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长公主在宫中蓬莱池设赏花宴，广发请帖，邀请上京世家贵女公子。


    宴会日，马车络绎不绝，一个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姑娘进宫赴宴。


    今日天晴风小。


    彼时池中水榭已有不少贵女公子等候，而宴会的主人柔玥郡主尚未到来。


    那日夜宴惊鸿一现，柔玥郡主已成为上京城世家子弟魂牵梦绕的意中人，个个花枝招展，翘首以盼。


    贵女们瞧着他们那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掩唇偷笑，郡主当真生得那般美？美得让这些傲慢骄矜的世家子弟浑然变了个样子。


    一时间，贵女们也很期待郡主到底容貌几许。


    正在这时，有人瞧见了小王爷，小声道：“天呐，小王爷怎么也来了？他手里竟然没有提鸟笼。”


    “好生奇怪。”


    “燕小将军竟然也来了。”


    燕无照一入场，立刻有几个世家子弟围上去与之交谈。


    温慕洵站在角落凉亭里，静静注视燕无照的入场，观他衣着，神色莫测。


    也不知是谁叫了一句：“柔玥郡主到。”


    原本喧嚣的水榭瞬间安静，落针可闻，时间仿佛停滞。


    众人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姑娘款款走来，肤白如雪，玉骨冰肌，娥眉琼鼻，双眸如琉璃般通透，盈盈若水，顾盼生辉，樱唇朱粉，不点而红，脸上未施浓彩，灿若春华，浑然不似真人，而是如那天上瑶池的仙子，完全不是人间该有的容色。


    国色天香，沉鱼落雁这些溢美之词都不足以形容郡主的美貌。


    倾斜的日光落在她的衣裳上，衣裳上的金线折射光芒，荡漾出细碎星芒。


    说一句神女亦不为过。


    所有人都呆住了。


    作为焦点的温雀衣轻轻扫了众人一眼，虽说心里有些被取悦的高兴，但还是有些不太习惯被如此多的人注视，她尚未完全适应自己的绝色美人身份，不过她理解这些人。


    她把自己都迷住了，还会迷不住他们？


    郡主就要有郡主的样子。


    温雀衣端着身姿径自入了榭台。


    柔玥郡主竟然未曾佩戴面纱，而是以真容会客，在场之人得见郡主样貌，无不怔神，惊为天人。


    瞧郡主的样子，俨然正常矣，且身子健朗，不见多少病气，难道那些传言俱是假的？


    过了好一阵子，众人才如梦初醒。


    小王爷第一次清醒，兀自上前。


    长公主在请帖里说过了，办宴是想让郡主认识认识人，是以来宾到了蓬莱池后应去柔玥郡主那边请个安介绍自己。


    温雀衣看着眼熟的男子向她走来。


    小王爷盛装打扮，锦衣玉冠，身量高挑削瘦，肤色雪白，容貌秀丽精致，唇红齿白，人畜无害，宛如漂亮到易碎的瓷娃娃，一双乌黑的眼瞳直勾勾盯着温雀衣，黏腻灼热，喜爱宠溺，毫不掩饰。


    温雀衣被小王爷盯得很恶心，心想又是一个肤浅的贱人。


    “这人是谁？”温雀衣小声询问贴身侍女，侍女道：“郡主，他是当朝小王爷，也是您的表兄。”


    这位小王爷是秦王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三表哥。


    小王爷，温雀衣想起来了。


    难怪会眼熟，他们之前见过。


    温雀衣抬眸打量小王爷，想起过去和小王爷一面的接触，他是高高在上的皇族，而她则是燕无照的仆从。


    她撞了人家的鸟儿，慌张局促，虽然小王爷没有生气，可他的眼神和语气无不令温雀衣胆寒，在他面前，她就是一只随便就可以碾死的蚂蚁。


    他的眼里只有他的鸟儿，可现在他那双眼睛里满是温雀衣的模样。


    也不是什么好人。


    温雀衣可没忘记小王爷带过她的古怪感。


    如今风水轮流转，温雀衣与他平起平坐，不再需要仰视，只不喜欢他的眼神，怪异。


    小王爷停下脚步，直直凝视温雀衣，用目光描绘温雀衣的模样，呼吸逐渐急促，几乎要晕倒了，天呐，太美了。


    他竟然真正看到了鸟儿的样子，还和鸟儿呼吸在同一片空气里，幸福和满足将小王爷跳动的心房填满。


    脑子充血，鼻血喷出来。


    有人瞧见，发出惊呼：“小王爷怎么流鼻血了？”


