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秋风乍起陡然生变

作品:《春闺散晚香

    柏璎这一整晚心中小鹿直撞,一闭上眼便是那太液清波舒展纤丽的花叶,好像自己还在寿客园里头,菊花宴还吵吵嚷嚷的不曾结束,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后半夜方才入睡。等一早醒来,却倏尔忆起昨日虞思瑾那话,心下惴惴不安起来,思来想去还是去寻了江夫人,将此事说与她,江夫人倒也被唬了一跳,母女俩盘算一阵,还想着许是江令由叫人给使了圈套,只道等晚间柏泓回来再商议。


    柏越也一大早便出门去了韶光院,果见柏瑶也一夜不曾好眠,两人都忧心忡忡,柏越开门见山道:“你那消息,是云平岳讲的吧。”


    柏瑶果然眼神一动,避开了柏越的目光。柏越道:“是我自个儿猜出来的,你素日不关心这些,只能是有人主动说与你听。前些日子你忙着备菊宴的衣裳首饰,再就是和珊儿处理了一回云平岳的事情,我原先还不在意,后头一想你出了手,竟然叫那云平岳毫发无损,只是退了个婚便完了,不是你的性子,其中必有回旋迂折之事,想来与盐道有关吧?”


    柏瑶蹙着眉苦笑一声:“太聪明也不好,什么都瞒不过你去。”


    柏越又问道:“我瞧珊儿跟没事儿人似的,这事她可能一知半解,是那云平岳以此单独要挟了你吗?”


    柏瑶见她猜偏,只为难地摇摇头道:“不曾要挟。”


    “那便他也是那盐道的受害之人了,你们心软,看他可怜,遂放过了他。”


    柏瑶艰难摇头道:“如今他仍在大伯父身边读书,我看他那性子,是只顾着往上爬的……”


    “只顾着往上爬,才能不顾盐商人家对江家的仇恨,笑着接过江夫人的节礼,是么?所以他才不曾告诉你盐道出事是江南江家的错处。”柏越几乎有些咄咄逼人。


    柏瑶小声道:“若能瞒住,此事在暴露之前或许还有余地。”


    “余地?什么余地,江家全身而退的余地吗?”柏越噌地站了起来,声音提高了些,顿了顿,她看向外头,要变天了,乌云早早遮挡了日头,秋风卷了起来,拍打得窗棂啪塔作响,几个丫头忙着去各个房间关窗户,她转身看着柏瑶,屋子里光线暗沉,只她的眉眼被窗前的那点光线照得格外亮堂,她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江家倒了,江南人家的天才能亮。”


    柏瑶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外头,又回坐在圈椅上,心下无奈,沉默一息,蓦地哼笑一声:“你做圣人,没当上官便想着天下百姓,可我也不是没心的木雕泥塑。你只往近处看,江家倒了,伯父伯母如何自处?璎姐姐如何自处?方与璎姐姐定了亲事的陆家又作何感想?咱们与江家,说白了没有血缘,受不到多少影响,可你便是想想老夫人那般年迈,难道她承受得起这样的噩耗?你总不能要说你入京方三四个月,所以与家中人还无甚感情吧?”


    柏越看到柏瑶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连身子都在微微战栗,她颓然地跌坐在扶手椅上,半晌才叹道:“我难道因为火烧不到自己才有这个念头吗?盐道出了问题何止书上那一句监守自盗说得完的,背后是那么多百姓的血泪,难道这么多人的生计难保都比不上一家人的难以自处吗?”


    柏瑶疾声道:“难道我无心无情,看着他们受难?盐道出了问题,自有皇帝去管,自有文武百官去查,当今圣上治下严明,眼见得那贡品上头有了眉目,此事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那时你再做圣人也不晚!可是如今我们能如何呢?你的道理说得明白,那么你是能亲自去揭发了你的大伯母,还是叫嚷着让人拿了你的姐姐去候审?我们不过是闺阁中的小姐,能做得了什么?”


