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大学，校长室。


    那古朴的棋盘之上，空无一子。


    张维之的手指，轻轻地，拈起了一枚温润如玉的白子。


    他的眼神，平静如万古不波的深潭。


    但在那深潭的倒影之中，所映出的，却并非是眼前的棋局，而是千里之外，“一线天”峡谷之中，那匪夷所思的、万物静止的景象。


    “啪。”


    一声清脆的、几不可闻的落子声，在寂静的房间内，轻轻响起。


    那枚白子，被他不偏不倚地，轻轻地，落在了棋盘正中央，那象征着“天地中心”的，天元之位。


    开局白子落子天元，相当于送对手半步棋。


    因为落子天元，没有办法高效围空，也没有办法高效攻击。


    ……


    随着张维之的这一子落下。


    千里之外，一线天的上空，那厚重如铅的乌云，竟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惊天动地的雷鸣，也没有撕裂天际的闪电。


    就只是那么自然而然地，裂开了。


    一束再也普通不过的、温暖的太阳光，穿过了这道缝隙，如同一盏来自天堂的舞台聚光灯，精准而又柔和地，照射了下来。


    光束，不偏不倚，正好将红眼所在的那片空间，彻底笼罩。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压迫感，甚至，连一丝一毫的能量波动，都未曾产生。


    那束温暖的阳光，甚至还驱散了峡谷中，那刺骨的阴冷，为这片地，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然而，就是这束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阳光，却让身处其中的红眼，感到了一种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彻骨严寒！


    而在姜羽眼里。


    在那束阳光降临的刹那，姜羽眼中的世界，彻底变了。


    他看到的，不再是单纯的光。


    而是一种天理。


    一种，构筑了这个世界，最本源的，至高无上的天理！


    他看到了，光，是如何驱散黑暗的。


    他看到了，静止的雨滴，是如何在那束光中，折射出七彩斑斓的虹光的。


    他看到了，万事万物，最本源的，那个一。


    在这一瞬间，他豁然开朗。


    他瞬间便明白了，真正的强大，从来都不是去创造多么华丽、多么复杂的招式。


    而是洞悉世间万物的法则，并将其，运用到极致！


    一即是全，全即是一！


    那扇一直以来，都横亘在他面前，通往更高武道境界的、虚无缥缈的大门，在这一刻，仿佛被这束光，给硬生生地，照亮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醍醐灌顶般的震撼感，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朝闻道，夕死……可矣！”


    只是，这种感觉让姜羽很抓狂，仿佛懂了许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懂。


    无尽的空虚涌入脑海之中。


    ……


    在那束阳光的照耀之下，红眼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的温暖。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一切——


    无论是他那引以为傲的、由精纯能量构成的分身，还是他那隐藏在数千公里之外的、强大的本体。甚至是，他那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不朽的灵魂……


    都在被这束光，无情地解析，并且还原！


    然后，消解。


    他那足以侵蚀万物，甚至蕴含着一丝法则之力的血色能量，在这束纯粹到极致的阳光之下，就如同黑暗遇到了光明，积雪遇到了烈阳一般，被迅速地，一寸寸地，“消融”！


    他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做不到！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从存在这个最基本的概念之中，被彻彻底底地，抹去！


    这，便是真正的，天谴！


    那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净化，或是摧毁。


    而是一种，更加高级，也更加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


    蒸发。


    红眼那由血黑色能量构成的身体，在那束温暖的阳光之中，从最外层开始，一点一点地，化作了最微小的、肉眼不可见的粒子，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空气里。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的痛苦。


    那束从天而降的光芒，在苏琦等人的眼中，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神圣。


    它仿佛拥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瞬间便驱散了她们心中，所有的恐惧与绝望。


    她们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对这股伟岸力量的恐惧，都生不出来。


    心中，只剩下了最纯粹的，敬畏与安宁。


    ……


    片刻之后。


    当红眼的最后一点存在痕迹，也被彻底抹去之后。


    天空之中，那道由乌云裂开的缝隙，也缓缓地，重新合拢了。


    那束温暖的阳光，随之消失。


    整座一线天峡谷，再次恢复了之前的，阴冷与昏暗。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晴天，以及那个强大到令人绝望的杀手的出现，都只是一场，不真实的，集体幻觉。


    ……


    “呼……呼……”


    当天地间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之后，剧烈的喘息声，才终于响起。


    姜羽瘫坐在湿冷的地面之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刚才亲眼目睹“神迹”的震撼，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大脑，依旧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


    他努力地，想要去回忆，去捕捉，刚才那束阳光之中，所蕴含的那丝“道韵”。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最终能捕捉到的，也只是一些模糊的、无法理解的碎片而已。


    他与那个境界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如同蝼蚁，仰望星辰。


    这份“求而不得”的强烈不甘，如同一颗种子，在他的心中，悄然埋下。


    它，将会成为姜羽在未来的修炼道路之上，最强大的，也是最原始的动力。


    “学校已经接到通知了，支援很快就到！”


    司机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将众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此刻，那名身受重伤的中年女子，也已经盘膝坐下，勉强压制住了体内的伤势。


    林若欣快步跑到她的身边，脸上充满了担忧：“林姨！你怎么样了？！”


    “无妨。”


    林姨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终归，我还是大宗师的底子。”


    “再加上，有那位出手，我已经没有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