    情况突然，温雀衣惊讶不已，这人怎么突然流鼻血？


    拿出郡主的姿态，温雀衣淡淡道：“你没事吧？”


    鸟儿在关心他，啊，要死了。


    “没事，我很好。”好得不得了。


    小王爷若无其事掏出帕子擦拭鼻血，可鼻血不仅没变少，甚至更多了，流不尽似的。


    温雀衣：流死你得了，恶心。


    “还是叫个御医过来吧。”温雀衣发了善心，可别在宴会上出事，赶紧下去，这小王爷的目光实在让温雀衣心生不喜。


    “不用。”小王爷态度坚决，见状温雀衣也没强求。


    过了一阵，小王爷的帕子上全是血，他收回帕子，牵起唇，露出灿烂美好的笑容，道：“表妹。”


    温雀衣敷衍：“嗯。”


    小王爷眨眼睛：“表妹，你不叫我表哥吗？”


    温雀衣语气不善：“不想叫。”


    “那就不叫了。”小王爷虽然失落，但却不介意，眼神溺爱，满脸纵容，还浮现了可疑的红潮。


    天呐，鸟儿和我说话了，好激动好激动，她蹙眉的样子也好好看。


    温雀衣蹙眉恶寒，这人眼神到底怎么回事？古怪诡异，和长公主看她的眼神类似，是错觉吗？


    而且这小王爷的声音很是熟悉。


    “表妹，你在想什么？”小王爷凑上来好奇道。


    温雀衣皱眉：“你作甚？离我远点。”


    小王爷疑惑地看眼温雀衣，乖乖后退，疑惑温雀衣前后的态度还有她陌生的眼神。


    他们明明做了那种亲密无间的事，鸟儿为何对他这般疏离？


    小王爷不解地盯着温雀衣，温雀衣浑身不适，斜睨他，脑中忽然划过什么，一道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臣燕无照参见郡主。”


    这一声险些让温雀衣的耳膜炸开，那潜藏在心里的怨恨轰然冒出来，钻入她的眼眶，模糊她的视线。


    过去受辱的画面在脑海中划过，尊严扫地，无地自容，是她这一生都不愿意回想的场景。


    温雀衣怕自己泄露情绪，拼命咬紧牙关憋回恨意，调整了呼吸，这才抬头目视面前的仇人。


    燕无照躬着身作揖。


    温雀衣看着他，没有开口，燕无照便始终保持姿势，过了一阵，燕无照大胆包天抬眸，含笑道：“郡主。”


    桀骜不驯的眼神，张扬英挺的五官，肆意轻佻的举止，当真是一点没变。


    温雀衣：“你说你叫什么？”


    燕无照：“臣单名燕，字无照。”


    “哦，我知道了。”温雀衣十分冷淡道。


    意料之外的冷待，但燕无照并未说什么，面上朗笑。


    温雀衣目光冷冷，再次从燕无照的眼睛里确认他对她有意，为色所迷。


    哈，好笑，若是燕无照知道柔玥郡主是温雀衣，是曾经被他嘲笑的丑女，温雀衣想不出来燕无照的反应。


    嫌恶、愤怒......


    温雀衣看着燕无照：“我听说过你，是辅国将军的嫡子，人称燕小将军。”


    温雀衣突然如此，倒是让燕无照诧异。


    温雀衣上抬下巴，目光冷冽：“他们都说你行事恣意，张狂桀骜，如今我瞧来倒是不假，我有允许过你抬头吗？”


    “可你随意直视当朝郡主，以下犯上，此乃大不敬，你，还懂什么叫尊卑礼法吗？”


    “谁给你胆子敢冒犯皇族？”


    那日在夜宴上皇帝对长公主和柔玥郡主的态度有目共睹。


    燕无照惊愕一瞬，立刻躬身：“是臣唐突，郡主息怒。”


    温雀衣：“念你初犯，本郡主网开一面，赏你两个耳光。”


