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的上空，气流凝滞如铁。


    敖烨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玄烨的话，如同万斤巨石，死死压在他的心头。


    站队！


    这是赤裸裸的逼他站队！


    他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但他清楚，玄烨不需要他的情愿。


    圣殿使者，只需要他的服从。


    如果他不动，今日这破晓之城，便会成为玄州圣殿用以立威的祭品。包庇罪奴的罪名，足以让玄烨将这里屠戮一空。


    可若是妥协……这不仅仅是违背他身为一方霸主，挣扎三千年才换来的心气。


    更等于，将那股神秘莫测，能轻易覆灭黑石宗的“大周”势力，彻底推向对立面。


    玄烨是悬于头顶，随时会落下的神罚之剑。


    而那大周……则是潜伏在深渊之中，连气息都无法探知的未知巨兽。


    一旦被其盯上，或许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两头，都是足以将他碾碎的庞然大物。


    他在这片废土挣扎了三千年，靠的便是左右逢源，从不轻易将自己置于死地。


    但今天，退路，没了。


    “城主！”


    一名须发皆白的大长老秦岳，颤抖着上前一步，老脸上满是惊惧与哀求。


    “城主，圣殿不可敌啊！”


    “那是统治了玄青洲无尽岁月的至高存在，万万不可与之为敌！”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大周虽强，但他们才来了多久？根基何在？底蕴何在？”


    “如何能与玄州圣殿这等庞然大物抗衡？老朽……老朽的孙儿就在城中啊！”


    “我们不能拿全城百万人的性命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啊！”


    “是啊城主！”


    另一名高层也附和道，声音尖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尊严，在活下去面前，一文不值啊！”


    一声声劝谏，像一根根淬毒的尖针，刺入敖烨的耳中，更刺入他的道心。


    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同样忘不了，就在刚才，那个叫刘伯温的文士，那自信到骨子里的气度。


    还有那艘横亘于黑风谷之上，光是静静悬浮，就让天地法则都为之退让的太古凶兽般的战争堡垒。


    那带来的震撼，丝毫不比眼前的玄烨要弱。


    敖烨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那伙新人，那伙自称“大周”的飞升者，绝非善类。若是得罪了他们，下场……恐怕比惹怒圣殿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内心，正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


    九天之上。


    玄烨见敖烨迟迟没有动静，耐心，终于耗尽。


    蝼蚁的犹豫，是对神祇的挑衅。


    “哼。”


    一声冰冷的轻哼，自他鼻腔中发出，却宛若九幽寒风，刮过城主府每个人的骨髓。


    他神情淡漠地屈指一弹。


    一道比发丝更纤细，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寂灭之力的混沌剑芒，从指尖迸射而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划破空气的尖啸。那剑芒仿佛无视了空间与时间的距离，一闪即逝。


    它精准无比地射向城中那座最高的建筑——揽月酒楼。


    噗。


    一声轻响，不是气泡被戳破，而是更像画卷被抹去了一块色彩。


    那座高达百丈，由无数珍贵材料建成，象征着破晓之城繁华的酒楼，连同里面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的数十名修士，瞬间定格。


    下一刻。


    轰！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甚至没有一丝烟尘。


    整座酒楼，连同其下的地基，就在全城百万生灵的注视下，被一种无法理解的伟力从这个世界“抹除”了。


    它不是化为飞灰，而是直接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光滑如镜、深不见底的圆形虚空，仿佛那里从来就没有任何东西。


    一阵风吹过，拂过那片绝对的“无”，发出令人牙酸的呜咽。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无数人张大了嘴，喉咙里却像被灌满了铅，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对“湮灭”的恐惧，狠狠攥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和神魂！


    这，就是玄州圣殿的力量。


    这，就是真仙巅峰的威能。


    玄烨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如同神祇的最终宣判，敲打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


    “再给你一柱香时间考虑！”


    “再有迟疑……”


    他的视线，如两把实质化的天剑，落在了敖烨所在的城主府上。


    “下一剑，落下的就是这里。”


    赤裸裸的屠城威胁！


    恐惧，如同瘟疫，在破晓之城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


    绝望，笼罩了所有人的心头。


    城楼之上，敖烨浑身剧烈一颤。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后背。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再赌下去，赌输的，是全城百万生灵的性命，是他三千年的基业！


    他猛地咬紧牙关，后槽牙传来“咯嘣”一声脆响，竟是直接被他咬碎！


    血腥味混合着无尽的屈辱在口中弥漫。


    那份属于飞升者的骄傲，那份经营三千年的尊严，在这一刻，被那一道剑芒，连同揽月酒楼一起，彻底抹除得干干净净。


    “传……”


    他艰难地张开嘴，每一个音节都仿佛重若千钧，准备下达那个让他道心蒙尘的命令。


    集结城卫军，向玄烨……屈服！


    就在此时。


    一道平静无波，却带着莫名安抚之力，仿佛九天清泉般的传音，突然在他脑海中悄然响起，瞬间洗涤了他狂躁混乱的心神。


    “城主，稍安勿躁。”


    这声音……敖烨瞳孔骤然收缩！


    是刘伯温！


    是那个大周的使者！


    他居然还没走？


    他想干什么？


    敖烨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那道声音顿了顿，似乎带着一丝胸有成竹的轻笑，缓缓消散。


    “好戏，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