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仿佛尤利西斯才是被“蛛网”束缚的猎物，只要伊万罗娜轻轻拨弄“蛛网”，他就会浑身颤栗，难以自持地拜倒在她脚下。


    明明他才是在上面的那个，却显得这么脆弱。


    面前的人把脑袋埋回去，似乎不愿被她看到哭泣的样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稳下来：“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吻他，就吻吧，不用在意我……”


    吃醋鱼不吃醋，比光明神从海里出来还要稀奇。


    伊万罗娜抚摸他绸缎般丝滑的银发，忍不住笑道：“那我现在去吻他。”


    “你敢！”尤利西斯猛地抬头，瞳仁微微放大，湛蓝的眼瞳染上水色。


    而后他垂下眼眸，懂事地说：“伊芙做什么我都支持……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忍不住，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亲吻。”


    他看起来委屈极了，像是灰白的珊瑚石，洋流轻轻一冲刷，就破碎了。


    如果不是箍在她腰上的手紧了又紧，伊万罗娜都要以为他真的不在意。


    她捏捏鱼的脸：“好啦，不逗你了。打扰的好，救了我一命。”


    “……啊？”长而直的漂亮银睫轻颤，尤利西斯因为她的话愣在原地。


    伊万罗娜打个哆嗦，做嫌弃状：“一想到要吻诺兰我就浑身难受。”


    她指尖划过他的长睫，状似无意地接住一颗珍珠，温声开口：“不要哭，我不会再让你难过。”


    尤利西斯呆呆地发愣，似乎在理解她话中含义。


    半晌，他张开四肢把她紧紧拢住，下颚搁在她的颈窝，一副恃宠而骄的做派：“我就知道伊芙最喜欢我。”


    伊万罗娜简单解释几句，不需要她多说，人鱼自然明白了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幸好我来了。”尤利西斯后怕地翻过她的袖口，检查贴身软甲，“它能抗住多少光明神力？”


    “走出这座牢笼，不在话下。”


    “如果他召唤神降呢？”


    “运气好的话能活下来。”


    “诺兰真可恶。”


    “的确。”


    鱼埋头蹭蹭，无理取闹：“你不要提他……”


    伊万罗娜失笑：“你先提的。”


    “不管。你刚才不是对他说，我被你娇养惯了。”


    伊万罗娜吻了下他的长睫，换来更加紧固的拥抱：


    “……是很娇惯，越来越任性了。”


    巫和鱼都没把困在此处当回事。


    这座庞大的金色牢笼没有实体，完全由光明神力构成。


    一看就是专门对付女巫的机关——神殿人员可以自由出入，女巫走过就会被烧成焦炭。


    如果它真的是一座金属牢笼，伊万罗娜可能还会烦恼些。


    但现在她有锁子软甲，人鱼又不畏惧光明神力，他们随时可以离开。


    伊万罗娜干脆阖上眼睛：“休息会儿吧，本来这个时间我们也应该在休息。”


    “她们会担心你。”


    “放心，传令官吃了迷境药，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完全听从我指挥。我已经让他回庄园报信，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


    尤利西斯这才完全放松下来，把整条鱼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伊万罗娜推他：“好重，你去旁边睡。”


    “伊芙……你在庄园答应了我要抱着睡。”


    “侧着抱也是抱。”


    才合眼没多久，伊万罗娜又被人鱼推醒：“伊芙，诺兰不在，你不用担心神降……我是说，要不要试试，在这座城堡里能把巫力施展到什么程度？”


    看着两眼亮晶晶的人鱼，伊万罗娜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


    “好吧，帮我注意周围。”


    过了一会儿，兴奋的人换成了伊万罗娜：“来，帮我喂招！”


    陆续有星星点点的光从穹顶冒出，追着她，一部分被锁子软甲吸收，一部分在她周围轰然炸开，斑斓的彩光映亮她的脸颊。


    这种亵渎神明的刺激，令她体内的恶劣因子完全激发。


    她把所有会的咒术都挥洒出来，也不见穹顶神明投下半分目光，只有恼人的光明神力追着她不放。


    哈哈，虽然看不上一只小小的女巫，但祂急啦！


    伊万罗娜上蹿下跳，左闪右躲，把主殿弄得一团糟糕，像在森林里奔跑跳跃的猴子，自在极了。


    她一把扯住含笑围观的人鱼衣领，拽得他不得不和她一起逃亡。


    恢复本貌的尤利西斯把女式上衣撑得鼓鼓囊囊，几颗扣子崩开，露出饱满的胸肌和窄劲的腰身。


    伊万罗娜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忘记要施展巫术。


    她的步子逐渐慢了下来，身后的光点找不到巫术目标，徘徊片刻，也消失了。


    尤利西斯似有所觉，微笑地看着她，如水的蓝眸中波光潋滟。


    他微微俯身，声音悦耳魅人，充满诱惑：“最后一个，是魅惑术，对吗？”


