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陵淡淡道：“你头发还在滴水。”


    “不用你管！”


    她找了块帕子将头发绞了两下，直接随便插了根木棍固定。


    姜陵全程看着，也不勉强：“用饭吧。”


    外面天黑了，雨也停了。


    桌上一份冷水面，一盘牛肉一盘羊肉，配着些酸辣开胃的凉菜。


    饭点人多，周围尽是些喝酒吃肉的壮实家伙，她闻到空气里的酒味，连忙开了窗，外面雨后清新的空气吹进来。


    这些都是萧善玉的，姜陵只喝了口茶，他望着窗外墨蓝色的夜空，似乎在想事情。


    于三娘带着俩孩子也来吃饭，香香发现她，隔着几张桌子挥了挥手，两个冲天鬏跟着晃了晃。


    桌上只有两碗面，两个小的一碗，大人一碗，面汤清汤寡水，只飘着几点油花花。


    香香不会用筷子，习惯性将筷子攥成一把，挑起面条歪着头用嘴接。


    一旁的小衡看不过去，接过筷子亲自喂，于三娘笑着看着，偶尔帮忙接住从女儿嘴里漏出来的几截面条。


    驿站大堂挂着几盏灯笼，窗外夜风吹动，摇晃着暖色的光晕。


    “吃饱了？”姜陵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萧善玉心不在焉应了一声，伸手：“给钱。”


    “饭钱我已付过。”


    话虽这样说，他还是将钱袋放在她手心。


    感受着沉甸甸的重量，她风卷残云把剩下的东西吃完，刚要抹嘴，姜陵就递来一方帕子。


    心里惦记着事儿，萧善玉抓着他的手就着帕子在嘴边用力蹭蹭就哒哒哒跑了。


    人都走了，姜陵还盯着手里的绢帕，指尖无意识摩挲了一下。


    [师弟，记得将弑魔剑碎片带回来。]


    -


    于三娘庄稼人，没什么钱。


    娘仨住在一楼后面的大通铺，驿站人来人往，多的是浑身汗臭不讲卫生，那里面气味又酸又臭，熏得辣眼睛。


    正要准备睡了，谁知驿卒笑嘻嘻的带着他们进了二楼单独的客房，还端了满满几大盘肉。


    “这是有人特意让给你们住的，不要推辞，免得辜负人家一番好心。”


    另一边，姜陵刚准备脱外衣，就听见有人敲门。


    开门后，他什么也没问就让开了进去的路，让企图理直气壮蹭房间的萧善玉满脑门子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姜陵重新栓了门，回身发现她已经霸占了唯一的床，只丢给他一个软趴趴的枕头。


    对方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


    “既然带了软榻那你就睡那上面好了。”


    姜陵取出软榻，放在床的旁边，好像知道她又要哇哇叫，便道：“只有这里放得下。”


    他和衣而卧：“睡吧。”


    屋内陷入黑暗。


    缩在被子里的人悄悄探出头，将带着怪味的被子一脚踢开，心里又有点后悔，早知道就睡软榻了。


    她双手盖在肚子上，翘着腿，盯着空气，眨眼，眨眼，眨.....


    “嘎吱——”


    窗户忽然打开，一股冷风灌进来。


    “呜...呜....”


    窗户发出牙酸的动静，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呜...呜....呜....”


    床上的人翻回来，面朝外面。


    她刚撑起身，那趴在窗户上的黑影子又消失了。


    姜陵和之前一个姿势躺着，动都没动过的。


    睡得可真死啊....


    次日，窗外蝉声阵阵，明媚的朝阳爬进窗格，萧善玉揉了揉眼睛，感觉头晕乎乎的。


    不会真得风寒吧？


    榻上的人居然还没醒，她惊奇地戳了戳他的手臂，瓮声瓮气道：“喂！”


    姜陵闭着眼睛，她又用力在他面前鼓了下掌，“啪”的一声，死人也该弹起来了吧？


    可他还是没有动静。


    萧善玉意识到了不对劲。


    接下来她又是捏脸又是揪头发又将他从榻上薅下来，他仍旧没反应，若不是确认他还有呼吸和心跳，她都要以为这人死了。


    啧啧，这可怎么办啊？


    她将他放回榻上，一步步后退，开门，关门，出驿站，撒丫子狂奔。


    蹲在驿站门边漱口的几个人感觉到头发被一股风掀起，


    “什么玩意儿冲出去了？”


    “好像是个人吧？”


    ........


    可没多久，那个人又垂头丧气走回来。


    他们忍不住问：“你出去遇见什么了？”


    她抬头，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我，遇，见，鬼，了！”


    回到房间，姜陵还是保持着她走前的状态。


    一动不动，像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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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善玉去找于三娘，驿卒却说三人很早就走了。驿站可以租借马车，但是她倒霉属性大爆发，已经全部租出去了。


    驿卒搓手手，连忙指着另一处道：“咱们还有这个！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风和日丽，萧善玉支着腿，叼着狗尾巴草，身体在木板的晃动下微微起伏。


    她仰天，刺目的阳光晃头晕。


    她看地，板上的师尊闭眼睛。


    “嗯啊嗯啊——”


    拖着板车的驴子叫了起来，萧善玉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饼，啃两口，撕一点递给驴。


    一人一驴吃着饼，历经大半天，终于进了奉县城里。


    这县里的人比萧善玉想象的要少，显得有点冷清，她骑着驴车，还和一条丧葬队伍撞上了。


    刚将驴赶到路边的客栈，就感觉到地面传来有力的震动。


    “滚开！！”


    一马飞奔而来，马上是个圆滚滚的东西，他径直闯进丧葬队，将一干人等吓得屁滚尿流。


    等马只能看见一个屁股后，才有人小声啐一口。


    “谁家这么横？”


    为她牵驴的小二左顾右盼，这才低声道：“客官，您外地来的不清楚，这是咱们县老爷的公子哥！”


    “哦。”


    见萧善玉不是很感兴趣，小二殷勤询问：“这位爷可是中了暑热？隔壁街上有间药铺，可需要小的抓几幅？”


    “不用。”


    她给他塞了几锭银子，笑容纯良：“他和它住。”


    小二顺着她的手看过去。


    正是那头灰驴。


    -


    这家同福客栈是奉县数一数二的，不仅装潢精美，连后棚喂牲畜的草料都带着一股清香。


    但与这种清香里混合的，还有股属于动物的体味，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一股热气喷到脸上，紧接着，湿软的物体从脸上划过。


    她猛地惊醒。


    对上灰驴那双纯洁的大黑眼睛。


    “嗯啊嗯啊——”


    灰驴叫了两声，像是在给她打招呼。


    ！！！


    萧善玉推开这张驴脸，一脸懵地坐起来。


    她身下铺着一张凉席，身上还有床薄被，但凉席下是铺地的稻草，周身是四方围拢的栅栏，头顶是草棚。


    她怎么会在这儿？？


    不对，这不是姜陵该住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