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鸣话说得漂亮，但小六不傻，他们红脸白脸的演戏给她看，才不是看在什么同门师兄妹的份上，无非是不敢得罪掌门师娘李岚音而已，还有那门规第一百三十二条的约束，残害同门者，轻则惩戒，重则驱逐，想当初入门时，小六记得最牢的可就是这条了。


    不过，既然她身份已经被识破，那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与其总被他们纠缠，倒不如就坡下驴，趁他们有所忌惮时，索性摊开来，将责任都甩到叶枫的身上。


    小六略一思忖，便道：“他叫叶枫，父母都是隐世的高人。我和他其实也不太熟，只是半道相识，搭伴同行了一段路而已，所以只知道这些，而且他这个人吧，还挺坏心眼的，他骗走了我一样东西，所以我也一直想找他算账呢！”


    “一句不熟就想糊弄过去，你当我们傻呢！”崔予彤和卫鸣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发怒道：“找不到他，那我把帐算你头上也是一样的！”


    话音刚落，红绸便从崔予彤的袖笼里飞出，犹如一条吐着赤色长信的毒蛇，朝小六迅猛袭来。


    小六见识过那条红绸的厉害，如何敢正面抵挡，立马将手中的小木匣往前一送，口中大叫道：“当然不一样！你们自己也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又没得罪过你们，凭什么把帐算我头上！”


    木匣瞬间被红绸击中，掉落在一旁，匣子里的烟火撒了一地。


    小六急忙后退，红绸紧追而来，她避无可避，被重重地击打在胸口处，痛得眼角直抽搐，紧跟着便发现身体僵硬如木偶，无法再移动分毫了。


    崔予彤这是想把她控制住，然后再慢慢逼问，可她何尝不想主动交代了换一个安稳，无奈是真不清楚叶枫的来历啊。


    “想扺赖？”疮疤脸嘲讽道：“要不然你叫他出来，我们就放过你。”


    小六转眼看着他，无奈强调道：“我都说了我和他不熟，出无双城我们就分开了！”


    “还敢撒谎。”崔予彤冷笑道：“你和他举止亲密，道是亲兄妹也不过如此，现在却说不熟，你当我们都眼瞎呢？！”


    本来就被她红绸那一下子抽得胸痛，听了这句话小六顿时感觉胸闷气短的症状全都上来了。


    不是他们眼瞎，是她眼瞎啊，她要早知道自己是个女的……


    算了，这种解释或许李岚音和常四娘会信，但眼前的这些人，想必只会换来更无情的嘲笑。


    小六没好气道：“崔师姐，我也就是和他顺路搭了个伴，在无双城的时候一起看了个灯，逃跑的时候他拉了我一把而已，这就举止亲密了？你怕是没逛过青楼，没见过人家亲密时的样子吧？！”


    “你你……你不要脸！”崔予彤顿时羞愤得一张俏脸连耳根都红透了，厉声道：“满嘴污言秽语，你是真当我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卫鸣也沉下脸来道：“小六师妹，我当你是自家师兄妹才真心实意地想帮你化解矛盾，可你要这般不识抬举，那就休怪卫某也无能为力了！”


    小六沉眼望着他们：“说假话你们不信，说真话你们还是不信，我能怎么办？要不然我赌咒发誓，你们就能信了吗？”


    “信口雌黄，如何能信！”崔予彤从腰间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瓷瓶来，拿在手上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挑眉笑道：“知道这是什么吗？可是我花了好多银子才得来的一小瓶，听说服下之人初时毫无中毒的症状，但在十五日后浑身便会溃烂，即便医治，也会在皮肤上留下色若红芍的永久癍痕，所以，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半月红，可是好听？”


    小六本以为他们顾忌着门规和李岚音，顶多对她言语羞辱一顿，可没想到崔予彤癫狂如斯，竟然想出这样一个隐蔽而歹毒的毁容法子来对付她。


    人穷只是一时，人丑却是一世啊。


    “好听好听，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用在我一个叫花子身上多浪费，你还是先留着吧，等以后找到叶枫了，你给他用，当初就是他施毒伤的你们，你们还给他也是应该的！”小六立马服软。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我带你们找他！”


    “刚才还说不熟，这会就能找到了？你这小叫花嘴里果然没一句真话！”疮疤脸对她这种不坚定的立场相当鄙夷。


    小六急忙辩解道：“我说的就是实话，我和他虽然不熟，但是他还会回来找我的，到时候我一定告诉你们。”


    “满嘴谎话，冥顽不灵！”奈何崔予彤死活不信，揪掉瓶塞，一脸不屑道：“其实你说不说没所谓的啊，日后我总能找到他的，至于你，你不是很能耐的吗？一个小叫花子，也敢跟我抢赏灯的位置？也配当我的同门？”