    方才逃窜时，伊万罗娜把主殿的椅子拆了个七零八落，乱七八糟地堆在门后。


    即使有人想看看他们在做什么，也需要一番功夫才能进来。


    没有人会打扰他们。


    伊万罗娜取消变色魔药的效果，丢掉黑色的帽纱，卷曲的红发散落腰际，弹了几下。


    尤利西斯把她抱上书桌，硬是摆出和方才诺兰与她同样的姿势，美其名曰覆盖掉诺兰留下的痕迹。


    伊万罗娜吃吃笑了半天，才在人鱼的催促下，缓缓念出魅惑的咒语：“尤利西斯，看着我的眼睛……”


    尤利西斯望着她带笑的幽绿眼睛，如同被蛊惑一般，在她眼尾的泪痣上落下一吻。


    他放任自己沉浸在她的咒术中，心想，真好，这次她不会再把他丢在深海了，他们会一起……


    “轰隆——”雷声突起。


    神殿被他们放肆的行为深深激怒了！


    前所未有的、如雷暴般的光明神力积聚在穹顶，蓄势待发，誓要狠狠惩治不把神明放在眼里的两人。


    祸不单行，魅惑术的技能忽然一断。


    尤利西斯唇下的柔软触感，突然变得冰冷坚硬。


    怀中的女孩抬起头，勾起无辜又诡谲的笑容。


    她的脸上又出现了森白的骨骼！


    和上次的形态不同，这次，她的脸像一张横着撕裂的纸张，白骨横贯鼻尖和颧骨，由左到右逐渐变宽，妖异又露骨。


    血阵的后遗症还没消除？！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还没吻她呢！


    尤利西斯拦腰抱起伊万罗娜，迅速跳离原地，躲开一道雷霆的轰炸。


    紧绷的衣物太碍事，他随手扯碎上衣丢开——海中的人鱼哪里需要这么繁琐桎梏的衣服，他从来都不用穿衣服！


    没了衣物阻隔，女孩毛茸茸的头发在他胸前蹭来蹭去，似乎在找哪里好下口。


    尖牙刺破皮肤，斑斑点点的血痕滴落。


    “嘶……轻点。”尤利西斯轻呼一声，温柔体贴地抱紧怀中人，调整了个方便她进食的姿势。


    再抬眼，他眼神冰冷，面无表情。


    无需面对伊万罗娜时，尤利西斯不愿意为任何事费神，即使是做个表情。


    他手臂向上一抬，凌冽的冰系魔力随之攀缘而上，与光明神力对冲消弭。


    漏网的雷霆击打下来，他一一躲开，实在躲不开的，便弓下腰，护住伊万罗娜，用脊背去接。


    前胸后背同时传来剧烈的痛意，他脖颈青筋暴起，浮现雷击的纹路。


    怀中的女孩被电流波及，发出痛苦的呻.吟。


    尤利西斯调动全身的力量，将她轻轻放在地上，和自己隔开一定距离，俯身用身体挡住她。


    头顶的光明雷霆蓄力，要给这对渎神的不.法分子最后一击。


    危机时刻，伊万罗娜骤然清醒，来不及缓解电流穿透的痛楚，她一手揽过人鱼的脖颈，把他按向自己，一手伸出，张开五指，掌心凝聚磅礴的巫力。


    “轰——”


    火红的巫力和金色雷霆对轰，爆发出剧烈的光。


    幸好，有锁子软甲协助，巫力堪堪胜了一筹。


    光明雷霆后劲不足，劈了这一击，便停了下来。散在半空的琐碎神力茫然漂浮，寻找残余巫术的痕迹。


    “哎呀，不小心玩过火了。”伊万罗娜笑着，拂开人鱼焦碎的头发，抚摸上他灰扑扑的脸。


    尤利西斯脱力栽倒，干裂的唇擦过她恢复柔软的脸颊：“……不太好玩。”


    光洁的大理石板被雷击的粉碎，焦黑的痕迹蔓延到整个大殿。


    伊万罗娜仰躺在主殿中央，单手拿出治愈魔药，涂抹在人鱼背上雷击的瘢痕上。


    隔着人鱼，伊万罗娜定定地望着殿顶的神像，无声张口，再度施展魅惑术。


    这次，神殿没再暴怒，相反，穹顶敷衍地冒出几颗神力光点，还没飘到她身边，就“噗噗”地消失了。


    她没感觉错。


    她的魅惑术修炼到了高级，只需要临门一脚就能进阶到特级。她一直都是用咒语辅助，强行拔高。


    但是被光明神力砸了半天，她的魅惑术竟然直接升级到了特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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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方才她刚被电流唤醒时，似乎听到了安捷丽娜的尖啸。


