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为丰碑,撰写悼词

作品:《重生八零:听取心声,铸我大国重器!

    “放开我!你个只知道服从命令的木头疙瘩!”


    “你懂个屁!那是几千万条人命!”


    “放你娘的屁!大坝没了,下游一样是汪洋!我们十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白费也比拉着几千万人陪葬强!”


    刺耳的咆哮,变成了野兽般的嘶吼。


    争吵,已经升级成了最原始的肢体冲突。


    一名负责结构的年轻工程师,被一名同样年轻的军官死死按在桌子上,脖子上青筋暴起,脸涨得如同猪肝。


    另一边,几名老专家和军方的参谋互相推搡着,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谁也不肯退让分毫。


    整个指挥部,彻底疯了。


    赖以生存的秩序,在末日倒计时的催逼下,轰然崩塌。


    这里不再是国家最顶尖的工程指挥中心。


    这里是斗兽场。


    每一个人,都被那片看不见的,“天上的海”,逼成了歇斯底里的困兽。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石铁山。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主位上,像一尊被遗忘了的石像。


    他没有去看那混乱的一幕。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张,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水浸透了的,龙脊大坝结构总图。


    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那些争吵。


    没有了军官,没有了工程师。


    甚至没有了那块屏幕上,正在飞速跳动的,催命的倒计时。


    他的世界,只剩下这张图纸。


    这张他亲手画下,亲手修改了上千次,熟悉到闭上眼都能在脑海中复刻出每一个细节的图纸。


    他仿佛能听见。


    图纸上,每一道弧线,都在对他发出无声的哀嚎。


    每一根钢筋,都在对他进行着最后的泣诉。


    他的呼吸,变得无比沉重。


    每一次吸气,都像吸进了一捧冰冷的铁砂,磨得他肺叶生疼。


    每一次呼气,都带走了他身上仅存的一丝生气。


    他正在经历一场,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惨烈无比的,山崩海啸。


    就在那名年轻工程师的嘶吼,因为缺氧而变成含混的呜咽时。


    就在那名军官准备掏出手铐,强行控制局面时。


    砰!!!


    一声巨响,如同在密闭的铁罐里引爆了一颗炸雷!


    整个指挥部,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被这声巨响,硬生生砸得粉碎!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们循声望去。


    只见石铁山,这位从始至终都沉默如石像的老人,缓缓地,从桌面上抬起了他那只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惨白的手。


    桌面上,一个清晰的,微微凹陷下去的掌印,触目惊心。


    他站了起来。


    动作很慢,很迟缓,像一台锈蚀了的机器,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那个猩红的倒计时,还在屏幕上,无情地跳动着。


    09:58:43


    09:58:42


    ……


    “都别吵了。”


    石铁山开口了。


    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从一口枯井里,好不容易才打捞上来的一句话。


    他没有去看任何人。


    他只是转过身,迈开了步子。


    一步。


    两步。


    他走得很慢,很蹒跚,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跟随着他那佝偻的背影,缓缓移动。


    他走到了那张巨大的,囊括了整个龙脊流域的地图前。


    他的眼睛,先是落在了下游,那片用最鲜活的绿色标注出的,广袤的平原上。


    那里,有城市,有村庄,有工厂,有学校。


    那里,有几千万个,正在为了生活而奔波的,鲜活的生命。


    他的视线,在那片绿色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仿佛倒映出了万家灯火。


    然后,他的视线,缓缓地,缓缓地,移回到了那座摆放在地图中央的,按照一比一千的比例,完美复刻的龙脊大坝模型上。


    那是他的孩子。


    是他一生最伟大的杰作。


    是他准备用一辈子去守护的丰碑。


    他伸出了手。


    那只布满了老茧,画过无数图纸,也曾亲手搅拌过第一方混凝土的大手,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


    他想去摸一摸它。


    就像父亲,想在远行前,再摸一摸孩子的头。


    可他的手,在距离模型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最终,还是无力地,收了回去。


    “总工!”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再也忍不住,踉跄着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老泪纵横。


    “不能啊!”


    “那是我们几十万人的命根子啊!”


    “炸了它,我们这辈子,就再也直不起腰来了!”


    石铁山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去看一眼,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伙计。


    他只是看着那片代表着下游的绿色,用一种比哭泣更加悲凉的声音,轻声反问。


    “那下游的几千万条命。”


    “又是什么?”


    一句话。


    让那名老工程师,瞬间松开了手,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也让指挥部里,所有保坝派的工程师,在一瞬间,全都低下了头。


    是啊。


    又是什么?


    石铁山缓缓转过身。


    他不再去看地图,也不再去看模型。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越过一张张悲怆的、茫然的、痛苦的脸,最终,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冷面如铁的军方联络官身上。


    他看着他,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与不甘。


    只剩下一种,燃尽了所有情感后,灰烬般的,看透了生死的平静与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


    对着那位联络官,也对着在场的所有人,说出了一句,将永远被刻进龙脊历史的话。


    “记住。”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图纸画错了,可以改。”


    “坝建错了,可以拆。”


    他顿了顿,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但人命……没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环视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那些都是他的学生,他的兵。


    “我们是工程师。”


    “不是给江山修墓碑的。”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卸下了一座压在身上一辈子的山。


    他挺直了那佝偻的脊梁,面向那位军方联络官,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发出了他这一生中,最艰难,也最伟大的请求。


    “报告首长。”


    “龙脊工程总工程师,石铁山,请求授权……”


    “主动爆破龙脊大坝!”


    “请批准!”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也烫在所有人的心上。


    “命令,由我来下。”


    “责任,由我来担!”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镇住了全场。


    这不是一个选择。


    这是一份遗言。


    一个创造者,亲手,为自己最心爱的孩子,写下了死亡判决书。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工程师还是军人,在这一刻,都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那名一直冷面如铁,像一台精密机器的军方联络官,身体微不可察地,猛地一震。


    他看着眼前这位老人,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混杂着动容与敬意的复杂光芒。


    石铁山,说完了。


    说完那句话,他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瞬间抽干。


    他那刚刚挺直的脊梁,又一次,垮了下去。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任何人。


    他迈着沉重的,踉跄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向指挥部的大门。


    他的背影,在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那么佝偻。


    又那么高大。


    “我去……”


    他沙哑的声音,飘散在死寂的空气里。


    “送它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