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欧的匠师？


    陈洛起身就要去见，几乎是本能反应的动作。毕竟在这个时代，姓欧，又是匠师，几乎是与顶尖的铸剑术画上等号了。莫非是那位传说中的，铸剑大师欧冶子的后人？若真如此，郡守府此次对自己的支持力度，可谓空前！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整理了一下衣冠，沉声道：“快请！”


    帐帘掀开，一名老者缓步迈入。他看起来年约五旬，头发灰白，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束着，面容清瘦，皮肤或许是因常年靠近炉火，而显得有些粗糙黝黑。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匠作服，上面还沾着些许炭灰，双手指节粗大，布满老茧，一双眼睛却明亮且有神，浑身散发着一种专注于技艺的匠人气息。


    他进入军帐，并无寻常匠人见到军官的局促，只是平静地拱手行礼：“小老儿欧业，奉北地郡守府之命，前来陌刀营效力，协助陈曲长改良军械。见过陈曲长。”声音平稳淡然。


    陈洛不敢怠慢，起身回礼：“欧先生不必多礼！先生远道而来，陈某感激不尽！快快请坐！”他亲自为欧业搬来胡凳。


    欧业也不推辞，坦然坐下，目光扫过陈洛略显苍白的脸色，微微点头：“陈曲长伤势未愈，仍心系军务，令人敬佩。”


    “份内之事。”陈洛坐下，开门见山，“不瞒先生，我部陌刀，虽利，然锻造不易，耗时耗力。如今扩营在即，军械需求大增，且蛮族凶悍，时常有诡异手段，寻常的军械恐难以应对。不知先生有何可以教教我的？”他直接点出了当前最大的难题：关于产能、品质控制以及应对蛮族巫术的需求。


    欧业闻言，脸上表露出讶异的赞赏神色，显然是很喜欢陈洛的这种直来直去的沟通方式。他沉吟片刻，道：“陈曲长所虑，郡守大人亦有交代。小老儿在途中，已大致了解陌刀形制，确实乃步战利器，其锻造之法，亦颇有独到之处。然而，如果想要速成且精良，需从三处着手。”


    “哦？哪三处？”陈洛的身体微微前倾。


    “其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欧业伸出第一根手指，“边城军械坊之炉火、风箱、铁砧，皆是沿用旧制使用，效率低下。小老儿可绘制新式水力鼓风炉、联动锻锤之图谱，若能建成，锻铁的效能，可提升数倍不止，且火力更稳，更易得百炼精钢。”


    水力鼓风！联动锻锤！陈洛心中狂喜，这可是跨越时代的技术！他强自镇定：“此乃良法！不过兴建此类设施，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物资也要筹措？”


    “郡守手令在此。”欧业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令边城全力配合陌刀营军械改良，一应人手物料，优先供给。小老儿估算，若日夜赶工，半月之内，可建起一座初步可用的水力工坊。”


    “太好了！”陈洛轻轻合掌。


    “其二，乃料。”欧业伸出第二根手指，“边城所产铁料，杂质颇多，韧性不足。小老儿观陌刀锻造，对铁坯要求极高。郡守府已特批，可调用库藏之部分前朝精铁锭，并着人按小老儿提供的秘法，尝试炼制新型炒钢，其质远胜普通铁料，用于锻造陌刀核心部位，可大幅提升韧性锋利，不易崩折。”


    新型钢材、炒钢发！陈洛眼睛更亮了。材料学的进步，才是装备升级的根本！


    “其三，”欧业神色凝重了些，“便是应对蛮族邪异之术。小老儿家传典籍中，偶有提及古时应对巫咒之法，需在锻造时，于特定环节，融入极少量至阳至刚之特殊金属粉末，或辅以特定铭文进行热处理，可对阴邪能量有一定克制之效。此法乃古籍记载，未曾亲试，且所需的特殊金属极为稀少。”


    特殊附魔？陈洛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神圣印记】，不知能否应用于锻造？


    “先生尽管尝试！”陈洛毫不犹豫，“需要何种材料，列出清单，陈某尽力筹措！即便只有一丝效果，在战场上或许就能多救数名弟兄性命！”


    欧业看着陈洛眼中毫无作伪的真诚，缓缓点头：“既然如此，小老儿必当尽力而为。”