    “瑶儿!昨日宴席上还摆着江家送来的东西,你知道了云平岳的经历,还能安安稳稳享受着这样的富贵吗?”柏越也恼了起来,“咱们是做不了什么,可既知道了,便要想法子叫此事早日浮出水面!兴许早上一天,就少一个人受苦!”


    “你执意要做那青史留名的好人,你身在青青园,看得见江南百姓的苦楚,便看不见眼前人的悲伤吗?”柏瑶语气低微,眼中都蓄了水,恳求道,“你非要叫我说明白,此事若是天家查了下来,谁都得认命!可若是你寻了门路,江家人和东院的人只会怪罪到你头上,便是再亲近也还有个牵连之罪,这是人之本性。横竖这事影响不到柏家,你莫要做让亲者痛的事,咱们安安稳稳地再做上一两年小姐,定了亲事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这样固然好,可我心底难安,我分明知道那样祸事,却装作风平浪静,只顾着良辰美景,不见那黎民之哭,我于心何忍?”


    柏瑶怔怔看她半晌,又踱步走到窗前,见天色似是要下雨,才回身笑了一声道,“哦,我忘了!你该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虽无官无职,心里却想着为黎民苍生尽忠,自然没法为家里尽孝了,是不是?”


    柏越后退一步,姐妹俩久久对视,谁都不肯相让,过了许久,外头兰若喊道要给姑娘们上点子花糕吃,柏越才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柏越走在园子里心下郁郁,见那天色虽不好,青青园里却繁花瑞草,她更加烦闷不已,心中又想起那蠹鱼来,他在书页间那般潇洒肆意,倘或他陷入如今的境地,又当如何安顿?她又道了声出府,便去了城西。桂花仍在盛发,瞧着景色大致与她中秋后那日来时相同,不曾多变,马车一路穿过去,驾车的是她院里的人,果然又熟门熟路到了那书摊跟前。柏越下了马车,自觉秋风更劲,她穿得单薄,愈发感到凉意侵人。


    书摊小伙计见她又来嘿笑一声:“可巧今日姑娘来了!”


    柏越道:“巧在何处?”还不等那伙计回答,她见素日摞得满满的书摊上只余了三四本书,因问道:“你家的书难不成已经卖完了?”


    小伙计笑道:“家中的书自然还多,只是不在京中了,主人早先回了江南,我自然也要跟着回去。姑娘今日来得巧,我正收摊子呢,今日是最后一日了,以后我便不来了。”


    柏越一听这书摊要走,只道对那蠹鱼素闻其名,未曾见过一面,全凭自己心中描画想象,原以为萍水相逢亦是积年缘分,再不想形同陌路也是人间常事。思及此越发惘然,更兼多种愁绪积在心间,不免忧忧郁郁。那小伙计抬头看了看天,手上拾掇得更加利索,嘴上对柏越道:“姑娘快回去吧,我瞧着天要下雨,莫叫雨淋着了!”


    柏越也抬头看了看天,果见那乌云一团一团凝在天边,浓稠地似要滴下来,沉沉地压在屋檐上,张牙舞爪快吞了屋顶。一阵秋风吹得那桂花香愈发冷冽,也吹得柏越打了个寒颤。清溪也在一边劝道:“姑娘回吧,这个天气原不该出来的。”


    柏越充耳不闻,冲那伙计道:“你要回家,连书连酒一起搬回江南么?”


    “可不是吗,书是我家主人挚爱,没卖给爱书之人,也绝不能抛下,必须带回去原交给我家主人。至于酒么,还能一路上边走边喝。”


    柏越不曾思索便道:“你别拾掇了,一路带回去多么麻烦,不如全卖与我,你一路轻巧些,也能早早回家。”


    那伙计一听这话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抬目瞧着柏越喜滋滋道:“姑娘不是框我吧?”


    “我何时框过你?你家主人的书我都买了多少了,难不成还差这些?”


    “不行不行,我这书不当凑数儿的。”


    “不凑数,我也是好书之人,每本我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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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收藏着了,你卖与我不也放心吗?”


