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山脉的废墟之上，杀戮的血腥味尚未散去，便被一种更沉重的压抑所取代。


    大军并未凯旋。


    三十万大秦锐士，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黑色雕塑，肃立于这片曾经的圣地之上，他们的煞气封锁了每一寸空间。


    万仞剑坪，那片被谢流云之血染红，又被能量风暴犁过一遍的残破广场，此刻成了审判的舞台。


    白起端坐于一张临时搬来的、属于谢流云的宗主宝座之上。


    他身旁，是战神吕布，那柄方天画戟就随意地靠在一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威。


    广场之下，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东荒境内，所有侥幸存活下来的宗门之主、世家之长、散修大能，凡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都已在此聚集。


    他们被大周的军队“请”来，观礼。


    没有人敢说话。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山门之外，那条通往万仞剑坪的、长达数里的朝圣石阶上。


    五道狼狈不堪的身影，正在那里，一步一叩首地向上攀爬。


    为首的，正是万法仙门的宗主，洛璃。


    她身上那件象征着身份与荣耀的华美宫装，早已被脱下，换上了一件粗布衣。


    光滑白皙的背上，横七竖八地捆绑着带刺的荆条，锋利的尖刺深深嵌入血肉之中，每动一下，都带出新的血珠。


    她那张曾经风华绝代、令无数修士倾倒的脸庞，此刻沾满了尘土与汗水，混杂着屈辱的泪痕，显得惨不忍睹。


    在她身后，神拳门、流云谷等四大宗门的宗主，同样是如此装扮。


    负荆请罪！


    这是大周皇帝秦昊的旨意，由白起执行。


    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当着整个东荒修仙界的面，将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宗门之主最后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咚！”


    洛璃的额头，再一次重重地磕在了坚硬而粗糙的石阶上。


    碎石划破了她的皮肤，鲜血顺着额角流下。


    她不敢动用一丝灵力去抵挡，只能任由这纯粹的痛苦与羞辱，一遍遍地冲刷着自己的神魂。


    她能感觉到，下方广场上，数万道复杂的视线，正聚焦在自己身上。


    有怜悯，有恐惧，有兔死狐悲，但更多的是一种信仰崩塌后的麻木。


    完了。


    宗门的时代，彻底完了。


    当他们跪下的那一刻，当他们背上荆条的那一刻，东荒所有修士心中那份属于宗门的骄傲，便已经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趟堪比万年的赎罪之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洛璃带着身后四人，拖着残破的身躯，跪倒在了白起的宝座之前。


    “罪人洛璃，拜见大将军！”


    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绝望。


    “罪人……拜见大将军！”


    身后四人，有样学样，将头颅深深地埋下，不敢去看前方那尊杀神的身影。


    白起没有让他们起来。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冰冷的意志扫过下方跪着的五人，又扫过广场上那数万名战战兢兢的东荒修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压抑的气氛，几乎要让空间都凝固。


    终于，在所有人的心弦都紧绷到极致时，白起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刀，精准地捅进每一个人的心脏。


    “陛下有旨。”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最直接的宣判。


    “第一，自今日起，东荒境内，所有宗门，即刻解散！门下所有弟子，无论内外，一律编入大周户籍，登记在册，与平民无异。”


    “凡宗门所占之土地、矿脉、灵田、财产，全部充公，收归国库！”


    轰！


    此言一出，不只是跪着的洛璃五人，就连下方广场上的数万修士，都瞬间炸开了锅。


    解散宗门？


    这是要掘了他们的根！


    万年传承，一朝断绝！


    洛璃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她猛地抬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大将军！”


    “我等已降，为何还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迎上了白起那双毫无情感的眸子。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仿佛在看一群没有生命的石块。


    洛璃后面的话，瞬间被堵死在了喉咙里。


    她明白了。


    这不是商议，不是谈判。


    这是通知。


    反抗？


    看看那被夷为平地的太虚山脉，看看那柄靠在吕布身侧的方天画戟。


    谁敢反抗？


    谁又能反抗？


    白起没有理会他们的骚动，继续用他那平铺直叙的语调，宣布了第二条旨意。


    “第二，所有解散宗门，必须于三日之内，将门中收藏的所有功法、典籍、秘术、丹方，无条件上缴！”


    “由朝廷统一整理、筛选，再行定夺。”


    如果说第一条是掘根，那这一条，就是断了他们所有的念想。


    连最后的传承都要被剥夺！


    一名性情火爆的宗主再也忍不住，嘶吼道：“欺人太甚！这是要我等断子绝孙啊！”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他话音刚落。


    “噗！”


    一道血线飙过，那名宗主的人头冲天而起，脸上还带着不甘与愤怒。


    出手的，是站在一旁的吕布。


    他甚至都没有起身，只是屈指一弹，一道气劲便了结了一名圣人境的修士。


    “聒噪。”


    吕布将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粒灰尘。


    全场，瞬间死寂。


    再也无人敢多言半句。


    白起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死去的只是一只蝼蚁。


    他宣布了最后一条，也是最诛心的一条旨意。


    “第三，为惩戒尔等助纣为虐之罪。万法仙门等五大宗门，所有王者境以上修为者，即刻启程，发往北境。”


    “戍边百年，以战功赎罪。”


    “百年之内，不得陛下旨意，擅离者，杀无赦！其家族、弟子，三族连坐！”


    戍边百年！


    这和流放赴死，有什么区别？


    洛璃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她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背上的荆条似乎有万钧之重，压垮了她最后的精神。


    狠！


    太狠了！


    这三条旨意，环环相扣，不给他们留下任何一丝东山再起的机会。


    秦昊！


    那个端坐于万里之外神京龙椅之上的年轻帝王，其心智之深沉，手段之酷烈，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罪人……洛璃……遵旨。”


    洛璃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东荒的天，彻底变了。


    自此，姓秦！


    随着洛璃的屈服，再无人敢有异议。


    秦昊的旨意，在这片废墟之上，被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下去。


    白起缓缓起身。


    “传陛下诏书，于东荒全境设立东荒都护府，总管此地一切军政要务！”


    一名传令官上前一步，高声宣读。


    “兹任命袁左宗将军，为东荒第一任大都护！官拜一品，持节都护，如朕亲临！”


    “即日起，大都护全力配合王安石大人推行新政，‘清查田亩，官绅一体纳粮’，将于东荒全境，一体施行！”


    人群中，修为早已是圣人境巅峰的袁左宗，一身戎装，大步走出。


    他对着神京的方向，单膝跪地。


    “臣，袁左宗，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