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沧珠有泪(四)
作品:《古意山河录》 因知州朗宁运回了粮食,州衙中人有幸分到一碗稀粥。张晚晚就着一盘野菜,三两下将粥喝下,又给林枫盛了一碗放到房间。
林枫体内毒素未清,又多日劳累,睡得昏昏沉沉。过午后被她叫起,神思尤未快速清醒。
他眼中带着朦胧的光晕,长长的眼睫安静垂下良久,比之平时的温润模样,多了一分懵懂和慵懒,看得张晚晚心中一动。
“尝尝吧,粥是热的。”张晚晚把粥递给林枫。与中午所食不同,这粥里有甜香的花生碎,也更浓稠,“加了点花生酥进去,你得好好养身体。”
林枫将粥接过,送入唇舌,是恰到好处的微温。香甜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连冬日的寒意也被驱散。细碎的光亮在眼中闪烁,又被悄然藏起。
待喝完粥,林枫抬头,眼中的迷蒙渐渐消失,换做一如既往的温润安宁。碗中还残余着温甜的香气,他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的极细雨丝,余光瞥见张晚晚红润的脸颊,出声道:“走吧,先去找小六和小七。”
“嗯。”张晚晚应下。钟满楼就在城中私宅里养腿伤,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什么岔子。等把安置百姓一事处理好,也能更好腾出手来查莫家之事。
沧和州中,城南的房屋塌毁得最厉害。雨下得不大,凉丝极细小稀疏,落在脸上,连湿意也难察觉。昨晚在州府前堵粮车的大半男子,都来了此处做工。
赤膊男子站了一片,忍饥挨饿多日后,大多身形瘦削,手中无力。朗宁于是定下新规,妥善做完一日工者,第二日清晨可多得一碗稀粥。
在食物的吸引下,众人虽因没有气力动作不快,心中到底多了几分希望,都颇有秩序地开始做工。
小七和小八得朗宁看顾,混在一群成年男子之中,拿了两只不大的竹篓,把清理出的碎石块运往泥堆处。
见张、林二人到来,眼中露出惊喜之色,立刻放下竹篓迎了过来。
小八毕竟年幼,见到长相温柔可人的张晚晚,便如雏鸟见了娘亲一般,立时抱住了她修长的双腿。小八还记得这个大姐姐给的方糖和花生酥,比苦涩的野菜要好吃太多了。
张晚晚将小八抱起,安抚般摇晃了两下。
小七见状,也鼓起勇气离张晚晚近了些,站到她右手边。耳朵尖有意无意地蹭着大人的手心。
自小以来的“孩子王”名头,走到哪里都能应验。张晚晚犹豫片刻,伸出手,抚上那颗幼小圆润的脑袋,随意揉了两下。
小七舒服得眼睛眯起,像只终于回到安全洞穴的无害小兽。
两个小孩被带到临时搭起以供休息的窝棚处,懂事地坐到条木凳子上。四条细小的腿悬起,在空中轻轻摇晃。
林枫跟在三人身后落座,忖度好用词,看向兄妹两人中更年长的小七。
感受到被林枫注视的目光,小七摇晃的双腿霍然停下。他似早有准备般,极为配合地道:“哥哥姐姐,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我阿爹的事情。”
那日在堤坝旁,听林枫说水闸之事,小七便心中一突,知道云时鸣失踪一事关系甚大。
林枫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一动,因小七的早慧懂事,心中发出一声喟叹,他尽可能温声地道:“阿兄想知道,八月二十三日前后,你阿爹可有在家?”