    她摸摸脸颊，摸到温热光滑的皮肤。


    她恢复了，甚至身体里充满了巫力，堪比全盛时期。


    光明神力帮她拔除了血阵的影响？


    可是为什么？


    她是从不受光明喜爱，乃至被憎恶的女巫。


    这里还是她的仇人——帝摩斯王室的宫殿。


    神像似乎聆听到她的疑问，嘴角上翘两分。但伊万罗娜定睛再看，祂又好像没有变化。


    忽然，她耳边传来痒意，她伸手捋过，拂去几缕微凉的银色发丝。


    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劲。


    身上的银丝疯狂生长，迅速遮蔽了她的眼睛。


    她隔着朦胧的银光向上看，只觉得神像的表情更加不可捉摸起来。


    “你在看什么？”尤利西斯闷在她颈间，不满地咬住她的锁骨，细细密密地噬咬。


    伊万罗娜推了两下，没推动，便由他去了：“你连雕像都不想让我看？”


    尤利西斯松开她，张口时，潮湿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窝：“祂好看还是我好看？”


    “啊？”伊万罗娜看到他眼里的认真，才意识到他不是开玩笑，“你连神像的醋都要吃呀。”


    “你眼里的生灵太多，都要没我的位置了。”


    “现在呢？”伊万罗娜捧起他的脸晃了晃，弯起眼睛，“我的眼睛里有谁？”


    混乱的神殿里，到处是木头与金属的残肢断骸，地面上以焦黑的雷坑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树枝状的斑纹。


    巫和鱼躺在正中，银发与红发交织，像是枝桠上洒满月光的蔷薇。


    长而光滑的银色光辉中，尤利西斯俊逸美丽的面庞逐渐放大，微凉又柔软的触感之后，他轻轻抵了抵她的上唇。


    伊万罗娜忽然觉得自己好似一只软壳蚌，被轻柔地撬开，而后猎食的鱼揭下温柔的面具，似风掠地般，攫取住她的唇。


    她刚与光明神力对轰，战斗的余热还未冷却，尤利西斯难得露出的热烈一面，火花一般，点燃了她炽热的激情。


    她从来不甘人下，所以人鱼进，她也进，人鱼停，她便追逐上去。


    勾住他的肩，咬住他的唇，手指插.进他的头发。


    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这一吻结束时，女巫和人鱼都近乎颤栗。


    人鱼的体温比她凉一些，但现在贴在她脸侧的唇，是那么滚烫灼热。


    他嗓音微哑，还带着难耐的低喘：“有我。你的眼睛里有我，只有我。”


    伊万罗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吻之前的问题。


    她笑了笑，勾指随手放出一个咒术。


    细碎的神光在他们身侧炸开，像是璀璨绽放的烟火。


    绚丽如梦的光芒中，伊万罗娜印上人鱼的眉心：“嗯，只有你。”


    当然不可能真的只有他。


    看着一片狼藉的主殿，伊万罗娜认命地开始收拾。


    人鱼的珍珠，收起来；


    人鱼的血迹，烧掉；


    人鱼遍布大半个殿堂的长发，尖叫！


    “你的头发怎么这么长！”


    尤利西斯无辜地扭头，长发一转，差点把伊万罗娜卷成茧：“我不想让你看神像，往头上倒了一瓶治愈魔药。”


    “小气。”


    “你说了眼里只有我。”


    “……”刚说过的话，伊万罗娜无力反驳。


    鱼骄傲地摊手：“没办法，我被你娇养惯了。”


    “……不许动，也不许转头，我帮你剪掉。”


    “哦。”


    人鱼遍布大半个殿堂的长发，剪下来，使用清洁咒，珍惜地塞到空间囊。


    尤利西斯眉梢轻轻一挑，勾起似笑非笑的唇角，似乎被她的动作取悦到。


    咳咳，她可不是喜欢他的长发，只是因为女巫收集珍稀材料的毛病犯了。这么又长又漂亮的头发，还是人鱼的，多少见啊。


    伊万罗娜轻咳两声，昂着头，背着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走开。


    身后传来尤利西斯了然的轻笑。


    可恶，鱼都是她的，她拿点头发怎么了。


    伊万罗娜理直气壮，回头瞪了他一眼。


    尤利西斯笑得更大声了。


    伊万罗娜马上恼羞成怒的时候，身后忽然贴上一个灼烫的身躯，尤利西斯环着她，喟叹着啄吻她的耳垂：“我也爱你，伊芙。”


    “对了，你的头发也给我一点。”鱼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