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之事，岂容顽笑。”连昊神情严肃：“你素日喜欢清闲，就莫要再给盼盼那孩子添劳碌了，刚好我冠云峰去年新收的徒儿予彤与小六年纪相仿，不如就让她二人同拜一师，由我亲自授教，嫂夫人亦可放心。”


    “你冠云峰的弟子已经够多了，去年的暂且不提，我们来谈谈三年前的新弟子选拔。”宋士乾稍稍坐直了身子，似是有些愤慨道：“连昊，当初我好不容易看中一个，她也答应拜入我飞云峰门下了，你居然使计，硬是把她给撬了过去，这是何意？就兴许你们冠云峰发展壮大，我们飞云峰就不能添砖加瓦了？！”


    “士乾师兄，这新弟子选拔，本就讲个你情我愿，舒华选择我们冠云峰，那是她慧眼，知晓我定会悉心授教，令她成才，何来使计之说！”连昊瞧了小六一眼，神情不免有几分得意。


    “我呸。”宋士乾骂起人来很接市井之气：“狗屁慧眼，莫非我飞云峰就不能令她成才了？！”


    “粗俗……掌门师兄，嫂夫人，你们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胡话？！”连昊对上吐槽，对下则做起了小六的思想工作：“孩子啊，你来咱们冠云峰……”


    “又来这招！”宋士乾直接从椅子上弹起，一步跨到小六面前，抢先说道：“小六娃儿，他冠云峰弟子众多，新近又收了崔家那刁蛮丫头，你拜入他门下，岂能得到重视。但我们飞云峰不同，人少，师徒间也和睦，你若加入，只会备受宠爱和照顾。”


    “士乾师兄，你不能因为嫉妒就诋毁。”连昊也走上前来，试图争辩。


    宋士乾转身将他推开，对着上首的薛李二人高声道：“掌门师兄，嫂夫人，你们可不能偏心啊，三年前我心仪的弟子被他抢走，去年崔家来送人，也给了他冠云峰，唉，可怜我飞云峰啊，就只得区区几十个弟子，这实在不像话呀！”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眼睛直望着薛燚，像是要提醒他什么似的。


    薛燚的表情顿时有些许尴尬，沉吟了一会，便对连昊道：“连师弟啊，飞云峰的弟子的确是少了些，你看……”


    “掌门师兄……”连昊还待争取。


    但宋士乾如何肯给他机会，拉着小六就对上首处道：“掌门师兄和嫂夫人尽管放心，小六拜入我飞云峰门下，我必定悉心培养，令她成才，断不会有那般厚此薄彼的待遇。”


    说完，还特别瞟了连昊一眼，几乎要将他气死，反驳道：“我如何厚此薄彼了？”


    薛燚对这样的局面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只是咳嗽了一声，提醒两位师弟注意保留一脉首座的风度，随后又象征性地询问道：“小六，两位师尊皆想收你为徒，你自己是何意？”


    她能有什么意见？压根就没的选啊！


    李岚音朝她微微点了点头，于是小六上前几步，先是对连昊跪下道：“尊上抬爱，是小六几世修来的福分。”


    而后又转身跪向宋士乾道：“弟子小六，愿拜飞云峰座下，请师父教诲！”


    宋士乾立马笑得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去了，两手扶起她道：“好徒儿，好徒儿。”


    拜师结束，李岚音笑得甚是欣慰，薛燚道：“夫人，小六找到了属意的师父，接下来，你便也能安心地养病了。”


    “夫君说的是。”李岚音欠身道：“我让常姨给她收拾一下东西，有劳宋师弟在此稍候片刻，再带小六过去。”


    “不急不急，你们慢慢收拾，我去院里溜达一会。”宋士乾抢赢了连昊，心里说不出的得意，吹着小曲高兴地往前院去了。


    连昊指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刚想要吐槽，薛燚拉着他说要议事，二人遂一起去了前殿。


