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作品:《寒鸦争渡

    屋里一时陷入死寂。


    萧凌风脸上的笑容凝在脸上,飞扬的眼角耸拉下来。他喉咙艰难的滚动了两下,过了许久,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五叔!为什么?大伯已经同意了!”


    “屡教不改,劣性难移,这样的人,如何能谈婚论嫁?”萧淮目光缓缓扫过谢枕月,最终定格在萧凌风身上:“你值得有更好的女子,与你并肩,共度此生。”


    他顿了顿,又朝谢枕月冷冷瞥去,“但那个人,绝不能是她!”


    视线骤然相撞,谢枕月嘴角挂着刻意维持的淡笑。萧淮对她的观感不会轻易改变,她却不能失去萧嵘这个靠山。谢枕月立马低头,哑声劝了两句萧凌风:“我知道都是我不好,五叔,您别生气,我以后再不会了!”


    心里却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就算自己并不是真心实意要嫁给萧凌风,萧淮也不能当着她的面,把她说的如此不堪。


    那他呢,又能高尚到哪里去?他敢说出真正的缘由吗?


    “大伯,五叔,我就是喜欢她,别人再好我也不要!”如果一开始没提这事,他也能泰然处之,不去想,不去念。可是……萧嵘明明答应了,连谢枕月也同意了,萧淮的话犹如当头一棒,让他瞬间陷入绝望。


    萧凌风“砰”地重重跪倒在地,带着一种偏执的执拗:“她只是年纪小,不懂事,您别怪她。五叔,她过去做的那些错事,包括现在,我都愿意代她受过,求您成全我们!”


    “凌风,”谢枕月再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我们晚些再说不迟。”


    萧凌风抬眸朝她看了一眼,哑声又道:“求您!求您……”


    曾经那个只到他胸口,需要他弯腰才能平视的少年,已经长成了挺拔的模样。这个洒脱肆意的男儿,此刻却为了一个女子仰着头,满脸期盼与哀求的跪在他跟前。萧淮忍住后退的冲动,四肢百骸僵硬如铁。


    萧凌风自九岁开始跟着他,两人虽只差八岁,这些年的教导跟陪伴,跟自己亲子没什么区别。


    如果没有石室里那荒唐混乱的夜晚,他也不是非要计较谢枕月闯的那些祸事。他再不喜她,哪怕为了萧凌风,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咬牙同意这桩婚事。


    可事到如今,别人不知情,他却不能装糊涂,更不能自欺欺人。


    他怎么能,怎么能枉顾人伦纲常,应允这桩可笑的婚事!


    “你只比谢枕月大几个月!”萧淮声音喑哑,“何来年幼无知之说?”


    “凌风,”萧嵘见气氛僵到极点,心中满是无奈,伸手去扶他,“有话好好说,此事是我……”他长长一叹,“你先起来。”


    萧凌风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固执地望向萧淮,非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简直不像话,萧嵘语气微重:“你五叔回程途中旧疾复发,此事改日再议。”他转头看了一眼脸色异常难看的萧淮,语气带着几分责备与关切,“你也先回房休息吧,都这般大的人了,怎的如此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


    “五叔,您……”萧凌风这才注意到萧淮的脸色,以及摇摇欲坠的身躯,仿佛如梦初醒般,他心着急,这下不用别人再劝,迅速起身,急切地上前搀扶,“五叔,我……您怎么了?”


    萧淮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望了萧凌风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言,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离去。


    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两天,萧淮盯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出神。谢枕月的伤已经拖了两天,他本该去替她施针,可是他实在不想看见这个人。


    只要一想到萧凌风,就头痛欲裂。还好他大哥没再坚持此事,自己还没说什么,他就已经改口劝起了萧凌风。只是那孩子……他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个恶人,他注定要当到底了。


    “五爷,膳房送了清粥过来。”九川在门口轻轻敲门。


    “进来。”这两日,食物勉强能在他肚子里停留,只不过每次仍吃不了几口。


    萧淮接过温度适口的清粥,米粒软糯,米香四溢,到了他口中,却尝不出什么滋味,他吃了几口就让九川撤下。


    夜色转浓,烛影忽明忽暗,清冷的夜风也吹不散他眉间的倦,萧淮略站了会,吹了烛火,上榻躺下。


    摇晃的马车,那温暖的身躯贴着他,双手缠着他腰腹,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又变作了昏暗的客房。


