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河镇挖出白骨，再到网上莫名冒出自称是目击者的博主，又到所谓的目击者突然间人间蒸发，使得尸骨一案在网上的热度依然不减。


    无数自媒体都来蹭这波热度，有一部分自媒体更绝，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的，竟直接找到尸骨案死者的家里，对其父母进行采访，镜头直怼着两个老人拍摄。


    纪闻舟的后背激出一身冷汗。


    虽然给打了马赛克，但有几帧还是露出了死者父母的脸。


    七年前死掉的那个男人跟他父亲长得非常像，当然，他父亲要苍老得多，头发白了一大半，面上带着深深的皱纹。


    这段视频时长三分钟，死者的母亲一直在哭，死者的父亲对着镜头说，他们的儿子叫肖学庆，是2007年小年夜晚失踪的，失踪前走的是哪条路线，如果有网友记起什么或看到什么，还请网友能提供线索给他们。


    纪闻舟死盯着手机屏幕，脸色青里透灰，跟见了gui一样。


    倒不是怕警方查明死者身份，毕竟他和死者没有半毛钱的牵扯，即使警方查到了死者身份，也查不到他身上。但现在死者的家属知道他死前走的是哪条路，警方肯定会顺着这条线索一路查下去，难保不会顺藤摸瓜地查到范壮成的身上。


    范壮成当年不也口出妄言，说那一块没人比他更熟，各种各样的人他都认识么。


    不说这话有夸大成分，但范壮成在尸骨案发生之前，极有可能在那一带开了多年的黑车。若是有人记起，七年前小年夜的夜晚，范壮成的车也在那儿经过呢？


    纪闻舟摁灭手机，瘫坐在沙发上。


    警察查不到的，范壮成也不是傻子，他能注意到这段视频，范壮成自然也会，没道理乖乖等着警察上门抓他。退一万步说，就算范壮成真栽了，范壮成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家住哪儿，叫警察怎么查到他身上？


    纪闻舟坐直了身。


    火车票是最近一两年才开始实行实名制，事情已过去七年，就算当时真有监控录像拍到他，也早就被之后的监控所覆盖。


    他撸了把脸，对自己说，不要慌，目前没有任何细节线索能牵扯到他身上。


    眼神微凝。


    南涔！


    南涔最近有点古怪。


    这两天她突然忙碌起来，每天加班，天擦黑了才回来，还把宝宝送去了岳父母家里，借口他需要养伤，不想让孩子影响到他。


    他也认为她是关心他，但万一不是呢？


    纪闻舟拿起固定电话的话筒，打电话给学校。


    “喂，找哪位？”接电话的是跟南涔同一个办公室的小吴。


    “请问南……南老师在吗？”纪闻舟差点就连名带姓，随即又反应过来。


    “南老师啊，她不在呢。”


    “她什么时候回来？”


    小吴问他：“你是哪位？”


    “我是她学生，我姓刘，有事找南老师。”南涔的学生多，总有姓刘的男学生。


    “南老师最近请了年假，要下个星期才回来上班。”


    纪闻舟嘴里喃喃：“请了年假……”


    “请问你找南老师是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你传话给她。”


    纪闻舟清了清嗓子：“也没什么，是想问一下助学金的事，不过既然南老师不在，我过几天再打电话问问。”


    纪闻舟谢过对方，结束通话。


    南涔回到家时，刚过了六点半。


    纪闻舟扶着沙发慢慢站起身：“今天学校里的工作很累吧？”


    南涔愣了愣，不过马上就又冷静下来：“还好，跟平时差不多。”


    纪闻舟朝她微微一笑：“我饭菜已经做好了，你先去洗手吧。”


    南涔进了卫生间洗了手，又洗了把脸，换了家居服，回到客厅。


    纪闻舟左手拄着拐杖，右手端着菜从厨房里走出来，餐桌上已摆放着三道菜，两荤两素。


    见南涔从卧室出来，他把手里的菜盘搁在桌上：“你先坐下吧，厨房里还有一锅汤。”


    南涔见他拄着拐杖，走路一瘸一拐的，不由跟他说：“你腿脚不方便，要不我找个全天制的护工吧。”


    纪闻舟回过头来，脸上仍带着笑：“不用，家里有个外人我也不自在。”


    盛了饭在碗里，两人坐下吃饭。


    南涔吃下半碗饭，跟纪闻舟提起正事：“明天是周六，这个周末我不在家，学校里会办组团活动。”


    凶手杀害陈佳的动机应该就是尸骨案错不了，想要深入调查，肯定得多了解尸骨案，她想去见见尸骨案死者的家属，看看能不能再多了解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天去Q大，她马不停蹄地赶回S市，回到家里时，天已擦黑，为不引起纪闻舟注意，她谎称学校里加班。