小七立刻摇了摇头:“立秋之后,我阿爹平日里忙着勘探河两岸地形,察看修理堤坝机关。很少在家。”
自娘亲去世之后,云时鸣一心扑在治水公务之中,连一双亲儿女也照顾得十分粗疏。
小七为此和父亲大吵过好几次,但最终,还是在云时鸣的道歉和愧疚声中,默默扛起了照顾小妹的责任。
小七又道:“分水闸的事情,不可能是云时鸣做的。”小七毫不客气直呼不负责任的父亲名字,“沧和州在山脚下,又靠近大河。夏秋多雨,很容易引起洪灾。”
他顿了顿,尽可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云时鸣设计监察建成的这道堤坝很有用。”
小七回忆着:“堤坝建成之后,沧和州已经很久没有发生洪灾了。云时鸣平日里对堤坝的机关修理也很用心。”
云时鸣不是个负责任的阿爹,但他是个很好的水利官。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云时鸣没回过家,但是八月二十五那天,小八受寒发热,我去寻过他。”
“是在州府吗?”张晚晚问。
“不是,是在皓月楼外的巷子里。”小七说,“他好像在等什么人,又不想让我知道。包了一袋点心给我,带我去找郎中给小八抓了药,交待几声便离开了。”
“二十五,正是堤坝坍塌的前一天。”张晚晚握紧踏月,喃喃对林枫道。
话刚说完,“轰隆”一声雷响,下一刻,细小若无的雨丝突然化作漫天的利剑,明晃晃地扎进断壁颓垣之中。
做工的人怕淋了雨感染风寒,纷纷跑进有遮挡处避雨。也有三五人冲粥棚跑来。
“云时鸣是不是已经死了?”在那些人到来之前,小七突然问道。
不过十岁的小童脊背执拗地挺着,直直地看着张晚晚,想要一个答案。
张晚晚没有避开这道全力忍耐,却仍然近乎悲怆的目光:“我们会找到他的。”无论是生是死。
小童细密的眼睫一颤,两行泪珠滚落,心中一片惨然。
“哥哥,吃糖。”小八不过四岁,哥哥和大人的谈话她听不明白,只知道哥哥很伤心。
张晚晚拿给小七的方糖,流转数次,还是回到了小七手上。
“好,哥哥和小八一起吃。”小七细嫩的双手把方糖掰成两块,一块喂给小八,一块含进自己嘴里。
明明是很甜的味道,他吃着却有些涩涩的。
张晚晚观察着小童的神色,伸手在他小小的脑袋上抚了抚。小七立刻垂下头,豆大的泪珠打在地上,沉甸甸濡湿一片。
前来躲雨的几人见此情形,不知是体谅小童的伤心,还是惧怕张晚晚的刀威,只堪堪挤了个身子进棚,还都面朝棚外,只盼这场寒凉的大雨早日能停。
……
小七缓下情绪,仍决定留在城南,为重建房屋出力。张晚晚和林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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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又去了皓月楼。
一路上,张晚晚都情绪不高。那双往日里像有山泉流动的双眸,也静静的,仿佛藏纳了过多的沉重,变得深邃。
她一路疾飞,“婆娑步”用得比以往更急切,似在发泄心中愁闷。林枫“飘渺踪”身法催动,静静地,跟在那道蓝色身影之后。
雷声阵阵,冷雨淅淅,皓月楼中寂静无声。
“唔——”张晚晚耳尖微动听到一记微弱呼喊,右腿直出踢开窗户,全身透湿地站到二楼木桌旁。
仅有的几张木桌七歪八斜地翻倒,断掉的条凳落在周围,断茬仍十分新鲜,还未沾染湿意。
她径直走向酒楼柜台,去寻当日下厨的掌柜。
茶壶倾倒,草叶茶从中流出大半。伸手一试,水温尚热。
探头去瞧,柜台后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一道闪电在空中炸开,浓重的黑影抵在张晚晚身后,高举长刀。
“噗——”踏月刃光一闪,插进偷袭之人胸膛,带出蓬殷红的血液。
张晚晚转身,冷眼瞧着,一脚踹向蒙面人痛穴。黑衣人顺着墙壁滚落在地,肺腑剧震,痛得无法出声。
底楼传来打斗之声,应该是林枫去堵从酒楼大门逃出的匪贼。
“咻——”暗器从柜台处狠厉射出,四散成网。
“铮铮铮!”踏月轻巧旋转几下,暗器撞在剑身之上,纷纷落地。
蓝色身影纵跃而起,落在柜台后,冲那横台之下捂死掌柜呼吸的凶徒轻轻一笑。
危险如雨丝,密密匝匝扎进凶徒身体。他强忍着惧意,从寒凛杀气中挣脱,手中暗器直戳掌柜咽喉。
掌柜余光一瞟,脖上青筋骤起,用尽全身力气扭动挣扎。
暗器刃尖擦在柔软脖颈,下一秒便要刺入皮肉,却被猛地弹飞。
张晚晚手挥踏月一挑,将那暗器打落。又见暗器形状,原本直刺凶徒的踏月硬生生转个弯,敲在那人身侧穴道。
掌柜还记得张晚晚的长相,拼命喘出口气,呛咳急促道:“求姑娘救救我兄弟!”
楼下“哐啷”几声结束打斗,片刻后,林枫拎着个同样蒙面的黑衣人,走上二楼。
两个凶徒被扔到一处。张晚晚在两人头顶撒了把新制毒粉,坐在完好的条凳上,看两人打滚挣扎,眼神冷如寒冰。
林枫捡起地上的雁形飞镖启唇,声音中含着怒意:“桐城之中现身两次,隔了月余,还是按捺不住了?”
被毒粉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凶徒紧咬着牙,眼中泛起一抹狠色。
背着光,林枫那双温润的眼睛染上阴仄仄的寒,瞳孔乌黑,残忍冷寂之意铺陈,像是两汪见不到底的深潭。
“咔擦。”如玉手指伸出,将凶徒的下颌骨与颧骨错离,阻止两人咬舌自尽。
皓月楼的窗户被风雨吹开。枯枝残叶顺着冷冰冰的雨打在屋内,令人发颤。
微寒的潮湿中,张晚晚拨弄踏月,林枫眼底晦暗如墨。
两个凶徒在不加掩饰的沉压气氛中,虚弱地“呜咽”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