    说完使了个眼色，示意其他人上前帮忙，那疮疤脸离得最近，伸手就要来捏小六的颌骨。


    吓得她立即大叫道：“你们敢！掌门师娘把我当亲生女儿疼爱，你们敢伤我分毫，她一定饶不了你们！还有，我受慧云长老托付而来，天音阁视我为恩人，你们想一想后果……”


    “什么后果？天音阁的掌门如今是聂阁主，已经不姓李了，慧云前辈也已经死了！”那疮疤脸嗤声道：“你那同伙敢下毒坑害我们，我们今日也只是还赠你而已！”


    “你居然敢威胁我？！”崔予彤似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咯咯咯笑道：“还真把自己当成掌门师娘那未出生的女儿啦？凭你也配？其他人或许忌惮你的掌门师娘的关系，不愿意出手，可我不一样啊，凭我爹爹和掌门的关系，我就算把你吊起来打一顿，再下毒毁了你这张脸，只要不伤及你的性命，掌门师娘就算再生气，也顶多不过罚我一二，必不敢严惩。”


    她嘴里说着狠话，脸上却带着笑，眼里仿佛盛着莫名的恨意：“待日后我再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是会照样打你，打到你认错，把那同伙找出来，自己滚出苍云为止！”


    说话的工夫，疮疤脸已经捏住小六的颌骨，迫使她张开嘴来。


    崔予彤举起半月红就准备往她的嘴里倒，一道清朗的声音却从不远处响起道：“我外祖父和小师叔是死了，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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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要敢惹我母亲不开心，我发誓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比死了还难受！”


    “少谦哥哥……”崔予彤听到这声音显然甚是惊慌，送到小六嘴边的毒药也急急忙忙往回缩，试图藏回腰间，才想起瓶塞已经给扔了，只好反手拿在身后。


    薛少谦的身影从一尊青铜巨鼎后缓缓现身，即使隔着数丈的距离，眼神亦如山脉之巅的积雪，射出一道道令人彻骨的寒意。


    众人惧怕他似乎比李岚音更甚，见他走过来，卫鸣讪讪地解释道：“薛师弟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向小六师妹打听一个人，怕她不说，所以吓唬一番，做做样子而已，并没有要真正为难她的意思，对吧？崔师妹，杨师弟。”


    疮疤脸杨淳山这会恨不能把方才说过的话吞回肚里，一时间竟忘了两根手指还捏在小六的颌骨上，被卫鸣捅了一下，方反应过来，慌忙放开手，也没听清楚卫鸣说了什么，只支支吾吾道：“对对对。”


    “少谦哥哥。”崔予彤倒是听懂了暗示，藏在身后的手往前一伸一转，那半月红的瓶口顿时朝下，几滴透明的汁液尽数倾倒在地上，融在湿泞的雪地里，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她嘟着小嘴，仿佛委屈极了：“那日无双城之事你也是知道的，我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如今只需她向我道歉，说出那个同伙的身份来，已经算是便宜她了，怎知她还如此的不识好歹！”


    薛少谦冷冷一笑：“无双城之事你们恃强凌弱，以多欺少，不占理也就罢了，一群人还打不过一个，呵呵，真是丢尽了我们苍云的脸面，若非有风老城主为你们求情，父亲又念在你们已经受到惩戒的份上，这才免去了责罚，没想到你们竟不知收敛，如今便连同门都敢残害了？！”


    “薛师弟言重了，我们岂敢伤害小六师妹。”卫鸣立马辩解道：“莫说她如今已是我等的同门，便是冲掌门师娘对她的珍视，我们也只会对她爱护有加。”


    薛少谦讥笑道：“还真是爱护有加呢，如此大费心机，连半月红都要用上了！”


    那卫鸣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被人揭穿还打了个哈哈，又悄悄推了推崔予彤道：“崔师妹吓唬她而已，薛师弟切勿当真！”


    崔予彤赌气似的将那空了的小瓷瓶丢在地上，横眉怒对小六道：“她那同伙害得我险些毁容，我如今教训她，也是讨要回一二，如何就不能了？！”


    小六方才给那半月红惊吓得魂都掉了半截，这会稍缓过来，听崔予彤话里话外的意思，合着欺负她还理所应当了，气得不由破口大骂道：“你放屁！我好好的看灯，本来就没招惹你们，是你们嫌弃我叫花子的身份，非说我脏了那河那桥，硬逼着我挪位置，还要动手打我，叶枫看不惯才出手教训你们，你们要不满报复，尽管找他去讨要好了，干嘛事事都冲着我来，就因为我是个低贱的叫花子，所以只能任由你们欺负吗？！”


    方才还对她又嘲又骂的几人，这会当着薛少谦的面，却任由她抖落出那日的真相，个个都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