    一次还能借口说是加班，次数多了，纪闻舟肯定会起疑。


    纪闻舟夹了一片笋片放在自己碗里，抬眼朝她望过来：“搞组团活动，家属也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他眼睛凝注在南涔的脸上，不放过她脸上的每一帧表情变化。


    南涔面色一僵，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结婚几年，她从未看到过他用这种眼神打量她。


    南涔喝了口汤，面色转瞬就又恢复如常。


    “你也想去么？”她一边问纪闻舟，一边定定地回视他，指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紧抠住掌心上的肉。


    眼下这情形，她只能赌一把。


    纪闻舟慢悠悠地舀了一碗汤，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南涔的心就一直悬着。


    纪闻舟放下汤碗，朝她笑了笑。


    “算了，我脚还伤着，就不去给别人添麻烦了，免得扫大家的兴。”


    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南涔才垂下眸子吃了两口饭，身旁又响起纪闻舟的声音：“我们好像也很久没一起去旅游了。”


    南涔庆幸这一刻自己嘴里还含着饭。


    她“嗯啊”了一声，又快速地把碗里的几口米饭扒拉到嘴里，起身把自己的碗筷送去厨房里。


    ***


    有了组团活动作为借口，次日一早南涔就出门了。


    纪闻舟看的视频她也看了。


    肖学庆的父母这几天被自媒体博主弄得烦透了，赶走一个，马上又跑来另一个。


    他们年纪大了，对网络上的事缺乏了解，起初还以为对方存了好心，给博主提供了他们才知道的内情，指望博主能利用网络的力量帮他们查明真相。


    现在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哪是真心想要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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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闻着味儿寻摸到他们那，拿他们儿子的死蹭流量。


    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个陌生女人，来开门的老太太就没给好脸色：“你找谁啊？”


    南涔问道：“请问您是肖学庆的母亲吗？”


    两老人心道果然如此，下意识地就把她跟自媒体博主归类为同一种人。


    “你们这些人，吃人血馒头还吃上瘾了是吧？滚！”


    南涔即刻明白过来。她摆了摆手：“你们误会我了，我不是网上的博主，我只是想要询问你们一些事。”


    见南涔站在门外不走，老太太情绪愈发激动，用手指着南涔，“你到底走不走？再不走我报警了！”


    “阿姨，您先冷静下来，听我把话说完可以吗？”


    老太太嘴里骂骂咧咧，扭过头去，扯着嗓子命令她的老伴儿：“老头子，还愣在那里发什么呆？赶紧报警！”


    老头子一边应着，一边走到电视机柜旁拿手机。毕竟岁数上去了，脚步蹒跚，手机没拿到，自己倒差点摔了一跤。


    老太太又气又急，血压骤然飙升，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老伯和南涔都吓了一跳，南涔赶忙伸手扶住老太太，将她带回屋里躺下。


    老太太这是老毛病，躺了一会儿就又醒来，南涔给她倒了杯水，见老太太情况好了点，半蹲着问她：“阿姨，您是不是有高血压？我跟你讲，你血压高的话，平时就得注意着，少吃含盐的食品。”


    老太太不搭腔，南涔回到院子里，把她自己带来的蛋白粉拎了进来，塞给老伯，道：“这蛋白粉不含盐，像阿姨这样有高血压的人特别适合用来补充营养。”


    老伯尴尬着，不知道该不该拿，他扭头去看老太太。老太太背对着南涔躺在床上，不屑跟她多废话。


    南涔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把蛋白粉放到床边的柜子上。


    来都来了，没道理都不争取一下就灰溜溜地离开。


    南涔自顾自地搬了把小板凳在床前坐下：“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南，我确实是为了肖学庆的案子过来的，但我不是搞网红直播的，这一点还请阿姨叔叔能相信我。”


    老太太仍旧背对着她。


    “我是研究心理方面的，前不久在网上看到肖学庆的案子，我不是要打击您跟叔叔的积极性，但案子过去那么多年了，很多线索可能都不存在了，想要警方通过寻找证据来查案估计会很难。”


    老太太心里气，偏又反驳不了，但凡这案子不棘手，警察早就抓到凶手了。


    南涔继续说她的，“我想试试从心理角度去查真相。简单点来说，从肖学庆生活习惯中找出有用的细节，对其进行心理分析，从而发现事情的真相。”


    南涔存心说得专业点。有相当一部分年纪大的人非常迷信所谓的专业人员，相信专业人员说的任何话。


    果然，老太太微微转身，撩起眼皮看过来。


    眼前这姑娘长得很正气，跟之前来的自媒体博主的确不一样。还有她说的那啥心理分析，也不知道是不是管用。警察那边管警察继续查，这边如果真如姑娘所说，能通过心理分析找到线索，似乎也不赖。


    老太太心里松动，朝南涔这边倾斜了身子：“姑娘，你这话不是拿来蒙我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