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下雨了。”


    “这雨得下多久啊？”


    “不知道，放学之前能停吧。天气预报都报了快一周了，总算等到这场雨了，估计等到地面干的话，最迟后天能比赛。”


    有人刚进教室，抖了抖雨，又透过走廊往外望。


    雨势更大了，噼里啪啦打在护栏上。


    声势浩大，好像是老天在为乔宁作掩护。


    宋杨走到周予淮那儿，桌边特别乱，他一般不说女生什么，这回没忍住，挠了下脑门，一言难尽道：“这有点过分了吧。”


    周予淮目光沉而静，停在那儿看。


    他身上都是湿的，也没顾。


    宋杨又发现什么，把试卷拿起来。周予淮写试卷，除了考试的情况，平常会留点痕迹。可这张试卷干干净净，最后那个“A”还写得很古怪。


    他随手给周予淮看，“不是你的吧。”


    周予淮瞥一眼。


    宋杨放回去。


    窗台上放着一个小蛋糕，盒子都歪了，奶油蹭在透明的外壳上，边沿还漏了一块。


    周予淮桌上有痕迹。


    宋杨说：“估计谁把你试卷弄脏，给你换了张。”


    这些事，一看就是学妹做的，完全是新人送礼物手法，特别莽撞，但后来，宋杨想起个事，学妹把周予淮的试卷弄脏了，哪来的新试卷换啊？


    突然意识到，但想法一晃而过，他也没重新提过。


    周予淮伸手把窗户关了。


    那些礼物，最后被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开心分去。


    没人真的在意。


    --


    乔宁因为这个事，不敢再贸然做什么，不想被当做奇怪的人，以后远远看着周予淮都不能够了。


    湘南市最漫长的季节是秋天，虽然日期上已经立冬，但总得下几场秋雨，才有属于冬的冷意。


    下过两场雨后，篮球赛匆匆举办，又匆匆结束。


    天气冷下来，校园里多了不少穿棉服的人，那阵子流行面包服，蓬蓬松松，看着很暖和。


    乔宁课间去接热水。


    排队的时候，听到前面两个穿着面包服的女生对话：


    “早自习怎么缺那么多人？”


    “什么缺那么多人，不是竞赛去了吗。”


    “竞赛？”


    “就之前老李之前说的化学竞赛啊。”


    “好像是说了，难怪我看沈雨靖的位置空着。”


    “除了他们竞赛班，其他班也有点名额。”


    “诶，不对。”问话的女生说：“周予淮怎么没去？”


    乔宁握着保温杯，眼睫动了下，其实也不吃惊，只是注意力到她们那儿。


    她们过来，要经过三班，周予淮的座位就在窗边，远远就望见他了坐在那儿。


    “他初中数理化奥林匹克比赛的奖不都拿过了吗。”


    “所以，他怎么没参加竞赛？”


    回答的女生说：“不知道，反正人家全能选手，又不偏科，参不参加竞赛都能上清北。”


    乔宁想到自己跟周予淮同桌，他做题的时候，好像确实没什么能难倒他。他对事和人的态度也是，很从容很轻松。


    在后来的回忆里，一直觉得周予淮很风云，但他性格并不张扬，只是成绩很优秀，经常被老师提起，没有人不认识他，本人其实很低调。


    最后就是，表面随和，其实很有距离感。


    前面有个女生，听到周予淮的名字，问了两句，跟她们一起讨论。


    乔宁没有存在感，打完水离开。


    --


    每个月都要写三篇议论文。


    快月末的时候，语文老师发现训练并没有成效，上课的时候，专门说到这个事。


    班上写作文，发的作文纸。


    一塔放在讲台上。


    语文老师也挺发愁，在教案里找名字，再把那位同学的作文抽出来。


    台下的同学都看着她。


    她举着试卷，让自己好好说：“李依依，你这个买瑟尔夫斯基是谁？”


    说着，眉头还是皱了下：“我是查不到这个人。”


    ——是myself加俄罗斯姓氏后缀的谐音。


    语文老师其实知道。


    李依依在下边吐了下舌头，也尴尬。


    底下发出闷哄哄的笑声。


    语文老师敲了敲桌子，“别笑，不是她一个人有这个问题。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作文都是隔天交，有充足的时间查资料，你们自己看看这个态度行不行。”


    她脾气好，推了下眼镜。


    底下的人没当回事。


    她说：“平常用心记过的名人事例，都是有用的，不然你考试的时候作文怎么写，我强调了很多遍，作文有六十分，要用心写，把大分数掌握，才好拿高分。语文是很好拉开差距的，我没错的话，你们班上次月考，数学平均分142，语文平均分才116，高的能上一百三，低的不及格。”


    底下的同学，支着脑袋，也想了想。


    好像是这么回事。


    还要上课，语文老师说：“我也不多说，就想说一点，这个作文很重要，你们放学后都去给我买一本名人传记，下周开始，上课前我会抽五分钟时间，让你们上台讲解，看看这么做，能不能让你们记住点有用的东西。”


    乔宁把事记到本子上，然后拿出语文教材，翻开要文言文。


    --


    上了一天课。


    脑袋里塞了太多东西，有些事都忘了。


    筱筱虽然不经常跟乔宁一起回家，但经常一起出学校。


    她们喜欢走长廊那边，对面人少。


    不知道为什么，宋杨和周予淮今天也走的这边。可能他们之前也走这边，但是乔宁和筱筱出来比他们早，没注意到。


    也可能，筱筱和宋杨约了去网吧打游戏，所以这会儿大家一块走。


    乔宁没有问。


    隔着不远的距离，走在周予淮后面。


    筱筱手背在后面抱着书包，倒退着走，一蹦一跳，“乔宁，下个月我生日，可别忘了啊。”


    乔宁弯唇，“嗯。”


    她怕她摔跤，伸手扶她一下。


    筱筱挺期待的：“你准备送什么礼物给我？”


    乔宁问：“你想要什么。”


    筱筱说：“其实都行，送什么都行，但是不能敷衍，主要生日祝福别忘了，一定要跟我说生日快乐！”


    她脸上在笑。


    乔宁点头：“好。”


    筱筱交代完，掰着手指数，要收到谁谁谁的礼物，谁比较重要，会邀请谁去玩，去哪儿玩......


