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忍着剧痛，与陈洛并肩走向中军大帐。


    每走一步，左臂和腿上的伤口都像被火烧灼一般。


    他咬紧牙关，不愿显露半分软弱。


    “你的伤？”陈洛担忧地看向赵三，他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


    “不碍事，情报要紧。”赵三摇头，苍白的脸上满是坚毅的神色，“那蛮族军官醒来后，可能会故意提供假情报，我必须将亲眼所见告知曲长。”


    大帐内，狗子和王奎早已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见到赵三满身血迹的模样，二人皆是一惊，连忙上前搀扶。


    “我的老天，三哥你这是！”狗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重重拍了拍赵三未受伤的右肩。


    王奎取来水袋和干净布条，为赵三简单清理伤口。


    陈洛命亲兵把守帐门，不许任何人靠近，随后转向赵三：“现在可以说了，你们在白牙山发现了什么？”


    赵三接过水袋猛饮几口，开始详细叙述：“我们最初以为，在那里的只是一支普通的蛮族游骑小队，但接近后才发现，那是一处前哨营地，至少有二十余人。更重要的是...”


    他详细描述了营地的布局、守卫的分布，以及那名军官帐篷的特殊之处。


    “我注意到他们帐篷外悬挂的图腾，不是常见的狼或鹰，而是一种罕见的双头蛇图案。”赵三补充道，“之前在边城与蛮族交战多年，从未听过见过这个图腾。”


    陈洛眉头紧锁：“双头蛇？我倒是有些了解，据说是蛮族大首领亲卫队的标志。若真如此，你们抓到的可能不是普通军官了，而是他们大首领身边的要人！”


    帐内一时寂静。


    如果俘虏真是蛮族大首领的亲信，那么能够提供的情报，想必是差不了了！


    当然，蛮族的人马，也势必会想办法夺回他，或者干脆暗杀这位关键人物！


    “还有一件事，”赵三继续道，“在撤退时，我注意到东南方向约十里处有大量飞鸟惊起，应当是有更大规模的部队在移动！”


    “让我想想，”陈洛踱步至帐中地图前，手指划过白牙山一带：“若真有大部队在东南方向移动，那么他们的目标，很可能不是边城，而是想绕过我们直取河口镇。”


    河口镇是边城后方的重要粮草补给点，一旦失守，边城将陷入被围困的窘境。


    “我们必须确认这一情报。”陈洛当即决断，“王奎，你立刻带一队轻骑，沿白牙山南麓侦察，切记不可接敌，确认蛮族动向就回。”


    “得令！”王奎抱拳领命，快步离去。


    “狗子，加强城防，特别是东南方向的警戒。同时派人向河口镇传递警讯，让他们加强防备。”


    狗子重重点头：“我这就去办！”


    二人离去后，陈洛才转向赵三，语气缓和下来：“现在你可以去治伤了，剩下的交给我。”


    赵三却摇头：“那名俘虏，我想参与审讯。我近距离接触过他，了解一些情况，在我面前他撒谎不了！”


    陈洛见赵三如此有心，重重点头：“好，但必须先让军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这是命令。”


    赵三只得服从。


    军医为他取出箭头、清洗伤口时，他咬着一根木棍，额头上冷汗直流，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一名亲兵匆忙进帐：“曲长，俘虏醒了，但...他不懂我们的语言，我们的人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陈洛与赵三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走向临时关押俘虏的营帐。


    俘虏被铁链锁在木柱上，见到赵三进来，眼中顿时燃起怒火，口中咆哮着难以理解的蛮族语言。


    他约莫三十岁年纪，脸上有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右眼一直延伸到下巴，即使成为了俘虏，他浑身仍是戾气十足，一副桀骜不驯的姿态。


    赵三静静观察片刻，用生硬的蛮族语问道：“名字？”


    俘虏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改用生硬的汉语回答：“汉人狗，不配知道名字我的。”


    帐内众人面面相觑，原来这俘虏懂汉语，刚才一直在装。


    陈洛上前一步：“既然懂我们的话，那就好办了。你是何人，在白牙山有何目的？”


    俘虏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要杀便杀，我什么都不会说。”


    赵三注意到当陈洛提及白牙山时，俘虏的眼神闪烁，立即接口道：“你们的大部队已经向东南移动，是想偷袭河口镇吧？我们早有情报，让他们来送死吧!”