    那伙计听柏越承诺才高兴道:“既如此,我方收好了一个小箱子,姑娘连这箱子抱走吧,那酒就送与姑娘了,我回了江南,自然日日有丹桂美酒,姑娘在京中,可再喝不着了!”


    一席话说得柏越更加难过,人谈离别,总有你来我往的悲伤心绪,你折枝柳,我便挥挥手,你的马蹄哒哒跑过了灞桥,我的船只便摇摇越过了秦淮,世间哪有如她一般的离愁别绪,以为在书中觅得知己,独自为那桂花院落闲散客拍手叫绝,到离别时人家连有过她这样的人都不曾知道,她便一个人演完了一整场相识与告别。那伙计仍如第一次那般乐呵地把书箱和酒壶抱上了马车,拍拍手心,满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书摊子,才笑着对踯躅的柏越道:“姑娘快回去吧,我在这摆了月余的摊子,也就姑娘光顾时生意好些,我要多谢姑娘才是,姑娘若有一日来了我们钱塘,五公山下种着一株参天桂花树的院子便是我家主人的家,我请姑娘喝好酒!”


    柏越心中一震,怎么这蠹鱼也是钱塘人家?他家中富贵,又是否知道那盐道上的事情?她面上却不显,只笑问道:“原来你们是钱塘人家,钱塘这两年收成好么?”


    “当是好的吧?”那伙计挠挠头,眯着眼睛道,“不瞒姑娘说,我对那收成还真不知道,我家里就是主家的人,我自小跟着我家主人,没到外头去过。嗯……不对!我听着旁的小子讲这两年家里似乎辛苦些,那该是没有往年好,不过钱塘富庶,应当无碍吧。”


    柏越见他见识不多,便点了点头,只装作无意,抿唇笑道:“我若去了钱塘,定然冲进院子,将你那主人擒住好好问问,怎么贩书还那么大的架子,不叫人知道!”


    “这话姑娘日后当着我家主人的面说吧,后会有期!”


    秋雨果然来得急,柏越方上了马车,那雨便哗啦啦倾斜而下,打得马车噼里啪啦的作响,清溪和清秋还在聊昨日菊宴的事,如此细密真实的嘈杂唤回了柏越飘忽的心,她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安定,轻轻闭上眼睛,尽管江家盐道的事还亘在心头,却总算不再慌乱难受。好雨!好声!打得她灵台澄澈,反倒静心许多。


    柏越还不曾想到什么透露的好法子,一来她无凭证,二来她无门路,贸然行事反倒留下把柄,这几日她也不曾读书习字,还未得了眉目,便听到东院的消息,说是那琼台椰香檀引来了祸事,上头果然知道了那贡品曾在水行望舒夜露过面,使人来柏家问清了来历,来人只道恐是贪污之事,既牵涉了柏家,柏泓柏溶二人便按例留家听勘,等候案子结束再议复职之事。


    此事虽还不曾露面,因是宫里来人问询,叫府中人都知道了个大概,霎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府内人人自危,连那洒扫的小丫头都嘟嘟囔囔说好容易进了柏府,这儿吃得也好,活儿也轻省,好好儿地别出了事给她撵出去。江夫人与柏大老爷在得知椰香檀是贡品那日便连夜向钱塘江家去了信,想着先问明白了再议,却不想此事如此危急,天家在几日之内便有了动作,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此时正焦头烂额,待在东院里复盘此事种种。柏二老爷和张夫人又忙忙地陪着李老夫人,叫她宽心安养。


    柏璎一时没了主张,因此事正为那胥余破新橙才起来,她心中惭愧不已,又无人顾及到她的心绪,越发待在屋里不敢出来,一来她到底年纪小,不曾经过什么事,这一遭柏府里两个老爷都叫停了任,她心中恐惧,二来也生怕因着自己冒失出头才引来事情而叫人看轻了去。青青园几个姑娘见状也知不好,不忍见柏璎放逐了自己,便整日地结伴去她院子里瞧她,陪她解解闷儿,也好过自个儿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