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一声老师听听。”


    陈凡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林清雪的脊梁上。


    客厅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林清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一尊瞬间被冰封的雕塑。


    她的脸颊从苍白转为涨红，又从涨红转为死一样的惨白。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像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让她向这个男人低头，向这个不久前还是她手下实习生的男人叫“老师”？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紧握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的嫩肉。


    她宁愿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愿承受这份足以摧毁她所有骄傲的羞辱！


    陈凡看着她剧烈变幻的神色，没有催促，也没有再施压。


    他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然后，他收回了目光，缓缓转身走向了阳台。


    “既然林主任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交易取消。夜深了，不送。”


    这轻描淡写的话，这毫不在意的背影，比任何恶毒的威胁都更具杀伤力。


    它像一柄最沉重的铁锤，狠狠砸碎了林清雪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他不在乎。


    他根本不在乎治不治自己！


    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个男人眼里，一文不值！


    而自己却把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亲手推开了！


    “影响生育能力……”


    “回天乏术……”


    陈凡之前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脑海中疯狂回响。


    恐惧如同深渊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瞬间将她那点可怜的自尊吞噬得一干二净。


    不！


    她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等……等等！”


    林清雪几乎是本能地喊出了声。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和颤抖。


    陈凡的脚步停住了，但他没有回头。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一个背影，给予了林清雪山一般沉重的压力。


    林清雪看着那个背影，紧紧咬着下唇，唇瓣被咬出了血，一丝腥甜在口腔中蔓延。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骄傲？


    尊严？


    在生命的健康和完整的未来面前，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再也无法抑制，顺着脸颊滑落。


    那是她身为天之骄女，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流泪。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玻璃碴子，割得她喉咙生疼。


    然后，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一样，无比艰难，又无比清晰。


    “老……师。”


    仅仅两个字，却仿佛抽干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


    她整个人都虚脱了，身体微微晃动，只能靠着身后的玻璃门才勉强站稳。


    当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林清雪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阳台上的陈凡，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个泪流满面，却依旧强撑着倔强的女人。


    “声音太小，听不见。”


    “你！”


    林清雪猛地睁开眼，美眸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


    这个混蛋！


    他就是故意的！


    陈凡迎着她要杀人的目光，不闪不避，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作为学生，连向老师问好都这么没诚意吗？”


    林清雪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瞪着陈凡，足足三秒。


    最终，那燃烧的火焰，还是被无情的现实浇灭。


    她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她再次闭上眼，仿佛认命一般，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却清晰了数倍的音量，重复了一遍。


    “老师。”


    “嗯，这才像话。”


    陈凡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林清雪恨得牙痒痒。


    他重新走回客厅，在林清雪面前站定。


    “既然拜了师，就要有学生的样子。”


    他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一道泪痕。


    指尖的温热触感，让林清雪的身体猛地一僵，脸颊瞬间升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陈凡收回手，语气平淡地说道：“把手伸出来。”


    林清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照做，将自己那只微微颤抖的玉手伸了过去。


    陈凡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用掌心接触，而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白皙的手腕上。


    切脉。


    这是中医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诊断手段。


    林清雪看着他那两根仿佛带着魔力的手指，心中五味杂陈。


    “现在，是你的第一堂课。”


    陈凡闭上了眼睛，手指下的触感，通过神经，清晰地反馈到他的脑海中。


    “心率78，节律规整。这是你的仪器能告诉你的。”


    “但是，我的手指能告诉我更多。”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富有磁性。


    “你的脉象，弦、紧、沉。”


    “弦，如按琴弦，是肝气郁结之象。说明你长期精神紧张，心事重重。”


    “紧，如牵绳转索，是寒邪作祟之象。寒主收引，不通则痛，此为你腹痛的根源。”


    “沉，轻取不应，重按始得，是病邪在里之象。说明寒气已经深入经脉，而非浮于肌表。”


    陈凡一边说，一边睁开了眼，目光深邃。


    “弦、紧、沉，三脉合一，便是‘寒凝厥阴’的铁证。林同学，这节课，你听懂了吗？”


    林同学……


    这个称呼，让林清雪的脸颊又是一阵发烫。


    但此刻，她内心的震撼，已经远远压过了羞耻。


    太精准了！


    精神紧张，心事重重，腹痛根源，病邪在里……


    他仅仅是搭了一下脉，就将自己的身体状况和病因，剖析得淋漓尽致，比任何精密的仪器都要准确！


    这已经不是医学，这是神学！


    她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了二十多年的现代医学，产生了动摇。


    或许，自己真的错了。


    或许，在这个看似轻佻的男人身上，真的隐藏着一个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医学世界。


    “我……听懂了。”


    她低声回答，声音里少了几分抗拒，多了几分敬畏。


    “很好。”


    陈凡松开了手，那份温暖的触感消失，让林清雪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


    “既然听懂了，那就布置一下课后作业。”


    陈凡走到沙发前，拿起那台苏晴送的新手机，一边操作着，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第一，明天上午九点，在医院给我准备一间绝对安静的VIP病房，用作治疗室。”


    “第二，准备一套最好的纯银针具，针身要长短三种规格，用之前，必须用烈酒和艾草熏蒸消毒。”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陈凡抬起头，看向她，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针灸治疗，需要气血通畅，不能有任何衣物阻碍。”


    “所以，明天的治疗……”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需要你，脱光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