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作品:《寒鸦争渡》 萧王府众人连夜赶到,齐聚一堂。
谢枕月浑浑噩噩地站在他们身后,夜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烛火的光幽幽的,映在众人脸上。她身体僵直着,朝那面色灰败的尸身看了一眼,心头一片死寂,奇怪的是,此时她竟一点不觉得害怕。
她实在难以想象,萧承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竟会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舍弃自己的生命?
从萧家人隐晦的交谈中,谢枕月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就在她偷了鲛珠,出逃的那几日,萧承曾和护国寺的大和尚回来过。正是那个时候,有人来寒鸦林求救,萧淮不在,萧承跟大师便赶去救人。
谁知这一去……
救回来的那人,此刻就在霍子渊的院子里。
不清楚那人什么来头,自他来后,医庐里四处可见神情冷峻的守卫。尤其是霍子渊的院子,谢枕月觉得,自己若是路过时多看一眼,下一瞬就要被抓去盘问。
明心居里,萧淮几日不见人影,只有萧凌风双目无神地蹲在地上,拿着把扇子,机械地扇着药炉。
夕阳把他的身影拖得长长的,谢枕月放下食盒,先搬了树墩塞在他屁股底下,伸手夺过扇子:“我替你看着,什么时候好了你叫我。”
她心下猜测,那被救回来的人应该身份不凡,不说突然增多的护卫,就凭萧淮跟萧凌风没有立即回萧王府,而是留在这里亲自看顾他,就可见一斑。
“不用,”萧凌风轻轻摇头,将扇子从她手里又抽了回来,“这药马虎不得,他……”
“他怎么了?”
“他伤得很重,”萧凌风眼底泪光浮动,“哪怕祖父跟大师……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我们不提这个了,”谢枕月被他感染,鼻子一酸,眼眶跟着湿润,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人,她也由衷敬佩。
可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继续。
出事后,送到明心居的饭菜,每次都是原封不动地退回。
谢枕月起身揭开放在一旁的食盒,一阵米香四散开来。她捻了块白白嫩嫩的米糕,俯身递到萧凌风嘴边:“这是我刚做的,你快尝尝?”
见他不动,她又伸出发红的手指,递到他眼前,“你看,还烫了个泡!”
萧凌风抬眼看了看,“我不饿,你不用麻烦。”
“你吃了,就不算麻烦。”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谢枕月双眼亮晶晶地,迫不及待地追问:“好吃吗?”
萧凌风伸手从她手里接过米糕,轻声应了句:“好吃。”
好吃就行。其实她只是在出锅的时候,帮忙装盘而已,谁知就这样还烫了手,不过只要他肯信,那就是她亲手做的。
一盘米糕,被他默默吃了大半。
谢枕月又端来茶水:“小心噎到。”
萧凌风望着热气蒸腾的茶水,悲伤突然散了大半,哀怨道:“枕月,现在是三伏天。”
谢枕月尴尬一笑。不多时,药已经煎好了。
萧凌风滤净药渣:“我要去给他送药,你……”他看了看仅剩的一块米糕,踌躇半晌还是开口,“这个还有吗,五叔应该也很难过。”
萧凌风无声地往上指了指,她这才知道萧淮原来就在这楼上。
“你去忙吧,我这去膳房,保证新出炉。”米糕多的是,把萧淮埋了都不成问题,谢枕月一口应下。
从明心居到膳房有段路,谢枕月提着食盒回来,天已经完全黑透,萧凌风却不见身影。
谢枕月已经上了楼梯,忽地顿住脚步。这个时候上去指定没什么好脸色,还是等萧凌风来,再由他送去吧,这样想着,她转身就要下楼。
这时,一道黑影在暗处缓缓迈出。孟东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向停在半道上的人,哑声道:“有劳。”
谢枕月抬眸看向那道黑影,认命般叹了口气。萧淮这个人,如果有的选择,她实在不想跟他过多接触。
楼上没点火烛,只有大开的窗扉透进一些光亮,依稀可辨临窗的躺椅上,一道微微起伏的轮廓。
“五叔。”她朝那起伏轻轻唤了声。
那身影一动不动。
对他,刚才那套说辞肯定行不通,她斟酌着词句开口:“凌风这两日滴水未尽,可是哪怕在这个时候,他仍记挂您的身体。”
“这是凌风让我送来的。”谢枕月走过去将食盒放在桌案上,犹豫了片刻,又道,“我想,就算……老太爷还在世,也一定不忍看你们这样折磨自己。”
她静站了片刻,他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谢枕月转身就走,言尽于此,她没什么好说的了。
身侧骤然传来一声巨响,“砰”,瓷碗在她脚边炸开,食盒四分五裂,新蒸的糕点滚落一地,脚下一片狼藉。
谢枕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怔在原地。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他不领情也就算了,竟遭到如此对待!
不等她回神,又是“砰”地一声,她下意识低头,又抬头。正是桌上那个木盒被狠狠掼在地上,里面白花花的纸张撒落一地。
抬头时,萧淮已经站在她跟前,朝她步步逼近。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直觉告诉她,萧淮此刻的神情一定十分骇人。
他嗓音干裂破碎,每个字都仿佛淬着刻骨的恨意:
“你不是要走吗?为什么不干脆走远些?”
