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退潮的黑色海水，百万大军丢下数万具被国运压制而行动迟缓、最终惨死于城墙之下的同袍尸体，狼狈地退回十里之外的大营。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固如铁。


    平南王秦莽将一尊青铜酒爵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大哥！那到底是什么妖法！”他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头困兽，“我麾下的儿郎，连站都站不稳，就像背了一座山！”


    “这仗怎么打！”


    镇东王秦毅的脸色也极为难看，他紧紧握着剑柄。


    “我麾下那几位宗门供奉也说了，那是国运压制。在神京范围之内，那小皇帝就是天！”


    “除非我们的力量能瞬间击溃他的国运，否则进去多少人，都是被削弱的活靶子。”


    “那就再攻！我不信他的国运无穷无尽！”秦莽咆哮着。


    “蠢货。”


    一直沉默着的镇北王秦拓，终于开口。


    他将古刀缓缓归鞘，站起身。


    “用一百万人的命，去耗一个皇朝七百年的国运？”秦拓走到地图前，“我们耗不起。”


    秦莽和秦毅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秦拓的手指，点在神京城墙的结构图上。


    “国运，护得住大阵，护得住人心，但护不住城墙的根基。”


    他转过身，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透出一丝冷酷。


    “明日，不必全军出动。”


    “准备让供奉堂的修士们上。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绕开大阵正面，以土遁、潜行之法，潜至城墙之下，直接用法术摧毁城墙阵基。”


    “阵基一毁，护城大阵不攻自破。”


    “到那时，国运压制的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我要让那小皇帝亲眼看着，他引以为傲的城墙，是如何从内部崩塌的！”


    ……


    御书房。


    烛火摇曳，将秦昊的身影拉得很长。


    “陛下，今日虽击退叛军，但我朝国运消耗亦是巨大。”


    兵部尚书一脸忧色，声音都在发颤，“库中的灵石，仅够大阵再支撑五日。若叛军不计伤亡，轮番攻城，神京……危矣！”


    秦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桌案上的沙盘。


    国运压制，不是万能的。


    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护盾，每一次攻击，都会消耗能量。百万大军，哪怕只是站在那里，其驳杂的军气都会持续不断地侵蚀国运。


    守，是守不住的。


    唯一的生路，就是将伸过来的拳头，打断。


    “曹正淳。”


    “老奴在。”阴影中，曹正淳的身影无声浮现。


    “叛军的攻城器械和粮草，在何处？”


    曹正淳递上一份布防图。


    “回陛下，都在东大营，由平南王秦莽的本部兵马看守。那里防卫森严，更有数名王者境将领坐镇。”


    秦昊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


    他需要一把最锋利的刀，一把能撕开敌人营盘的刀。


    “典韦。”


    “末将在！”


    殿门被推开，手持人屠双戟的典韦大步而入，甲胄铿锵，煞气扑面。


    “朕要你今夜，出城夜袭。”


    典韦闻言，脸上瞬间爆发出嗜血的战意，他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陛下！末将愿为陛下取那三王首级！”


    “想取他们的性命，谈何容易。”


    秦昊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严肃。


    “今晚，你的目标是破坏，不是死战。”


    典韦一怔。


    “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被他们的王者境强者缠住，立刻撤退，保存自身为第一要务。”


    帝皇心术，驭将之道。


    要让猛将知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


    典韦低下头，那股沸腾的战意被他强行压下，转化为绝对的服从。


    “末将……遵旨！”


    “去吧，从禁军中，挑选五千人。”


    “用一扬大火，当做朕回赠给他们的礼物。”


    夜色如墨。


    典韦站在校扬之上，看着面前的五千名禁军。


    这些士兵，与数日前已截然不同。


    他们依旧是筑基境的修为，但每一个人的身体里，都仿佛蛰伏着一头凶兽。


    这是“霸王练兵法”的成果。


    它激活了他们每一丝潜力，将懦弱与恐惧从他们的灵魂中剔除，只剩下服从与悍勇。


    “今夜，随我出城，杀人，放火！”


