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万人规模的学校，理论上和某人相遇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但她就是那万里挑一的存在。


    看不见的线会将两人牵引到一起。


    时雨向窗外看雨，却看到了她，在雨中哭泣的模样。


    想为她撑起一把伞，但他又有什么立场呢。


    只能看着意中人独自流泪，他的心也刺痛着。


    宿舍传来室友的提议：“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了，咱们出去吃饭吧。”


    “我不去。”时雨不知，他的回答早就被刘瑞预判了。


    “走走走，给我个面子，我请客。”刘瑞拽着他就往外走，“看你最近心事重重的，本大师给出的治疗意见就是：吃顿好的！”


    宿舍的四位成员性格迥异，但对于美食依然有着共同的向往。阴雨天当然不能阻挡一顿不吃就饿死的大学生们，堕落街的烧烤店飘着辣椒粉的香气。


    项宇轩是十足的现充模样，时雨是不苟言笑的冷脸帅哥，还有一位叫王创的，是胖胖的憨厚模样。刘瑞认为自己也算小帅，但和时雨比起来就逊色不少，主要是身高不占优势。


    男大学生的饭量素来令人闻风丧胆，烤串一上桌，服务员端的盘子还没落稳，盘里便连一根签儿都不剩了。


    时雨不怎么爱主动挑起话题，却总因为各种原因成为桌上的焦点。


    王创突然说到上个月游戏联赛的事：“上次比赛可给你出尽风头了，我最近也准备玩三角洲了，目前在跟一些主播学习游戏技巧。”


    时雨回他：“这种搜打撤游戏确实有意思，还是相对比较轻松的。”


    刘瑞问：“你跟谁学的技巧，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位吧？”


    王创卖关子：“不告诉你。”


    时雨不经意间问起项宇轩：“文学院那个女生最近怎么了？”


    项宇轩回答：“害，听说是有项工作没做好，她还被他们办公室部长当做典型批评了一通。我看部长也是老古板，天天就抓着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放大，人家新来的，怎么要求这么严苛。”


    时雨若有所思：“是这样啊。”


    当室友们把好几扎啤酒端上来时，时雨丝毫没想到自己会喝醉。


    高中第一次喝醉，被吴泽抓住机会落下了话柄。他事后反思，想到当时是空腹饮酒，只会是这个原因。此后，他仍对自己的酒量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直到这次，眼前的地面怎么一会高一会低，摇摇欲坠。


    三位室友同样酩酊大醉，大伙儿互相搀扶着到宿舍。不出一会，寝室响起了整齐的鼾声。


    时雨感到醉意，困意却出逃了，在店里好不容易靠残存的意志封住了嘴，应该是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现在，他感到酒精在体内挥发着，眼前的一切都分外清晰，血管隔着皮肤，正突突跳动。


    这种时候，就该打打醉枪，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猎杀本能驱使着他打开游戏，却看到她还在，下意识就往语音频道里钻。


    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段暧昧的对话，一段难忘的时光。


    这是独属于二人的夜晚。可惜，细腻的人感受悲伤太快，感受幸福太慢，美好来不及细品就匆匆流逝，只剩下待反复咀嚼的苦涩。


    进入游戏，时雨带着她来到大坝的高点架狙。


    “我帮你看，帮你听哪里有人。你只需要瞄准开枪就可以。”


    想不到，他就算喝醉了还是这么靠谱。


    “好，那我等着。”李茵趴在楼顶。


    架狙等人需要耐心，有时一等就是近半小时。换在平时，两人只会安静等待，但今天不同，有的人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了。


    时雨还有意识，但嘴巴并不受控，把什么想法都往外抖。死嘴倒是快停啊，他的意识隔着一层玻璃，反复敲打被酒精麻痹的神经，可惜并不管用。


    “你还好吗？”


    “什么意思？”李茵反问他。


    “听室友提到学生会的事，你应该没有太难过吧。”


    “还好。”


    “不会偷偷哭过了吧。”


    “没有。”


    “有时候，不要太勉强自己了。”他说，“而且，目前的状况，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李茵犹豫了。她似乎接下了太多重担，一旦松懈下来，这些重担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或许，她应该试着放下那些不必要的执着。


    “所以，还是只和我绑定，一起玩游戏打比赛吧，我不会让你难过的。”醉了的时雨声音湿漉漉的，又开始重复那句核心指令。


    “我不是说看你表现吗？”李茵发现，醉了的时雨，品种应该归属于狗狗猫。


    “好吧，但我可是曾经的电竞顶流，选我准没错。”