    俘虏脸色微变，尽管迅速恢复镇定，但那反应已经将心中所想一览无余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俘虏转过头去。


    赵三靠近陈洛，低声道：“他在撒谎。河口镇的方向是没错的。”


    陈洛点头，心知已获得关键情报。


    他示意守卫严加看管，与赵三一同走出营帐。


    “看来你说得对，蛮族的确在计划偷袭河口镇。”陈洛面色凝重，“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大费周章绕过边城？这风险极大。”


    赵三沉思片刻：“除非，他们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捷径，或者边城内有他们的内应！”


    此言一出，陈洛眼神闪过一道雷霆。边城守军中若有内奸，这将是毁灭性的隐患。


    “此事不可声张，”陈洛压低声音，“我会秘密调查。你现在必须休息，这是命令。”


    这次赵三没有反对，失血过多和极度疲惫，已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两名士兵搀扶着他走向伤兵营帐。


    途中，他们经过校场，恰好遇到正在整队的狗子。


    见到赵三虚弱的样子，狗子大步走来，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赵三肩上。


    “三哥，是条汉子，狗子佩服！”狗子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赵三疲惫地笑了笑：“我们都是为边城而战，都是好样的。”


    狗子重重点头，目送赵三离去后，转身对士兵们吼声如雷：“都给我打起精神！加强巡逻，一个苍蝇都不准放过！”


    赵三在伤兵营帐中躺下，难以入眠。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白牙山中的一幕幕——孙三大断后时的决绝眼神，悬崖边的生死逃亡，还有那名蛮族军官，一诈便知的诡异反应。


    “很不对劲！到底是什么地方，很不对劲！”赵三反复思索，作为大首领的亲信，他为何会驻扎在前哨营地？又为何在听到“河口镇”时有那种反应，装的吗？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他赶忙坐起，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晕厥，但他强忍疼痛，唤来帐外守卫：“立刻带我去见曲长！有急事相报！”


    赵三瘸着腿，闯入陈洛的营帐，陈洛正在研究地图，见状大吃一惊：“你怎么起来了？”


    “曲长，我们可能中计了！”赵三气喘吁吁地说，“那俘虏狡猾，怎会那么轻易就暴露！当我提到河口镇时，他的反应，就像是在刻意引导我们往那个方向想！”


    陈洛眼神一凛：“你是说，他是在误导？”


    赵三指向地图上另一个点：“如果我是蛮族，不会冒险绕过边城攻击河口镇。但若是假装进攻河口镇，引诱我们分兵救援，那么真正目标只会是...”


    陈洛的手指重重按在地图上：“边城本身。”


    二人背后，同时升起一股寒意。这才能解释，为什么这个关键人物会出现在白牙山！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蛮族的大部队，很可能已经悄无声息地接近边城。


    就在这时，城外响起号角声——是敌袭的警报！


    陈洛和赵三冲出营帐，只见到城墙上的火把急速移动，士兵的呼喊声和兵刃相交声隐约可闻。


    一名满身是血的哨兵大呼，跌跌撞撞地跑来：“曲长！蛮族夜袭！东南门出现大量敌军！”


    陈洛面色铁青，立即下令：“全军备战！狗子，带人守住东南门！王奎的侦察队走到哪里了？”


    “王都伯的队伍半个时辰前刚出城，现在应该快到白牙山南麓了。”


    陈洛心一沉，如果贼人潜行在白牙山，王奎的队伍很可能已经陷入重围。


    赵三奋力抓住陈洛的手臂：“曲长，给我一队人马，我熟悉白牙山地形，可以去接应王奎！”


    陈洛看着赵三满身的伤，没有说话。


    “我的伤不碍事！除了救他，还能掌握有关蛮族的一手情报！”赵三急切道。


    号角声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意味着城门情况危急。


    陈洛终于咬牙点头：“兵力短缺，给你二十轻骑，但切记，若事不可为，立即撤回！边城不能再失去更多力量了！”


    赵三重重点头，转身冲向马厩。


    每跑一步，他的伤口都撕裂般疼痛，但他浑然不顾。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救回王奎，必须守住边城。


    当他带队冲出城门时，回头望去，只见边城城墙之上，陈洛狗子的身影在火光中挺拔如松，正率领守军迎战。


    在东南方向的黑暗中，无数火把如鬼火般闪烁，不知有多少蛮族正在涌来。


    赵三深吸一口气，转向身后的二十名骑兵：“兄弟们，行动，把王奎他们和情报都带回来！”


    “是!"士兵们齐声响应，尽管只有二十人，气势却如千军万马。


    陈洛望着赵三远去的背影，心中默念：一定要活着回来。


    随即他转身面对汹涌而来的蛮族军队，拔出长剑，声震四野：“陌刀营！死守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