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沧州有泪(六)
作品:《古意山河录》 “我说这位大人,”烛火通明的房间内,年近花甲的男子头痛地揉了半天额头。
颇为富态的胖圆脸终于兜不住笑,半耷着垮了下来,“你突然持令闯入我钟家私宅,说有刺客。”
男子有些恼怒地一摔青花瓷茶杯,质问道:“老夫在这儿陪你耗到快戌时。这刺客的影子,我是一个也没见着啊!”
商人说话常留有余地,这话一出,已算十分不客气。
江尘放下撩起的珍珠帘,再次对商人解释道:“江某收到消息,有人将在近期对钟行首不利。此事不可不防。”
商人便是钟无悔的爹,海珠商行行首——钟满楼。
江尘性情沉稳,很藏得住话。钟满楼软硬兼施半天,得到的还是这样一句回答。他额前青筋突突地跳:“哎呦,您可别再说了。净是些车轱辘话,听得人脑瓜疼。”
钟满楼手拍桌案站起,有些摇晃,半是商量半是威胁道:“至多再等一刻!老夫我要睡了,明日还得出去筹运木料修房子——”
“咻——”雁子镖泛着银光穿窗而来,竟有七八枚。
钟满楼惊魂未定地躲在江尘身后,看自称是二皇子侍卫的人挥舞剑刃挡下飞镖,眉眼不悦地眯起:“好家伙,还真让你这后辈说中了。”
宽敞的宅子里忽有火光亮起,钟满楼大嚎一声便要拖着伤腿,冲出门去,被江尘死死拉住:“行首还是待在屋子里为好。”
钟满楼被拽得旋起,与两支透窗的袖箭擦身而过,只得自觉瘫坐到厚木屏风之后,虚虚抱着头。
却放不下宅中宝贝,冲窗外喊道:“今日钟府遇劫,能护住府中宝贝者,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钟满楼出手一向阔绰,这道命令下去,府中客房立时便飞出十几道身影,与放火刺客缠斗起来。
宅中奴仆更是在管家的带领下提桶打水,找准打斗间隙,十分熟练地灭起火来。
见有援手,江尘心中松一口气,听钟满楼笑嘻嘻道:“钟府异宝众多,被人觊觎也是常事。”他捋了捋胡须,“老夫还是有点准备的。”
院中火光渐小,下一秒,雕刻精美的大门却被踹开。
江尘看着破门而来的黑衣蒙面客,俊脸染上几分凝重:“钟行首的准备,却是拦不住这最后的大鱼。”
见蒙面客一言不发便向蜷缩的钟满楼冲去,江尘长剑一立,直接迎了上去。
……
待张、林二人赶到钟满楼私宅,院中名贵花草断折过半,还有几枝冒着金色火焰。
火势被奴仆拼命控制下来。大火已熄,只有几道黑烟缭绕升起,在冬日的夜里道出适才惊险。
两人飞入钟府,见一衣着珍珠缀镂深蓝锦缎的微胖老人推开门,一瘸一拐走到院中,抚着那株残存的牡丹盆景,颇为心疼道:“幸好你还没被烧成焦炭。”
他见院中又来二人,神色警惕,抱起花盆一退,冲屋内大喊:“江侍卫,还有刺客!”
江尘神色凝重提剑而来,却在院中见到阔别了月余的小师妹。
他收剑上前,试探地抚了抚张晚晚的头:“小师妹,那刺客可能知道你们要来,已经遁走许久了。”他半斜着身体小声道,“钟行首还算无恙。”
钟满楼伸出个圆胖脑袋,鹌鹑般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商行行首的气派,倒更像是田垅之上揣着袖口的憨厚老农。
张晚晚冷哼一声,心中忿忿:我救师兄心上人,师兄欢喜把我卖!这感天动地的同门情谊,不要也罢!