    李岚音遂唤常四娘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常四娘领命离去，未几，便携了一个包裹进来。


    初踏入雪庐的那一日，小六尚且是个蓬头赤足、一无所有的小叫花子，然而，离开时就已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穿着得体、白白嫩嫩的小胖妞。


    常四娘给她整理出来了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包裹里有新做的漂亮衣裳和美味糕点，分量略重，压得小六的肩膀微微有些酸痛。


    李岚音温柔地牵起她的手，轻声道：“孩子，今后你便要去飞云峰居住了。你的师父虽然性格上有些散漫，但为人正直，剑法一途也造诣深厚。你过去后，务必要用心修习，与师兄师姐们都和睦相处。”


    小六认真地应下，常四娘又将一个琴盒递过来：“这段时间你一直勤练指法，我听着已经是摸着门道了，只要再多加练习，想必就能熟练掌握了。这里边有几本入门级别的琴谱，你将它们和独幽琴一并带去，练功之余，可以自行学习，若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雪庐问我。”


    独幽琴乃世间罕有的灵宝，小六虽然贪财，但并非不识好歹，李岚音给予的委实已经够多：“姑母，这是您的法宝，我找个普通的琴随便练练就好了。”


    “我已经是破体残躯，独幽琴跟着我只是蒙尘。”李岚音轻抚着她的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不舍：“独幽早已有了灵性，它愿意奉你为主，你将它带在身边，日后如若遇到危险，它亦可护你周全。”


    还有这等作用？当真是她见识浅薄了。


    小六收下独幽，拜别李岚音后，常四娘将她送至门外。


    宋士乾正在银杏树下仰望天空，看到她怀里抱着独幽琴时，显得有些惊讶，随后满心欢喜道：“嫂夫人慷慨，士乾携小徒在此多谢了。”


    常四娘只是取下小六背上的包裹递给他，轻轻点头道：“夫人让我转告士乾一句话：我们小六今后就拜托给飞云峰了。”


    “定不负所托。”宋士乾语气坚定地回应了五个字。


    师徒二人从雪庐中走出，一前一后沿着白玉石桥朝万象台走去，桥上的风势强劲，吹得两旁的云朵飘渺不定，景色宛如梦境般迷离。


    万象台连接着六座石桥，无论前往哪座山峰，都必须经过此地。


    石桥过去，迎面矗立着一堵巍峨的白墙，墙下设有一扇宏伟的大门，两扇大木门板高达数丈，全部涂成了朱红的颜色。


    门后是长长的回廊，廊下一排排的房间。每隔数丈，便有两根红色的大圆柱，圆柱中间是一道圆形的拱门，拱门之后又是另一所庭院。


    宋士乾一跨入大门，就扯着嗓子高声大喊：“胖胖……胖胖……”


    片刻后，一个身材矮胖的青年便从某个拱门下匆匆走出，小跑着向这边过来。


    尽管山风凛冽，时值深秋，他却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连衣衫的前襟也被汗水濡湿了一大片。


    “师父啊，我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您得叫我林盼盼，盼盼，不是胖胖，瞧您给叫得，我这肥都减不下去了。”他一边擦着汗，一边张着嘴叭叭叭地抱怨，连上下两瓣嘴唇都胖嘟嘟的，果然不愧宋士乾给他改的名字。


    “盼盼和胖胖听起来差不多了。”宋士乾捏了捏他的肚子，戏谑道：“减肥减不下去怨师父，你咋不说少吃点，瞧瞧你都胖成啥球样了，还能御剑飞行吗？”


    “必须能啊，且能滚呢。”林盼盼打趣完毕，目光转向宋士乾身后的小六，好奇地询问：“师父，这位小妹妹是从哪里来的？”


    “为师刚从雪庐里抢来的徒弟，哈哈，幸好我这次先发制人，否则又要被他冠云峰抢走了！”宋士乾脸上的小表情十分得意：“从今往后，她便是你们的小六师妹了。”