    不停作乱的手在他脸上流连,他却动弹不得……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能睁开眼睛。一低头就能看见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卷翘的睫毛轻轻的颤动,极淡的唇色,唇上干得起了皱,却不妨碍他凝视良久。萧淮只觉得口干舌燥,彻骨的寒意渐渐褪去……


    他鬼使神差地凑近,在碰到那诱人的唇瓣前惊恐一颤。


    谢枕月的脸不知何时竟化成了萧凌风,他红着眼眶,像那日一样仰着脖子,一字一句地质问他:“五叔,这就是你不同意的理由吗?”


    窗外夜色依旧,萧淮就这样睁着眼,任由瞳孔中的夜色褪成灰白。晨光透过窗扉洒进屋里,他仍僵直的躺着,像被钉在床上,久久不能动弹。


    “你要娶妻?!”


    萧嵘刚端起茶盏的手控制不住的就是一抖,滚烫的茶水全洒在了手背上,他却没感觉似的。瞠目结舌地看向一大早就匆匆赶来的老五,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自从当年跟徐家的婚事作罢后,任凭他们怎么劝说,萧淮始终没再松口婚嫁一事。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也没再横加干涉,谁知这一耽搁便是数年,眼看将至而立,他依旧孑然一身。


    为了这事,萧嵘愁得夜不能寐,明里暗里借着各种赏花宴,诗会的名头,将城中适龄贵女邀了个遍。他要么缺席,要么冷脸不理不睬……


    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萧嵘下意识起身,往东边望了望。


    萧淮见他这举动,心中的愁绪生生被压下去几分,哭笑不得道:“大哥!”


    萧嵘用帕子胡乱擦着手上茶渍,眼底漾开笑意:“你能想通,老爷子若是知晓,怕要连夜赶回来。”


    “快说说,是哪家的千金入了你的眼?正好趁老爷子回来,抓紧把婚事办了,他也能多留些时日……”


    “没有。”


    “嗯?”萧嵘手上还捏着沾湿的帕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没有?”才说完,立马反应过来:“你该不会……还记挂徐漱玉吧?”


    “怎么会,”萧淮听到这个名字就皱眉,“除了她谁都可以。”


    他理想中的妻子,应该贞静,温顺,事事以他为先,像徐漱玉那样任性刁蛮的女子,之前若是知情,就算他大哥极力劝说,他也绝不会考虑半分。


    想到这,他立马补了句:“只要温顺,家世清白即可,其余的全凭大哥做主。”


    “就这样?”萧嵘面色一顿,“之前徐漱玉闹的满城风雨,我以为你心里还记挂她。可惜……”说到徐漱玉,他止不住摇头,“她被徐兄惯坏了,我之前还想着你要是非她不可,我也只得厚着脸皮再去趟州牧府。”


    “现在,那倒是容易的很!”他突然开怀。


    萧淮扯了扯嘴角,对于徐漱玉,哪怕那晚她追上来哭得不能自持,他也是心如止水:“大哥说笑,我与她不过一面之缘,哪里来的非她不可?”


    “是我糊涂了,你对感情之事向来淡漠,我之前还怕那暗疾……”萧嵘轻咳一声,及时止住话头,轻拍他的肩膀,连送来的早膳也没吃,迫不及待的就要出门,“我这就去张罗,枕月……你多担待。”


    “劳大哥费心,”他看着着急忙慌的萧嵘,怕他病急乱投医,忍不住又加了句,“但也不能貌若无盐!”


    萧嵘回头露出一个我明白的眼神,大笑着推门出去:“大哥是过来人!”


    这事托给萧嵘不到一天,寒鸦林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连金水城也闹得沸沸扬扬。到了第二天,医庐人满为患。这些人不是来看诊的,而是城中乡绅富户拖家带口,赶来相看的。


    医庐弟子们被人团团围住,撵在后头追问萧淮下落。到了午后,不堪其扰的医庐,破天荒的关上了大门。


    萧淮只觉得脑仁一突一突的抽痛,实在想不通向来稳重妥帖的大哥,为何这次……要这么大张旗鼓的行事?