    乔宁并不是没认真听她说，只是忍不住看周予淮。


    总是远远看着他，这样走在他身后，好像来之不易。


    降温之后，天气一直很冷。


    不知道是不是男生没那么怕冷，周予淮穿着单薄的黑卫衣，穿得很简单。


    乔宁看他有好几件这个牌子的外套。


    手臂上有袖章，黑底、金色的线圈。


    她在记住这个图标。


    宋杨跟周予淮说话，他们聊的游戏的内容，乔宁听不懂，周予淮的话不多，大部分时候是宋杨在说，他应付两句。


    好像挺冷淡，好像又并不是。


    筱筱说了一大堆，摇摇头：“算了，定在哪儿到时候再说吧。”


    乔宁的思绪没有完全过去，听着筱筱的话，说：“嗯。”


    --


    出了学校，乔宁才知道他们约了一起去书店。


    筱筱没带钱，要找周予淮借钱。


    “——乔宁你买吗？”


    说的买语文老师交代的买名人传记的事，乔宁也想起来。


    她只有一本名人素材，内容很粗略，确实要买一本。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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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老师之前说过，对一个人物足够了解的时候，他的事迹能变着法的运用，应对各种材料思想，只要是正面的。


    乔宁需要买一本。


    他们进到书店，看到一对意想不到的人。


    是他们班的同学。


    宋杨“我靠”一声，往旁边回避，胳膊撞到书架还有点痛，没能及时回避，挠了下脖子，好奇又看他们一眼。


    周予淮因为宋杨的动静，也看过去一眼，而后波澜不惊地收回视线。


    那对同学，站在书架斜后方，手拉着手，靠得很近。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举止很亲密暧昧。


    ——早恋啊。


    宋杨跟周予淮示意了下眼神，转身往回走，绕开那边的书架。


    乔宁和筱筱在后面，准备往那边走，也看到了，而后脚步一顿，也绕开。


    筱筱跟那同学不熟，并不关心。


    乔宁是觉得这种情况，没办法靠过去，不得不绕开。


    宋杨有点小震惊。


    倒不是对那两位同学，单纯对早恋这个事。


    “他俩之前不是同桌吗，怎么换座位之后好上了？”


    周予淮不以为意。


    大部分时候，宋杨的无聊问题，他懒得回答。


    乔宁和筱筱在他们后面走。


    筱筱歪着脑袋看书架上的书。


    宋杨说：“咱们班还好几对，你知不知道。”


    周予淮淡淡回了句：“我需要知道。”


    是反问的语气。


    拽拽的。


    换种说法是——管我屁事。


    “同桌都很暧昧吗？”


    宋杨被怼了，“啧”一声，见他这态度，故意说：“你跟你前同桌怎么没发展点什么？”


    宋杨笑，贱兮兮的。


    乔宁听得很清楚，一方面注意力在他们那儿，一方面离得确实不远。


    她心直跳，手紧紧攥着怀里的练习书。


    空气静了一瞬。


    周予淮冷冷瞥了宋杨一眼。


    筱筱也听到了，反应比乔宁慢点，但也明白过来。


    这气氛......


    宋杨眨巴眼，想挠头，不知怎么，回头看了眼，才意识到乔宁也在，他心里一跳，很心虚。他其实没恶意，就瞎调侃周予淮，闹着玩的。


    但也知道，乔宁那么安静，那么内向，不能随便开这种玩笑。


    虽然乔宁在克制。


    但筱筱还是看出她表情不自然。


    筱筱叹一声，“宋杨，你又在瞎说什么。”


    她没有表现得很夸张，怕乔宁更在意。


    宋杨脸这会儿也挺红的，心里觉得对不起乔宁。


    乔宁的情绪并不是因为他，而是那句话——你跟你前同桌怎么没发展点什么？因为当着周予淮说这句话，好像戳中了她的某种心思。心一直跳，是因为这个情况。


    后来胸口有点闷。


    是因为，周予淮微微侧向这边，好像在看她。


    周予淮很体面，也能很从容地处理事情。


    乔宁忽然希望筱筱再说点什么，转移话题，打破这边的气氛。或者她离开，可是她没办法不自然。


    乔宁不想听到周余淮说什么。


    她后来才明白，喜欢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我不对你抱有任何的期望，但如果你要说出和我划清界限的话，我还是很伤心。


    周予淮可能因为这场面，淡淡说：只是普通同桌，提醒宋杨别乱说话。


    可为什么，乔宁光是想到，都胸口闷得厉害。


    一个月前，她跟周予淮偶然坐同一辆公交，车上的叔叔开玩笑，周予淮解释，说他们是普通同学。


    当时完全接受。


    现在，却不能接受了。


    她不想听周予淮淡淡的语气，不想听他不在意。


    哪怕都是事实。


    她只是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