    典韦没有多余的废话，只说了这一句。


    “杀！杀！杀！”


    五千人齐声怒吼，声浪几乎要掀翻夜空。


    子时。


    神京城南，一处早已废弃的地下水道出口，锈迹斑斑的铁栅栏被无声地挪开。


    典韦率先钻出，他身后，五千名禁军如同黑色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涌入夜色之中。


    他们没有选择直扑防卫最森严的东大营正面，而是在曹正淳提供的地图指引下，绕了一个大圈，像一把尖刀，插向叛军大营防守最薄弱的后方。


    那里，正是堆放“破罡弩”和巨型攻城车的器械营。


    营地内，几名属于平南王麾下的士兵，正围着火堆打着哈欠。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阴影中，一尊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正缓缓站直身体。


    典韦的双脚，踩在了坚实的大地之上。


    特性一：步战无双，启动！


    一股肉眼可见的血色气焰，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杀！”


    一声爆喝，典未动了。


    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速度，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瞬间撞入营地。


    “敌……”


    一名哨兵刚喊出一个字，就被一柄呼啸而至的巨戟，连人带骨，砸成了一滩肉泥。


    混乱，在一瞬间爆发。


    “敌袭！敌袭！”


    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夜空。


    典韦没有理会那些四散奔逃的普通士兵，他手中的人屠双戟，化作一道死亡旋风，直接冲向营地中央那几座最大的营帐。


    那里，驻守着此地的将领。


    “找死！”


    一声怒吼，三名神宫境的将领从帐中冲出，呈品字形，将典韦死死围住。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大能境巅峰，且激活了“步战无双”特性的怪物。


    典韦不闪不避，任由一柄长刀砍在他的肩甲上，迸发出一串刺眼的火星。


    他甚至没有后退半步。


    反手一戟横扫。


    “噗嗤！”


    那名偷袭他的将领，连同他手中的兵器，被拦腰斩断。


    鲜血和内脏，洒满了另外两名将领一脸。


    他们吓得肝胆俱裂，转身就想跑。


    但典韦的另一柄巨戟，已经如同毒蛇般追上，将两人串成了一串。


    他一人，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而身后五千名禁军，没有集结冲锋，而是以十人为一队，如同幽灵般分散渗入庞大的营地。


    他们不恋战，不杀人。


    手中提着的，是早已准备好的火油。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破坏！


    尽可能多的破坏！


    一名禁军士兵，将火油罐狠狠砸在一架巨大的“破罡弩”上，随即丢出火折子。


    “轰！”


    烈焰冲天而起。


    另一队士兵，冲到一架攻城车旁，用特制的砍刀，疯狂劈砍着它的巨轮和主轴。


    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浓烟。


    整个东大营，彻底乱了。


    “怎么回事！”


    中军大帐内，平南王秦莽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他随手抓起一件外袍，冲出帐外。


    当他看到东边那冲天的火光时，整个人都傻了。


    “我的破罡弩！我的攻城车！”


    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来人！给本王把那些该死的老鼠碾碎！”


    两名王者境的供奉从他身后的阴影中射出，化作两道流光，直奔火光最盛之处。


    典韦感受到了那两股强大的气息，快速接近。


    任务，已经完成！


    他将手中最后一具尸体甩开，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这是集合撤退的信号。


    那些分散在营地各处的禁军小队，听到啸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放弃眼前的目标，向着典韦的方向飞速集结。


    令行禁止，如同本能。


    “想跑？”


    两名王者境强者已经杀到近前，一左一右，封死了典韦所有的退路。


    典韦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他没有跑。


    而是将双戟交叉，护住要害，硬生生抗住了两名王者的联手一击。


    “轰！”


    巨大的冲击波将他脚下的地面震出一片蛛网般的裂痕。


    典韦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却依旧站得笔直。


    他用自己的身体，为身后的五千将士，争取到了宝贵的撤退时间。


    五千禁军，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沿着来时的路，从容退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