人为你做主……”


    “景序昭。”她沉沉地唤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让我进女子学宫，留在长安考女官是为何？”


    景序昭沉默了片刻。


    她盯着他道：“我从前不知你的用意，如今明白了，你想让我亲手了结我阿耶这桩案子，只有我做了女官才能插手此案。”


    景序昭的心思被池楚浠此刻说明白了，他的确是这样筹谋的。


    池楚浠忽地望着他笑了笑：“你为我选了一条不冒险的路，而你却要付出你的自由，与人为奴为仆，你当真以为我全然不知吗？”


    “我入了宫，见了太子，见了虞知缈，你在他们那里提前为我铺好的路势必会让他们认识到真正的我，自然不会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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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是一个木偶，该说的他们都会与我说道。”


    “更是因你这一层关系，他们对我总是直截了当地谈目的，所有人都默认我与你是一路的。”


    “楚浠……”景序昭道，“我并非是要你卷入这个漩涡。”


    “我知道。”池楚浠应着，“他们出手助我是因为你在其中周旋，是你允诺了太子的条件，助我在短时间内官运亨通。”


    “仅仅是为了这个，你便要费心筹谋，好不容易回了长安却又要返回苍山，用你能支配的所有人力物力来为他达成一个通天的目的。”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要让你全力以赴，他们明知你会付出些什么，兴许一不小心连命都丢了，那谁来为你讨回公道。”


    她盯着景序昭的眼睛，已经知道了他想说什么。


    她比他先道：“在你心里这或许没什么公道不公道的，交易是平等的，你情我愿即可。”


    “我只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我。”


    她道：“景家可是要倾尽全力协助太子？”


    景序昭怔了怔，似乎猜到她还要问什么。


    他道：“看似倾尽全力，实则自保才是人之常情，换做谁都是一样。”


    这样的实话池楚浠恐怕不会再从第二个人嘴里听到，即便人家心中是这样想，嘴上也不会如此说。


    她又问：“你父亲当年送你出京是为保你性命，也是保全景家，那如今景家可是依旧全力护你？”


    景序昭道：“家中父兄一直在为所有人筹谋，家族的兴衰并非在我一人。”


    池楚浠缓缓道：“原来如此。”


    她定定地看着他，心中似乎舒了口气，平静道：“家族的兴衰并非在你一人，若是你助太子成事，为他而死，那便是你一人肩负起家族兴衰。”


    “你一边为家族筹划，一边为我谋出路，妄图用自己一人换来所有的好处。”


    “阿兄你也太贪心了。”


    她望向他眼底，缓缓道：“景家的子孙不止你一人，他们可以失去一个你，阿兄，但我不能。”


    “我只有你一人。”


    她平静的眼眸深处终于浮起涟漪，语气坚定而决绝。


    景序昭的心仿佛被她捏了一下，久久未能回神。


    他道：“你的确只有我这一个阿兄了。”


    池楚浠忽地轻快一笑：“叫你阿兄不过是因着敬重你的所作所为，你又不是我亲阿兄。”


    “我没有兄弟姐妹。”


    她说完，勒马转身跑回谷中。


    景序昭忽地笑了：“随你叫什么。”


    两道身影在山谷中驰骋。


    在药谷休养了几日，晏无妄才同意他们二人出谷去办正事。


    给景序昭的解毒丸配置了新鲜的，池楚浠装入药瓶贴身带着，景序昭体内的余毒必须清除。


    序秋给了他们一张舆图，她道：“你们回去千万要避开大路，否则极易被白蓉绒的人察觉，这是师父派人送来的，说是和岳师父商议后定下的路线，你们照着走便是。”


    景序昭郑重接过舆图。


    师父与楚谷主在一块，图可以说是他二人商议后再送出的，岳逸钦虽然从未说过要帮扶谁，但他此番这样做已经是将自己搅合进来了。


    景序昭道：“替我谢谢两位师父。”


    幼时，是岳逸钦的三言两语让他不得不离开长安，离开景家，如今他亲自送上舆图助他回京。


    景序昭心中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