    林盼盼听后欣喜道：“小六师妹，我是你大师兄林盼盼，原来你就是雪庐里那位孤身走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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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侠女，我们一直对你可好奇了，哈哈哈，没想到你竟成了我们飞云峰的小师妹！”


    大师兄惯会说话的，小六听着就高兴：“大师兄好。”


    宋士乾扫了他一眼：“行了，我把人领回来了，其他的你看着办，为师要去歇歇了。”


    说完，他把包裹往大徒弟怀里一丢，呵欠连天的走了，好似没睡够一般。


    林盼盼提着包裹，领着小六穿廊过径，最后去到一个小院，解释道：“咱们飞云峰的女弟子不多，全都住在这个院里，原先每人一间房的，但听方萍说，眼下房间都已经满了，所以要委屈小师妹你暂时与人同住了，没问题吧？”


    见她表示同意，林盼盼高兴道：“她们这会都在后山练剑，你就自己挑一间，先进去把东西放下了，至于被褥之类的，等会我叫人给你拿过来。”


    让她盲选舍友？这操作有点难度。


    不过，以小六在长宁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出来混，要想混得好，关键有三点：年长、资历老、能力出众。


    第三点不好把握，但前两点很好确认，那就是——老大啊！


    假如自己不能成为老大，那么成为老大的跟班也是可以的。


    方才林盼盼的言语间提到了一个人名——方萍，所以，小六试探着询问道：“方师姐住在哪间房？”


    “你想和方萍一起住吗？”林盼盼熟络地指向左边的第一个房间：“那间房是她住的，她向来最疼爱师弟师妹，肯定很乐意和你同住。”


    赌对了，小六心中窃喜，向林盼盼道谢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的厢房，面朝庭院，设有两扇小窗。房内陈设简单干净，两张床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余下的角落里摆放着几件松木桌椅，桌上搁着水壶和杯子。


    她将包裹轻放到左边那张空着的床铺上，随后好奇地打量起这个今后可能要居住很久的地方来。


    “你就是和我同住的小六师妹吧？大师兄让我帮你把被褥拿过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六转头望去，只见门口处站着一位年轻女子，瘦高的身材，面容略显寡淡，挽着半截子的衣袖，手里捧着一大叠被褥，冲她笑呵呵的，看上去十分友善。


    应该就是林盼盼所说的方萍了。


    小六连忙伸手去接那被褥：“麻烦方师姐了。”


    “不麻烦，我来吧。这间屋子以后就你和我住，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开口，不用跟我客气。”方萍动作麻利地铺好被褥，然后指了指门外：“那你先休息一会，我回厨房去准备饭菜了。”


    等等，难道她的灵机一动，找了个厨艺高超的厨娘师姐？


    为了消除疑惑，也为了拉近关系，小六主动请缨要去厨房打下手，方萍欣然同意。


    飞云峰的厨房很是宽敞，光灶台就挨个儿的造了五个之多。其中三个灶上，各叠放着一摞高过人头的蒸笼，蒸笼中散发出的香气，除了浓郁的肉香，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鱼香。另一个灶上的大铁锅里，米饭正在烹煮，方萍揭开揭开锅盖看了一眼，宣布已经煮好，安排灶下的师姐将火苗移到最边上的灶台。


    小六年纪尚小，又是新来的，方萍指派她去协助烧火。


    趁着同在灶下烧火的工夫，师姐傅莹莹告诉小六，飞云峰的弟子八十七人，加上师父宋士乾，以及她这个新来的，相当于每天都有八十九张嘴巴要等着吃饭。因此，厨房是飞云峰至关重要的地方，厨房的工作也是艰巨而伟大的。


    虽然小六年纪小，但火烧得相当不错，一看就很有做饭的天赋。只要她继续努力，肯定能早日去灶上挥舞大勺。


    豆粒般的汗水从小六的额头上滚落，她的算盘珠子……似乎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