    接下来的日子，陈洛一边养伤，一边投入到陌刀营如火如荼的扩建之中。


    白日，他亲自参与新兵的选拔。有了曲长的名头和显赫战功，报名者络绎不绝。


    陈洛坚持宁缺毋滥的原则，由狗子、王奎等人严格把关，优先选拔有战斗经验、体魄强健、意志坚定的战士。同时，他也开始运用【部曲训练模拟模块】，在脑海中不断推演三百人陌刀大阵的各种变化、配合以及应对不同敌情的战术，找出薄弱环节，并在现实的训练中有针对性地加强。


    夜间，他则时常与欧业待在军械坊。欧业不愧是大师级人物，指挥若定，做工精良，很快，在河边选址的新工坊便开始了奠基。欧业亲自指导工匠们改造炉具，调试水力机构。


    陈洛则多次尝试将【神圣印记】用于锻造，结果并不理想。


    好在多番尝试后，意外发现系统空间中剩余的【百炼镔铁坯】在克邪上，确有奇效！


    “怪不得陌刀阵摆出，连那些巫师都忌惮不已，原来关还在好钢上！多亏有欧业这般的铸造大师！”他偷偷将其悄悄混入库房，并假托是偶然获赠的物料，提供给欧业用于试验“破邪”兵刃的锻造。


    欧业见到那些镔铁坯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呼“天助我也”，立刻闭关开始了研究。


    与此同时，边城的气氛仍然紧张。


    派出的几轮斥候回报，蛮族活动愈发频繁，像是在大规模集结。野狼谷的失败，应当激怒了蛮族的高层，一场更大规模的报复性进攻，已在酝酿之中。蛮族城防不断加强，粮草等物资也在加速囤积。


    李震在这段时间病了一场，在逐渐恢复，但眉宇间的忧色是一日重过一日。他多次召集军官议事，推演防务，并将陈洛的陌刀营作为一支重要的机动反击力量，部署在城墙关键地段后方。


    十日后，第一批由新式水力锻锤辅助、掺入少量镔铁坯锻造出的陌刀样品出炉。


    校场上，寒光四射。新陌刀不仅锻造速度更快，刀身纹理更加细密均匀，重量分布也更为合理。欧业特意铭刻了几个极其古朴的火焰纹路，并进行了特殊淬火。


    “陈曲长，试试。”欧业将刀递给陈洛。


    陈洛握刀在手，立刻感到与以往陌刀不同的契合感，挥舞起来更为顺畅。他目光一凝，看向旁边一套测试用的陈旧铁甲，运足力气，一刀劈下！


    嗤啦！


    如同热刀切牛油，铁甲应声被劈开一个巨大的豁口，断口光滑如镜！其锋利程度，更胜以往！


    而更奇特的是，当陈洛尝试将体内那丝残余的霸王之力注入刀身时，刀脊上的火焰纹路似乎微微亮了一下，刀身隐隐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热了一丝。


    “好刀！”陈洛忍不住赞叹！虽然那“破邪”效果尚不明确，但仅就其物理性能而言，已远超之前！


    欧业抚须，眼中虽有疲惫之色，却满是欣慰：“此刀可小规模量产。若材料充足，新工坊全力运转，一月之内，应可装备全陌刀营。”


    陈洛大喜，这意味着他的陌刀营实打实的战力提升，在即将到来的大战前，能全面换装更强大的武器！


    然而，好消息总是伴随着坏消息。


    就在新刀出炉的当天下午，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奋力冲入边城，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报！曲长！大事不好！蛮族大军已拔营！兵力恐超五千！其中至少有上千人状态异常，双眼赤红，力大无穷，状若疯魔，疑似服用了那狂血邪药！其先锋部队，距此已不足百里！”


    轰！


    消息如同炸雷，传遍边城！


    五千大军！上千狂血战士！


    不容乐观！这意味着，蛮族这次不只是要报一箭之仇，更是要一举踏平边城！而那才发现不久狂血邪药，竟然已经可以量产、并投入了实战！


    李震脸色铁青，立刻下令：“全军最高戒备！所有民夫上城协助守御！烽火台点燃狼烟，向郡城求援！”


    他看向陈洛，语气无比凝重：“陈曲长，你的陌刀营，将是抵抗蛮族的精锐力量！新刀能装备多少？”


    陈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沉声道：“回都尉！新刀已产出五十柄，后续正日夜赶工！末将请求，将这五十柄新刀，优先配发给最精锐的老卒！陌刀营，随时可战！”


    “好！”李震重重一拍陈洛的肩膀，“边城存亡，在此一战！本都尉与你，并肩死战！”


    “诺！”


    陈洛转身，大步走向校场。那里，三百陌刀营将士已集结完毕，新人脸上尚有紧张的神色，而老兵脸上只有坦然决然的战意。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