    今日,孟东暂免了抄书的惩戒,跟九川一起寸步不离的跟着萧淮。


    谢枕月的伤已经耽搁多日,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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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不能再拖。他深吸一口气,朝偏院走去。


    玉娘见萧淮进来,福了福身,无声地退去门外,轻轻掩上房门。


    谢枕月行动不便,萧淮又迟迟不来,玉娘便被临时召回来照料。玉娘刚替她褪去衣物,此时她□□,仰面躺在床榻上。


    她知道萧淮来了,她知道应该把他那天说她配不上萧凌风的话,当个屁放了。再放软姿态讨好他,因为他若是想要乘机对她做点什么手脚,那可太容易了。可是谢枕月就是不想这么做,甚至觉得连看他一眼都觉得难以忍受。


    反正再坏也就这样了,只要有萧嵘在,萧淮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她又闭上双眼,装死。


    “自己拿着。”萧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对他不理不睬。


    萧淮将瓷盏不轻不重地放到桌子上:“既然谢姑娘耐力了得,那就开始吧。”他转身,伸手去掀薄被。


    糟了!谢枕月倏地睁开眼睛,眼疾手快的按上他手背,四目相对,萧淮立马抽回手,飞快地转身。


    她正想找补,谁知道萧淮不但没有为难她,反而从桌上端起瓷盏,亲自递到她手上,等她喝完,又沉默着接了回去。


    要不是指尖不经意相触的瞬间,他像被什么难以忍受的脏东西碰到,盯着碰触过的手嫌弃的蹙眉,她还以为他转了性子。


    正好,她看他也十分不顺眼。喝完浮生酿,她又闭上了眼睛,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一直沉默无话。


    一张薄毯从上至下兜头盖下,掩住了满室春色。谢枕月伸出双手把毯子压到手臂下,忍了又忍,终于干巴巴的向他道了声谢。


    萧淮的视线扫过她圆润白皙的肩头,背身向外:“别急着谢,如果再有下次,你就这么躺着吧。”


    他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却没回头,“李谦今日在医庐门口撒泼打滚,讨要酬金……”


    她本来还端着,这下彻底绷不住了,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你难道给他们钱了?谁让你给他们钱的?”


    “他们要谋财害命!打算抢了宝物再……”她一顿,“我亲耳听到,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这话一出口,谢枕月突然哑火,萧淮要是信她,那才是见鬼了。


    守在门口的玉娘见人出来,行了一礼开口道:“五爷,温姑娘来了,已经等了您许久。”


    这院子小的可怜,连个纳凉的绿荫也没有,温蘅站在墙角阴影处,额角的发丝湿漉漉地全贴在了脸上。


    看见萧淮出来,立马笑着上前:“萧五爷”


    萧淮淡淡应了声,回头见玉娘进屋,才招呼温蘅换个地方说话。


    这些年温老板将大部分产业交给了温蘅打理,自己反倒当起了富贵闲人。温蘅很少来寒鸦林,除去看望谢枕月的那次,她几次来都是因为商队运送的药材出了差错。


    能直接找上他,说明不是小问题。最近的一次,鲛珠跟人参都在其中,萧淮隐隐不安:“温姑娘,是我托你寻的药出了问题?”


    温蘅笑容微滞,知道他是误会了,随即笑着温声解释:“五爷误会了,那药没有任何不妥。”


    萧淮性子淡泊,而且这么多年洁身自好,她向来欣赏,只可惜自己家世不显。萧、徐两家婚事黄了后,父亲虽动过心思,却没有贸然开口。


    没想到昨日突然传出他要择妻的消息,不论门第,只求眼缘。温蘅一度以为是假的。


    直到今日踏入寒鸦林,街头巷尾都在热议,她突然觉得这是老天特意给她留的机会。


    来之前她踌躇满志,此刻骤然看到他清冷的神色,她突然觉得难以启齿。


    “温姑娘有话不妨直言?”这些时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萧淮连日失眠。刚才为了谢枕月又劳心劳力,精神越发不济,他现在只想快些打发了她。


    萧淮态度虽然温和有礼,温蘅却也能察觉他眉宇间的倦意。袖中的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只迟疑了几息,就抛开了矜持:“我听闻五爷托萧王爷做媒,我想着,你我总比外头那些素未谋面的姑娘要熟悉些,便冒昧前来毛遂自荐?”


    她抬眸深深望进他眼底,嗓音轻柔却坚定:“萧五爷,你觉得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