踏月举起,在江尘手腕轻敲,将那没心没肺师兄的手打下去。张晚晚抱着踏月退到林枫身后,留下个绷直侧脸。
江尘指尖柔软的触感落空,悻悻地一挠头。自从在桐城中,他提前告知杨天翊师妹之事,便一直存着愧疚之情。
见张晚晚生气的模样,讷讷地,朝一旁的林枫抛出个求救眼神。
林枫无力冲江尘笑笑,一声“晚晚”才刚出口,便眼前发黑,摇晃着倒了下去,坠入一个不算宽阔,但及时有力的怀抱中。
“钟行首这待客厅,怕是略毫奢了些。”江尘穷成了习惯,并不是什么见钱眼开之人。但钟府大厅,奢侈程度还是令人开了眼。
西域传来的琉璃花瓶摆了好几个,光泽明净自然。海外盛产的赤色珊瑚亦是被当做寻常摆件,没上博古架,被随手搁在茶几处。翡翠玛瑙珠帘摇晃,玉石晶灯高高悬挂。
最令人大开眼界的,是其中那千姿百态的珍珠制品。
珍珠做成的珠钗、发簪、步摇足有上百件,把两人高的楠木博古架占得满满的。
翠色染就的凤冠上,几十粒小珠编织成排,拥着中间三颗硕大海珠,莹润的光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另有珍珠镶玉做成的摆件、珠衫,看得人目不暇接。
江尘这才明白钟满楼那句“府中异宝众多”的意义。看那一颗颗珍珠,光泽鲜亮,要么是新制而成,要么就是有什么特别的养护之法。
这么多重宝在府,难怪有贼惦记。江尘看了看钟满楼,为这人钱财外露的大胆行为久久沉默。
钟满楼因为腿伤坐在正座。他看一眼江尘眼神,便知这后辈的心思。于是捋着胡须,慢悠悠解释道:“这批珍珠制品,都是海外罗国定制的,可不是钟某私藏。”
“只是近日事多,还没来得及运到海晏州出货,暂时搁置在这会客厅里,供往来商客欣赏。”
“要说宝贝,在海晏州的商行总行,那才是真多呢!”钟满楼是个爱宝之人,环视四周的宝物,目露珍惜之色。
江尘没在他眼中看到贪婪沉溺,心下高看这不着调的富贵老翁一眼。
张晚晚给林枫喂了药,又施针止血。见床上的人眉头舒展再无痛色,这才来会客厅找钟满楼问话。
她拿出杨天翊给林枫的令牌,开门见山道:“钟行首,敢问八月二十五日晚,您在何处?”
钟满楼没好气地看这红衣姑娘一眼,被她直愣愣的语气噎得胡须乱颤,不大情愿配合:“老夫上了年纪,不记得了!”
张晚晚见状,略缓了语气,一双无害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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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格外认真:“还请行首再多想想。”
钟满楼斜乜小辈一眼,又端起茶杯拿乔半晌,这才想起什么般,开了尊口:“老夫年纪大了,自然是在府中处理商行之事。”
张晚晚提醒道:“皓月楼掌柜说,二十五这一日晚上,沧和州大坝建造者云时鸣,会见了一个不良于行之人。”
钟满楼一听此话,眼神一转,胡须再次抖动:“这位小姑娘该不会以为,这不良于行的人是老夫吧?”他嫌弃道,“老夫我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才没工夫去见那什么闲人!”
见富态老翁答完问题便瘫倒在椅上,一副耍无赖的惫懒模样,张晚晚只得与江尘对视一眼,双双出了门。
“师兄,依你看,这老翁如何?”张晚晚问道。
江尘道:“昨日遭刺杀,钟行首看着神情惊骇,实则早有准备。”他回想钟满楼看满屋珍宝时的清明眼神,又道,“这人不似表面那般不着调。”
张晚晚好不容易又叫他师兄,江尘恨不得再长几颗脑袋出来找线索。他从胸前衣赏中掏出枚雁子镖:小师妹,这东西,你可认得?”
张晚晚从袖中拿出同样之物,吐出口气:“这不也是吗?”又吩咐江尘,“用着镖的人不简单,桐城时便有端倪。师兄可多留意。”
江尘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补充道:“昨日与我交手之人,武功胜我一筹,若比师妹,也有一拼之力。”
张晚晚想起那蒙面人的身手,琥珀一般的眼珠泛出些疑惑:“这个人,是个杀手。”但杀手榜上之人,张晚晚都有所耳闻。这人招式眼生,倒像是才刚出匣的生刀。
她慢慢踱步思索着,手指习惯性地绞弄着身侧裙纱,忽地问道:“师兄,那钟满楼瘸的是哪条腿来着?”
“右腿啊。”江尘下意识地接话,“怎么了?”
张晚晚撤开手指,柔软的裙纱滑下:“如果不是这富贵翁太能装,那这去见云时鸣的,还真可能是不他。”
依皓月楼掌柜所言,那头戴幕笠之人,伤的分明是左腿。“钟”什么呢?难道是钟无悔?张晚晚想起那晚在院中一脸倦色的青年,眉心抬起。
线索卡在这里又断了。她随意同江尘摆摆手,径直走向了林枫的房间。
江尘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怔愣,又像是明白了什么,看着那红色的背影,欣慰一笑。
他这小师妹,长着一张温和善良的脸,在云州山中十分受欢迎,常被孩子围着打转。但实际上,只要多留意几下,便能发现那双清澈眸子中的淡静疏离。
又因为实力超群,能伤到她的人寥寥可数,因此并不需要对大多数人保持防备。但这么多年来,萍水相逢者多,能走进小师妹心中之人,竟同样寥寥。
她住在山中,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冷心冷性的杀手。此次出行,倒是染上了几分红尘的人气。
他想着屋里那躺着的人,心中纠结。也不知道能改变小师妹的人,带给她的因果,是好是坏。
江尘摇摇头,打个哈欠,想着赶路许久,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