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一笺心意一笺风光
作品:《春闺散晚香》 柏越听闻是桂花,想起他家在钱塘,去岁还收到过江家送来的桂花,心下又不是滋味起来,小心接过,轻抿一口,蓦地回想起第一次闻到桂花香的欣喜,那是桂花院落的蠹鱼儿夹杂在寻风谈里的风物,这蠹鱼也是钱塘人士,她这些时日浑浑噩噩懈怠了读书,倒将他忘了,还没问问专程派去钱塘打探的人如今到了哪里。此刻想起江羡仪也是钱塘人士,虽略有不妥,但多少是条探听的路子,她索性问起江羡仪:“公子是打江南来?”
江羡仪立在柏越身旁,心思早就神游天外,正想着如何制出合适的净皮宣,此时猛一回神,心口蓦然一跳,他不知道柏越是否了解他的来历,生怕她此时将两家关系挑明,若不回答又更显怪异,便轻声道声“是”,不再多言。
柏越却锲而不舍:“钱塘桂子闻名天下,公子可是钱塘人士?”她自然知道他是钱塘江家的人,但此时为问出蠹鱼所在,只能装作一概不知,细细试他一回。
江羡仪一顿,垂下眼帘:“正是。”
话音方落,一旁的清溪却笑起来:“江公子也是钱塘人士?”
江羡仪抬头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看着柏越摩挲杯口的手指,气息错了几瞬,他微微攥住手心,长眉蹙起,紧紧绷着面色不敢流露出半点异样,眼神避过柏越的眼睛,心怕她们下句便要说出柏家也有在钱塘的亲戚。正神思惶恐间,却听柏越附和笑道:“还真是,江南文气盛,你们钱塘的文人都有这收书传书的喜好。”
江羡仪一怔,还不曾反应过来“你们”是谁,柏越又道:“江公子可知道钱塘的五公山?”
江羡仪方微微落下的心霎时又被高高提起,五公山,他自然知道,甚至十分熟悉,只是柏家小姐又从何得知?贵族姑娘们鲜少出远门,更难得去一趟陌生的地儿,这是柏家二房的姑娘,断然没有大房的姑娘清楚钱塘之事……但他随即又安慰自己——她也是好读书之人,或许曾在书中见过…思来想去,他小心翼翼答道:“五公山在钱塘城南,如同京里人都知道京郊的丹余山一样,钱塘人自然也知道五公山。”
柏越闻言若有所思点点头,又道:“五公山下可种着桂花?”
江羡仪笑了笑:“自然也有,钱塘四处都种着桂花,若想要寻个没有桂花的地方,反倒难寻。”
柏越又点头道:“诗里头说‘钱塘自古繁华’,‘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且不说那等盛景叫人难以忘怀,这小小一盏桂花茶尚且香气四溢,待三秋桂子盛开之日,又令人何等心旷神怡,我只恨不能亲眼见见那般靡丽风光。”
柏越也没问出个什么来,不过确认了那贩书的小子不曾哄骗她,只剩如此一通抒发。江羡仪心里有鬼,反倒暗自掂掇她这话里头的意思,故此哪里敢接这话茬,只声音平平应道:“江南桂子虽多,却也不是稀罕物,我见京中也有桂树,东家若喜欢,也在家里种些,日后年年都有新桂可赏。”
清溪笑道:“我们姑娘倒是喜欢,但家里头素来不种桂花!”
柏越也笑道:“便是家里种了,哪能有钱塘满城金桂来得馥郁,稀罕不在一棵桂树,在满城的香气上。”
这话勾得江羡仪心里难受,满城金桂里有他太多的情思,不便表露,只好淡淡一笑,话头一转道:“家母与小妹尚且不知东家雅临,方才匆匆忙忙并未告知她们前来见客,是我失礼,还望东家海涵,容我上楼禀告一声。”
“不必了。叫她们好好歇着便是。”柏越察觉出他话头间微妙的难捱来,她今日前来本就略有不妥,本也想着多少能借机给江羡仪留些银钱,此时猜到他的心思,反倒后悔不迭,也不顾什么端庄典雅的小姐规矩,端起茶杯将桂花茶一饮而尽,才摆摆手,“我也只为修书而来,这便回去了。”
江羡仪不想她要立刻回去,忙留起客来,柏越却仍是摆手,只又叮嘱了一通修书之事,便要出门。
江羡仪却忽地叫她稍等,他急忙迈步到柜子跟前,从里头捧出一个编竹丝小盒子来,又回来递与清溪,口中对柏越道:“这是桂花笺,用钱塘的干桂花压在纸间制得的,不算珍奇,只是京中少见,东家既喜欢桂花,便收着这笺纸吧!”
柏越一愣,随即莞尔一笑:“既是你家乡之物,自己留着才好!”
