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尖叫乍然响起。


    袁翠萍再也顾不得其他，快速过去抱着倒地抽搐的儿子。


    人群中顿时嘈杂起来，一个人惊吓道：


    “坏了，这赵家老三这是癫痫发作了，快，给他嘴里根棍子咬着！”


    仿佛是为了配合这人说的话，赵亚文嘴角流涎，舌头开始打结，发出桀桀的声响。


    袁翠萍为防止儿子咬到舌头，情急之下撬开他的牙齿，拿自己的手臂给赵亚文咬。


    就听她啊的痛呼一声，眼泪都差点出来！


    围观众人，不忍直视，对她都肃然起敬。


    正在这时，人群后头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呵斥声：


    “你们都在干什么呢？快把手臂拿出来！这样做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人群自动从中间分开，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色旧棉衣的姑娘——正是知青点的林晚。


    林晚见事情发生了变故，都不用她做什么，赵亚文自己就发了病。


    她蹲下身来，在赵亚文脸颊处按了两下，就见牙关紧咬的他嘴里一松，袁翠萍的手臂这才拿了出来。


    上面一圈的牙印，正殷殷往往渗着血，煞是骇人。


    此刻赵亚文的嘴里已经开始往外吐白沫，林晚接着又让他侧卧，随即在他胸前背后等地方点按了两下，众人就见赵亚文发作的症状有减轻，黑眼珠开始归位。


    随着时间的过去，差不多两分钟后，赵亚文已停止了抖动抽搐，人的神智也已经清醒。


    大家伙都长舒一口气，有人开始夸奖起林晚来。


    “林知青，你这年轻姑娘，怎么晓得癫痫犯了不能咬东西的？我们听说以前人都是这样做的。”


    林晚将赵亚文交给袁翠萍，这才起身一脸淡定的说道：


    “那是以前的人为了防止病人咬舌头，但其实发了病的人，那时他是牙关紧闭的，舌头处于后缩状态，咬舌的几率非常小。”


    “倒是像刚才这样，强行撬开病人的牙关，反而可能导致牙齿断裂，甚至因为塞入物体导致舌头或口腔受伤，更会导致施救者被咬伤等情况等出现，是不可取的。”


    有人竖起了拇指，“林知青，看不出来你们城里来的还会这些，老汉今儿才认得你了！”


    夸完林晚，人群中又有人说道：


    “这赵家老三看样子是遗传了他姥姥的癫痫啊，这个情况是根本不能报名参军的······”


    袁翠萍此刻眼里只有恢复正常的儿子，经过了这一出，她明白三儿当兵再无可能，当下也认了命，扶着赵亚文直接就进屋里去了。


    霍延川跟岳长河见事情已了，决定把入伍喜报送到张庆山手上。


    当两个一看就是领导的军人，亲口跟他说让他大后天一早赶去跟大部队集合，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岳长河拿眼仔细看了看张庆山的身板，略带欣赏的说道：


    “你叫张庆山是吧？到了部队，好好干！”


    被领导当面夸赞，张庆山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好激动不已的行了个标准的军姿，大声道：


    “报告领导，新兵张庆山收到！”


    张庆山眼里噙着泪水，眼中迸发出别样的光芒。


    林晚见他终于如愿，脸上也带着笑意，为他感到高兴。


    她突然间感到有一道视线投射在她身上——是那个个子高高的年轻军人！


    她扯出一抹客套的微笑，没成想人家一侧身把头转过去了。


    嘿，还挺拽。


    声势浩大的冬季征兵落下了尾声，张庆山临走前特意找了林晚，郑重表达了他的感谢。


    “林知青，岳副团长都跟我说了，是你跑到武装部帮我喊的冤，我······”


    林晚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张庆山，别那么生分，我有名字。”


    “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这帮村干部仗着手里这点权力，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的希望。”


    “你明天一早就要启程去部队了，我这里祝你此去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张庆山心潮起伏，临别时林晚的句句赠言，都叫他铭记于心。


    他们这次去参军，先坐拖拉机到了县里，然后坐上两天两夜的闷罐火车，再换乘解放牌货车走上一段路，才最终到达了位于祖国北部的部队。


    送走了张庆山，林晚了一桩事。


    马上就到年节下了，她决定在离开横堤沟前，先回一趟崇市老家，看望一下母亲。


    小年那天，杨晓雨离开了横堤沟，返回了城里。


    来接的她，是一个黑黑壮壮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有些凶悍，但脸上带着笑容，见到杨晓雨更是笑成了一朵花，鞍前马后，呵护备至。


    杨晓雨很是受用。


    她对相好的马瑶说：


    “可惜你我不在一个地方，我回城了也没法帮你。你得跟你家里人好好说说，让他们也给你找个好婆家。”


    马瑶似有所悟，听完杨晓雨的话，她重重点了点头。


    杨晓雨看到了林晚。


    她跟众人一样，都走出门来送自己。


    杨晓雨斜眼看去——


    林晚还是那样好看，而且似乎比之前更加清丽绝艳。


    她有些恶作剧般的走到林晚跟前说道：


    “林晚，听说你吵着要跟周建设分手？别是看我找了个有本事的城里人，你也想男人了吧？”


    杨晓雨这话，引起了马瑶等人对林晚讥笑。


    杨晓雨继续说道：


    “还是早早认清现实，就你家那个情况，家里就一个多愁多病的妈，能给你找到什么好亲事？”


    “还是紧紧抱住周建设这个生产队队长儿子吧，好歹在村里大小还是个官呢！”


    “哈哈哈······”


    说完她跟马瑶等人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赵气愤她们说话难听，大声喝道：


    “杨晓雨，马瑶，你们有什么好笑的？都是一块从城里出来的，好歹相处了这两年，你们嘴上就不能积点德吗？林晚哪里得罪你们了？”


    马瑶当即回呛道：


    “我们说的是林晚，你急赤白脸的跳出来嚷嚷什么？她跟多少男人眉来眼去，我都不好意思去说！”


    “你胡说！分明是人家男的爱往林晚跟前凑，你们就是嫉妒林晚生得好看，比你们好看一百倍！不，我说错了，是一万倍！”


    小赵火力全开，当听到她说她们比林晚丑的时候，马瑶等人脸色都变了，正要反唇相讥。


    小赵还要再战，被林晚一把拦住。


    众人但见林晚蹙眉看向杨、马二人，随即淡然道：


    “我的事，轮不到你们来置喙。要是再惹我，我不介意在你走之前，再打你几巴掌。”


    她语调虽轻，但听上去倒像是威胁。


    杨晓雨怂了。


    在众知青的送别中，杨晓雨坐上了手扶拖拉机，带着对未来的希冀，越走越远，直至再也望不见横堤沟。


    她不知道的是，回城后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屈辱与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