    电竞顶流？


    说到顶流，高中时，李茵也有关注一些职业联赛。


    两年前的一则新闻报道提到，中国职业电竞冉冉升起了一颗新星，那就是来自PAS战队的Ame。


    在一月间，数十次的比赛统计中，KD都达到惊人的二以上，狙击枪命中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七以上，使用难度高的沙鹰也准到吓人。


    电子竞技是件需要同时动用智力和体力的运动，从某种程度上说，不亚于其他竞技的强度。


    尤其是指挥，需要在短时间内协调好整个团队，让每位成员发挥他们的最大优势，同时自己的对枪状态也不能有丝毫下滑。


    这种事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好的，但是时雨却能够协调好这一切。


    在几次与国外战队的比赛中，整支队伍都因他的出色发挥扳回一程。


    有次，他们甚至差点打败红极一时的D2战队。


    可惜队伍中的这颗新星，仅仅一个月就不知所踪。


    一时流言四起，有说他被其他战队挖墙脚雪藏的，有说他家里有人被抓的，更有甚者逐帧剪辑视频“实锤”他开挂，同样引起不小的风浪。


    至今，仍有人相信开挂的传言。因为没有原因能够解释，他为什么抛弃这波巨大的流量和难得的机遇，反而选择退隐下去。


    Tokinoame……Ame……原来就是他。


    “来人了，我开枪吸引他注意，你趁机把人杀掉。”队中的电竞顶流开口了。


    几秒之间，两名玩家已然成盒，戴着自闭头杀人的任务也终于完成了。


    “舔包吧，我帮你把背包整理一下。”时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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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雨你好贴心，像妈妈一样。”李茵打开背包搜索，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三把枪，还有一些零碎值钱的小金跟小紫。


    “你是不是打瓦打多了。”


    “……我可没有。”李茵说，“不过，你对我也太好了。”


    “怎么，迷上我了？”


    李茵不说话，她只是觉醒了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成为资本家的满足感，这可说不出口。


    “我只是迷上了雇人当打手的快乐。你是打手，而我是高贵的主人，我们之间已经存在一条巨大的鸿沟了。”李茵打趣他。


    “那要不要和我谈？这样每天你都能享受到主人待遇。”他轻笑，嗓音突然很有蛊惑性，如同蛇缠绕上手腕带来的凉意，张口想要咬下手中的果实。


    李茵咽了咽口水，心脏漏跳了半拍，最终依旧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我不网恋。……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对面呼吸急剧了起来，但几秒又恢复了正常。


    李茵继续道：“况且，我也不知道你本人的情况，我们就没有正式见过面。”


    对方又开口：“你不知道，我对你……”


    “不要故作深情了，你根本就没有付出过什么。我朋友说，有身材的会秀身材，有颜值的会秀颜值……”她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对面一阵寂静，只有鼠标轻点几下的声音。


    他终于开口：“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李茵当时以为时雨只是说着玩玩，毕竟他只是幼稚的胆小鬼。


    同时，李茵觉得这样不应该，心中怀着些许愧疚。明明是她拒绝了人家，却又想要人家来证明，真的罪不可恕。


    心里同时存放着两个人，这样真的好吗？


    “你不要有负担，是我自己愿意的。”时雨好像猜到她的心思，解释道。


    夜还很长，两人双排完成了一个又一个任务，天空泛出鱼肚白。


    直到李茵的室友们唱完歌回来，李茵才终于下线。


    很久没有熬夜到天亮了，窗外的鸟鸣声伴她入梦。


    时雨睡醒爬起来，望向水池前镜中映照出的黑眼圈，心中只有后悔二字。


    所以人生这场游戏的回档键该从哪里按下？人生的第一次恋爱还未开始就宣告结束。


    如果忘掉了也罢，时雨清晰地记得他们口中说出的那些暧昧话语。


    他就站在第三人的视角，看着自己口无遮拦地把什么都说了出来，当然，这只换来了她的拒绝。


    他多么想捂上自己的嘴，求自己别说了。


    但这些话就像掰开熟透了即将剥落下来的豌豆，受不可见的重力影响，正一颗一颗往外掉落。


    中途醒来，胃中的酸性液体翻江倒海，一阵一阵的疼痛。


    时雨自两年前一场持续不退的高烧后，就知道胃在身体的哪个位置了。


    因为那半个月的疼痛，就和现在的感受是一样的。


    疾病早已康复，但身上的器官还会因为相似的情绪，带来剧烈反应。


    既然这样，就只能真的证明给她看了。


    被追求的次数不可计，但在如何追求别人方面，他还是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