“要不是你,我何至于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要不是你,或许……”
如果不是她平白生事,他至少能见他父亲最后一面。如果……他在,有没有可能,父亲不必用这种决绝的方式救人!
一想到这些,他就反复煎熬,夜不能寐。
“这些银票全是你的!”
“不必再费心机,不必在这里委屈求全!”
“现在就滚!”
谢枕月浑身一颤,这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这么大的帽子扣在她头上,她承受不起!
她是有错,但绝不是错在害死萧承。
谢枕月迎上他骇人的目光,缓缓摇头:“我确实错了,但只是错在偷走鲛珠,枉顾霍子渊性命。但你父亲的死,我没半分错处!”
“还敢狡辩?”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萧淮心头剧痛难当,他欺身上前,伸手死死扣住她肩膀,“要不是你,他们或许都不会死!”
近乎粗暴的举动,瞬间将她拽回石室里那暗无天日的一晚。谢枕月拼命挣扎,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忽地一滑,身体蓦地向后仰去,好在手掌及时撑在了地上。
“嘶!”她忘了地上有碎瓷,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坐在狼藉中,掌心火辣辣,传来阵阵钻心的疼,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谢枕月嘶声力竭地喝道:“不是我让你追来的,也不是我让你病发耽误时间!”
“更不是我派人送的信!”
“他会做这样的决定,是他性格使然,难道也是我逼迫的吗?”
她直起身子,反向朝他逼近,一声高过一声:“你一直对我心有不满,哪怕我什么都不做,你也总能找出理由迁怒!”
萧淮身量高出她许多,谢枕月浑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她却昂着脑袋,眼里燃着愤怒的火苗,气势不落半分:“对你而言,我是不是连呼吸也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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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肚鸡肠,是非不分,毫无担当,凌风还知道关心你,你呢?你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责怪别人?”
她每近一步,他的心不收控制的就是一颤,那些话像一把利刃,精准地扎进他心口最痛处。剧痛与窒息如影随形,父亲是什么样的人,那人的伤有多重,他再清楚不过。哪怕重来千百次,结局依然不会改变。
他闭了闭眼,这一瞬间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只留下满身疲惫与自嘲。
萧淮脸上不见喜怒,木然道:“我不想再看见你。”说完这话,他侧过身,缓步下了楼梯。
对萧淮积压许久的不满,终于借机宣之于口。这通不计后果的发泄,她身心舒畅,只是……她摊着两只血肉模糊的手掌,火气又蹭蹭蹭地往上冒。
“狗男人!没有一点同情心。”谢枕月骂骂咧咧准备起身,低头一看,散落的纸张糊了米糕,黏在了她的裙摆上。
“真浪费。”她用两根手指撕下来准备丢掉,余光瞥见上头奇特的花纹,突然怔住,借着窗外微弱的亮光,依稀可见“泰丰票号,凭票取银五百两”等字迹。
她眼睛倏地瞪大,立马蹲下身查看,一百两、五十两……直到手上捏了张一千两的。刚上来的火气“呲”地一下,立马散得无影无踪。
瞧她发现了什么,这地上散落的,一张又一张,是令人目眩神迷的钱啊!
她之前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像垃圾一样散的满地都是。
碎瓷还嵌在掌心,血迹糊了满手,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早知道激怒萧淮,会有这么丰厚的收获,她还费那个功夫偷什么鲛珠?
再顾不上手上的伤,手忙脚乱地扑过去,用僵硬的手指,将银票一张张捻起来。
黑暗中,无处不在的锋利碎瓷,不时扎进皮肉,她一点也不在意,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叠希望拢在手心。
一张又一张,足有厚厚的一叠,虽然大额的很少,谢枕月还是心花怒放,忍不住低头凑近。一股怪味混着汗渍,腥臭扑鼻而来,她却觉得十分上头,这自由的味道!
这个念头刚闪过,她立马想到另一个问题,银票可以藏起来,她这张脸,要怎么办?它可以是最锋利的武器,也能成为催命的毒药。只要一出了这地界,立马能引来无数不怀好意的觊觎之徒。
可是又有个念头在心底疯狂叫嚣,只要离开这里,只要能自由自在地过活,这脸有什么要紧?既不当吃,又不当喝,还可能惹来一堆麻烦。
反正自己也看不到,不如就毁了吧?
是这样没错,她坚定地告诉自己。缓缓俯身,伸手将瓷片紧紧握在手中。
只要毁了这张脸,她就能顺利去任何地方,能安安稳稳,衣食无忧地度过这下半辈子。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席卷全身。谢枕月将整理好的银票往腋下一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发狠地往自己脸上划去。
“你做什么!”手腕一麻,碎瓷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谢枕月蓦地抬眸,只见萧淮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正满脸怒容,气势汹汹地冲到她跟前。
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劈头盖脸:
“你以为你是谁?”
“这样我就会心软了吗?”
“摆出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给谁看?”
她没有要死要活!
可是萧淮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凶神恶煞地把她扯了过去。手臂上扬,夹在腋下的银票不受控制地,仿佛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孟东恰好在此时点亮了烛火,六目相对,三人俱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