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诸葛亮的“逆转八卦”大阵缓缓消散，那片被强行颠倒扭曲的空间，终于恢复了原有的秩序。


    黑风谷，还是那个黑风谷。


    只是，谷中再无半点生机。


    残破的法宝碎片，折断的兵刃，以及数万具在空间错乱和毒雾侵蚀下，死状扭曲的修士尸骸，将整片开阔地铺成了一座惨烈的人间炼狱。


    风，吹过。


    卷起一抹血腥的尘埃。


    百里之外的一处隐蔽山坳中，一名负责监视战局的散修探子，浑身抖得如同筛糠。


    他看到了。


    他从头到尾，看到了那场堪称荒谬的屠杀。


    那艘孤零零的穿梭艇，如何引蛇出洞。


    那颠倒乾坤的恐怖大阵，如何瞬间发动。


    那三道从天外而来，足以弑杀仙人的神光，如何一击毙命！


    黑石宗，黄沙洞，幽鬼涧。


    这三个盘踞在废土东部，压在无数飞升者头顶作威作福了上千年的庞然大物，就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土崩瓦解！


    宗主石破天，当场陨落！


    黄沙老怪与幽鬼老魔，如抓小鸡般被生擒活捉！


    “魔鬼……一群魔鬼！”


    这名探子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再也顾不上隐藏，捏碎了手中一枚用来保命的遁地符，整个人化作一道土黄色的光芒，头也不回地朝着废土唯一的中心——破晓之城，疯狂逃窜。


    他必须把这个消息带回去！


    天，要变了！


    ……


    消息，比风暴席卷的速度更快。


    当黑石宗覆灭的战报，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名为“废土”的死水潭时，整个世界都沸腾了。


    破晓之城。


    这座由飞升者建立，在废土这片残酷丛林中唯一的庇护所，此刻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喧哗与震动之中。


    城南，鱼龙混杂的“升仙茶馆”内。


    “听说了吗！黑石宗，没了！”


    一个刚从外面得到消息的飞升者，满脸通红，激动地一拍桌子，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


    邻桌一个修炼了八百多年，气息已达神王境巅峰的老者，皱起眉头。


    “胡说八道什么？黑石宗盘踞黑风矿脉上千年，宗主石破天更是半步真仙的强者，你说没就没了？”


    “就是！前几天还听说他们联合了黄沙洞和幽鬼涧，要去围剿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怎么可能……”


    最先说话那人涨红了脸，急切地辩解。


    “千真万确！我兄弟的传讯符刚刚传来的消息！”


    “那伙新人，根本就是一群扮猪吃老虎的过江猛龙！他们设下绝杀大阵，反过来把三宗联军给包了饺子！”


    “一战！仅仅一战！”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石破天当场被三支从天外射来的巨弩射杀！形神俱灭！”


    “黄沙老怪和幽鬼老魔，连同数十名三宗长老，全被活捉了！”


    轰！


    整个茶馆，炸了！


    “什么？！”


    “巨弩杀真仙？你当这是下界凡人打仗吗？”


    “活捉？那可是两尊货真价实，真仙境初期的大佬，说抓就抓了？”


    质疑声，惊呼声，倒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太过颠覆，以至于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然而，就在此时，茶馆外又冲进来几个人，脸上带着同样的震惊与狂热。


    “是真的！千真万确！四海商会已经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


    “黑石宗完了！那伙新人，已经占领了黑风矿脉！”


    一石激起千层浪！


    如果说之前的消息只是流言，那“四海商会”的确认，就等同于官方盖章。


    整个破晓之城，无数在此地挣扎求生了数百年，被本土宗门欺压得抬不起头的飞升者们，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了压抑已久的狂喜。


    “好！杀得好！”


    “苍天有眼！黑石宗这群畜生，终于遭报应了！”


    “是哪路神仙下凡了？竟然有如此通天的手段！”


    这群被欺压了太久的飞升者们，非但没有对这股陌生的强大势力感到恐惧，反而生出了一丝病态的期待与兴奋。


    他们希望，这条过江猛龙，能将废土这潭死水，搅得更乱一些！


    破晓之城，城主府。


    大殿之内，气氛凝重如铁。


    一名身着玄甲的护卫，单膝跪地，将刚刚汇总的情报，条理清晰地呈报。


    主座之上，端坐着一个身形高大，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


    他便是此城之主，“敖烨”。


    一个货真价实的真仙境后期强者，统治这座飞升者最后的净土，长达三千年之久。


    敖烨听着手下的汇报，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


    “你说，石破天是被三支弩箭，隔着数百里直接射杀的？”


    “是，城主。”护卫递上一张兽皮卷，“这是探子冒死从远处描绘下来的图样。”


    敖烨展开兽皮卷。


    上面用粗犷的线条，勾勒出了三架造型狰狞，通体漆黑，充满了暴力美感的巨型弩床。


    旁边，还有对那支踏空而行，凿穿数万敌阵如入无人之境的骑兵军团的简单描述。


    敖烨盯着图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能胜过石破天三人，甚至能杀了他。


    但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如此写意，隔着数百里，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将其抹杀。


    大殿内，落针可闻。


    许久，敖烨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


    “本座明白了。”


    他抬起头，看向自己最信任的下属。


    “我们这些从各个下界挣扎上来的飞升者，走的都是独木桥。我们信奉个人伟力，追求自身超脱，将所有资源都倾注于己身，期望有一天能打破桎梏，得证大道。”


    “所以，我们是散修，是孤狼。”


    敖烨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那张弩床的图纸上。


    “但这伙新人，不一样。”


    “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一条我们闻所未闻，却又在下界无比熟悉的道路。”


    护卫不解：“城主，属下愚钝。”


    “帝皇流！或者说，是运朝流！”


    敖烨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忌惮交织的光芒。


    “他们不信奉个人，他们信奉集体！他们将阵法、兵甲、战阵、国运，拧成了一股绳，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仙人的恐怖力量！”


    “在我们眼中，没有修为的凡人军队是蝼蚁。但在他们手中，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大军，配合上这种战争法宝，就能爆发出弑仙的威能！”


    “这不是散修的思维，这是帝王的手段！”


    敖烨的话，让那名玄甲护卫醍醐灌顶，也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一群将帝王之道，发展到玄幻极致的疯子！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


    “启禀城主，‘飞升者联盟’与‘四海商会’的代表求见。”


    敖烨摆了摆手。


    “不见。”


    他站起身，走到大殿门口，遥遥望向黑风矿脉的方向，那里，一艘名为【大周龙雀】的战争堡垒，正无声地悬浮着，成为了整个废土的焦点。


    城中各大势力，此刻想必都和他一样，心乱如麻。


    是敌是友？是祸是福？


    无人知晓。


    敖烨深思熟虑之后，下达了命令。


    “传令下去，严密监视，但不要主动挑衅。”


    “我要看看，这条过江猛龙，到底想在这片废土之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