江羡仪不理会她的推辞,只一个劲儿要清溪收下,道“:东家先是租我宅子,又是送我生意,我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无以为报,只好先赠东家几张江南秋色,日后再慢慢报答。”
柏越听得心虚,哪敢收下,边道“不妥不妥”,边迈步往外头走。江羡仪见她出门,心中一急,忙往前一步留人,步子一快,竟上手挽了她一下,那一霎时反应过来,待要收手,指尖却已经触碰到柏越的胳膊,顿时脑袋发麻。他暗骂自己冒冒失失——东家再是娴熟的东家,也是个闺阁小姐,怎么能如同好友相聚,上手拉拉扯扯?江羡仪恨不能立时剁了手去,忙后退一步,垂下头,拱手施了一礼,声音惶恐:“唐突东家,并非本意,实在……”
“无事!”
柏越急匆匆打断他,她自打进了京便鲜少与男子同处,但从前在河西骑马练剑时,与哥哥弟弟们有些接触也是常有的事。她本是疏朗性子,内心并不十分在意那些规矩,只在明面上维持着端庄小姐的做派,方才不曾想江羡仪直接上手拉她。本也无甚奇怪,却见他如此大阵仗赔礼道歉,倒后知后觉想起那所谓的“男女大防”,反而尴尬起来,只呆呆道声“我回去了。”说罢便匆匆夺门而出,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江羡仪这下挽留不及,那桂花笺到底没亲自送出去,他望着马车远去的背影暗自摇摇头,唾骂自己心志不定,修身不足,自打家里出事松散许多,冒冒失失,竟连这些规矩礼仪都抛之脑后。桂花笺也只好待他寻着闲时托王管事送进府里头去。
柏越回府后又问了回蠹鱼之事,便一头钻入书房,将《寻风谈》与《寻风别集》一同摆在案上。读书本能清心,她此时却只觉头昏脑胀,手指抚了抚发丝,分明在一川渌解决了一桩难事,却并无半分舒心。细细思索起来,书肆瞧着有些冷清,江羡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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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恐怕不如他说的那般好过,可是她在不安些什么?与她柏越有什么利害?断案是天子所断,江家犯事为实,本就应当如此,可为什么她总因着一个“善”字优柔寡断?
她轻轻翻开《寻风谈》,一页一页细细读过,读到那句“千里寻风,风中柏森森”,恰逢日光倾倒,一抹金色照过书页,柏越眉头紧锁,半晌无声。《寻风谈》书页间尚有几丝金桂香气,她想起江羡仪那桂花笺纸来,伸手从架上抽出一方巴掌大的卷草纹云母砑花小笺,这还是去岁柏瑶送与她的生辰礼,笺纸方正小巧,花纹飘逸精致,她研墨起笔,就着这日光,在纸上一笔一画工工整整写下四行字。
“金埋无土色,玉坠无瓦声。
剑折有寸利,镜破有片明。
我可俘为囚,我可刃为兵。
我心终不死,金石贯以诚。”
将小笺夹在书页间,合上书,柏越正襟危坐,扭头看一眼窗格,日光透出别致的光影。她面色平静许多,人生万事,不过俯仰之间,但求落子无悔。
三月三,浴兰汤,沂水舞雩,咏且乐。
这日正是春日里备受各家公子小姐期盼的桃源探春宴,盛家依着往年惯例早早儿便专门下了帖子邀请各家,柏府自然不会拒绝,大房因着孝期不去,二房皆朴素低调了些。
一大早张夫人便带着几位姑娘们出了门,马车跟在柏家公子们的高头大马后头,往京郊疾行。一路上草茸茸,柳松松,细卷玻璃水面风,正是荼靡春光遍青山,娉娉袅袅惹人怜。
京郊丹余山,年年三月桃花开,一山桃粉似云似雾、如烟如霞,落英缤纷,花雨漫天。传言曾有丹霞倾倒于此山,化作满满一山头的桃花,顾山名丹余。
马车行到距丹余山脚约五公里处,便换了一顶软轿上山,约莫又行了一柱香功夫,便见一座栈桥,几位侍者等候于此,迎接柏家众人下车。原来桃宴设在山上两坡之间,此处有一道溪流,从山涧流出,曲曲绕绕流向谷底,溪上备了几只小船,众人弃了马车纷纷上船,张夫人先乘了一船去了,几位姑娘紧随其后,柏瑶率先携了柏珊上船,柏琼柏越对视一眼,柏琼只当她二人闹了别扭,见柏越呆站着,便笑嘻嘻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咱们也上去。”
几人共乘一船,柏瑶只扭头朝外看,并不搭理柏越,船厢内一片冷寂,柏珊最喜欢玩乐,此时左瞧瞧右看看,柏越柏瑶素日里常常贴在一块,如今显见得矛盾重重,她也不敢玩笑,只一个劲冲柏琼使眼色,柏琼安抚她一眼,又笑道:“咱们出来玩乐,高兴些才好,不辜负这一山的春光。”
柏瑶闻声回头一笑:“这是自然,今日谁不高兴?说出来我与她逗个乐儿!”
这话一出,柏琼也讷讷起来,只好笑道:“都高兴便好。”
柏越眼含歉意冲柏琼柏珊二人摇摇头,又看柏瑶今日戴了一整套的山川海浪纹月牙流苏的银首饰,心里稍稍安定些,故意凑到柏瑶跟前道:“瑶儿今日兴致好?”
柏瑶连头也不回:“过节还不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