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得不轻。”


    这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林清雪的神经。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恐惧。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纯粹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作为医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病得不轻”这四个字的分量。


    尤其，当它从一个刚刚创造了奇迹的“神医”口中说出时。


    “你……你胡说！”


    林清雪的声音发颤，但语气依旧保持着最后的倔强。


    她不愿，也不能在一个男人面前，尤其是在陈凡面前，展露出自己的脆弱。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所有检查报告都显示正常！”


    “检查报告？”


    陈凡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主任，你觉得能被仪器检查出来的病，还叫疑难杂症吗？”


    他向前逼近一步。


    林清雪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玻璃门上，退无可退。


    陈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她的皮肉，直视她体内的病灶。


    “你的病，根源不在脏器，而在经脉。”


    “女子以肝为先天，以血为本。你思虑过甚，心气郁结，又常年接触手术室的阴寒之气，导致寒邪入侵，凝滞于厥阴肝脉。”


    “厥阴脉，环绕少腹。寒气凝滞，血行不畅，不通则痛。这便是你疼痛的根源。”


    陈凡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如暮鼓晨钟，狠狠敲在林清雪的心上。


    她听不懂什么“厥阴肝脉”，什么“寒邪凝滞”。


    但她听懂了“思虑过甚”、“心气郁结”。


    作为全院最年轻的科室主任，背后承受的压力和付出的心血，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也听懂了“手术室的阴寒之气”。


    为了攻克技术难关，她经常一个人在手术室待到深夜，那里的温度常年维持在二十度左右，确实阴冷。


    这些都是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却被陈凡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理论，串联了起来，并精准地指向了她的病痛！


    这太可怕了！


    “我将其称之为‘寒凝厥阴症’。”


    陈凡给出了最终的诊断。


    林清雪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她靠着玻璃门，身体缓缓滑落，精致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茫然和无助。


    骄傲、冷静、理智……


    她过去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一切，在陈凡面前，被摧枯拉朽般击得粉碎。


    “有……有得治吗？”


    她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当她说出这句话时，就意味着她彻底放下了自己“林主任”的身份，承认了自己是一个无助的“病人”。


    也承认了陈凡，是唯一能看穿她病情的“医生”。


    陈凡看着她此刻的样子，心中毫无波澜。


    医者面前，众生平等。


    褪去光环，她也只是一个被病痛折磨的普通女人而已。


    “当然有。”


    陈凡的回答，让林清雪绝望的眼眸里，瞬间燃起了一丝光亮。


    她猛地抬起头，紧紧地盯着他。


    “只要你肯配合。”陈凡补充道。


    “我配合！我一定配合！”林清雪毫不犹豫地说道，语气急切，“需要做什么检查？还是需要什么药物？你说，只要江城有的，我都能弄到！”


    “检查？”陈凡摇了摇头，“我的眼睛就是最好的检查仪器。”


    “至于药物……”他顿了顿，“寻常药物只能缓解，无法根治。你这病，寒气已经深入经脉，必须用特殊的手法，将其逼出体外。”


    “什么手法？”林清雪追问。


    “针灸。”


    又是针灸！


    林清雪的心神剧震。


    今天下午，就是这简单的两个字，在病房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也最终创造了苏文山起死回生的神迹。


    “用银针，配合我的真气，打通你郁结的厥阴脉，将沉积的寒气，一点点导出来。”


    陈凡平静地解释着。


    “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七次。每隔三天一次。”


    林清雪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希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那……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她迫不及待地站起身。


    只要能治好这个折磨了她两年的怪病，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现在？”


    陈凡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林主任，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什么？”林清雪一愣。


    “我为什么要给你治？”陈凡反问道。


    林清雪彻底懵了。


    是啊，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治？


    自己三番两次地质疑他，挑衅他，甚至在他救人时还想阻止他。


    他们非但不是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敌人”。


    “我可以付你诊金！”林清雪立刻说道，“你开个价，多少钱都可以！”


    她以为没有人能拒绝金钱的诱惑。


    然而，陈凡却笑了。


    “钱？”


    “林主任，你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像是缺钱的人吗？”


    他指了指这间价值数千万的豪宅，又指了指自己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居家服。


    林清雪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是啊，苏家给他的，恐怕比自己全部的身家加起来都多。


    用钱来打动他，简直是个笑话。


    “那……那你想要什么？”林清雪的声音低了下去。


    她发现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谈判的筹码。


    陈凡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这还是那个在全院医生面前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冰山女神吗？


    他缓缓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喝着。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每一秒对林清雪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她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


    终于，陈凡放下了水杯。


    “我救死扶伤，不看钱，看心情。”


    他抬起眼皮，看向林清雪。


    “第一，我今天心情还不错。”


    “第二，我对你的病，有点兴趣。”


    “但是……”


    他话锋一转。


    “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治好你，我同样要消耗大量的真气。”


    “所以，你得拿出等价的东西来交换。”


    林清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东西，能和“神农真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等价。


    看着她窘迫的样子，陈凡终于不再逗她。


    “苏家捐赠的那栋楼，要成立一个‘中医康复科’，院长已经任命我做科室主任了。”


    “哦，对了，还给了我特聘专家的头衔。”


    陈凡轻描淡写地说道。


    林清雪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件事，她还不知道。


    特聘专家！


    科室主任！


    这个男人，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从一个任人欺凌的实习生，一跃成为了和她平起平坐，甚至地位更高的存在！


    “一个新成立的科室，百废待兴，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陈凡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尤其是，我对医院的各种流程、规章制度，完全不熟。”


    “我需要一个助手。”


    “一个业务能力强，熟悉医院环境，还要……嗯，愿意学习新知识的助手。”


    林清雪的心，猛地一跳。


    她隐约猜到了陈凡想说什么。


    “林主任。”


    陈凡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我觉得你很合适。”


    “给我当三个月的学生兼助手，帮我把中医康复科的架子搭起来。”


    “作为交换，我治好你的病。”


    “你觉得，这个交易，公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