    全场噤声，谁也没想到柔玥郡主一上来就对燕无照发难，那可是辅国将军的嫡子，当今皇后的外甥，皇帝对燕无照亦是恩爱有加。


    但皇帝对柔玥郡主同样如此。


    温雀衣看向小王爷，微笑道：“表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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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烦你出手，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说着，温雀衣面露几分嫌弃，似乎很不愿意碰燕无照。


    温雀衣突变的热情笑容让小王爷受宠若惊，他心花怒放，立刻起身颔首。


    小王爷：“乐意为表妹教训一下没规矩的奴才。”


    正好小王爷也对燕无照不爽，他竟敢用那种眼神看鸟儿，不可饶恕。


    纵然燕无照家室显赫，可是在世家之上还有皇族，燕家不过是皇家臣子，小王爷是皇室，背后更是位高权重、手握重兵的秦王。


    燕无照低头，无声笑了一下，这位柔玥郡主好像有意针对他，不过他确实是放肆了，实在是她生得太美，以至于他忍不住。


    温雀衣眨了下眼睛，暗示小王爷：“麻烦表哥了。”


    小王爷收到暗示，惹鸟儿生气就是惹他生气。


    小王爷人畜无害的面色一下子没了表情，冷声对燕无照道：“燕小将军，做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样子，皇室给予你的恩宠可不是让你得意忘形的，而是让你感恩的。”


    说罢，小王爷挥手，衣袂蹁跹，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啪！”


    “啪！”


    巴掌声响亮，在水榭里回荡。


    顷刻间，燕无照的俊脸上就出现两个鲜红的巴掌印，嘴唇渗出血丝，可见小王爷十分用力。


    莫看小王爷身量消瘦，但他力气可不小，自是学过君子六艺。


    燕无照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眸中闪过怒色，人生中第一次难看窘迫是柔玥郡主给的。


    哈。


    燕无照握紧拳头。


    头顶响起小王爷邀功般的声音：“表妹，可满意了？”


    温雀衣点头，目睹燕无照不堪狼狈的样子，心中顿时痛快无比，大快人心。


    这两巴掌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燕无照受辱的一面，从今以后，看他燕无照的颜面尊严往哪里搁。


    燕无照，你也该感受感受我当时受到的屈辱了。


    你也有今天。


    温雀衣情不自禁快意地笑，冷声道：“燕公子，再有下次，不会轻饶。”


    “退下吧。”温雀衣嫌恶道。


    燕无照行礼：“臣多谢郡主宽宥。”


    言毕，燕无照转身离去。


    小王爷开口：“燕小将军，下回再不敬表妹，就不是两个耳巴子的事了。”


    燕无照：“臣谨记于心。”


    掌掴燕无照的事让在场的人明白，柔玥郡主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温慕洵将水榭中的情景收入眼中，惊讶郡主对燕无照的态度，两人从前根本没见过，但郡主的表现无一不在说明她很讨厌燕无照，且郡主行事完全不顾及燕家，恣意妄为。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讯息。


    温慕洵若有所思。


    此插曲对宴会的气愤产生影响，接下来旁的人过来同温雀衣打招呼，个个恭敬得不得了，其中就有那场宴会上曾经嘲笑过她的人。


    那个曾经用折扇拨开她头发的少年是当朝户部尚书的儿子，打死温雀衣都忘不了他。


    这些人毫无例外全被温雀衣的外貌缩诓骗，从他们的眼睛里不难看出迷恋。


    温雀衣嗤笑，肤浅的贱人们。


    全部都到齐了。


    哦，容微似乎没来，也没事，一个个来。


    温雀衣眯起眼睛。


    “臣温慕洵参见郡主。”温慕洵上前。


    哦，她那位讨人嫌的兄长也来了。


    温雀衣看着往日高高在上又恶劣虚伪的温慕洵向她行礼，恭恭敬敬，这种巨大的反差感让温雀衣特别兴奋，从前压抑在心里的恶念冒出来。


    温雀衣被温慕洵压制惯了，那时候她就发誓总有一天要踩在温慕洵头上，如今她做到了。


    现在她就算站在温慕洵头上拉屎，他一个大气都不敢出，这种将温慕洵狠狠踩在脚底下的感觉让温雀衣沉迷。


    蓦然，脑子里思及中秋宴上温慕洵看她的目光，温雀衣恶寒不已。


    今儿既然来了，那不叫温慕洵好看，她就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