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世锦抬头往石桥上看去。


    视线有一瞬间的停滞。


    石桥上人影幢幢,晚间的光点晕染成一团团墨水,以江南为背景,将桥上的人勾勒出轮廓来。


    站在桥上的人穿着一身素色旗袍,乌黑长发堆在肩侧,捧着那张清雪般的脸。此刻望着他的眼神微微错愕,红唇微张,河边水波荡漾,零星光点碎在他眼眸。


    陆世锦有些恍惚。


    不知是旗袍的朦胧剪影,亦或是那清冷的眼眸,还是那似曾相识的身形,构成他梦里的景象。


    他其实已经记不清了,但当场景重叠时,记忆中母亲的模样,在这相似的地方,重现在他眼前。


    年轻的母亲爱赶时髦,作为从江南水乡出来的美人,家中衣柜挂满了旗袍。各式各样、花式繁复的旗袍穿在她的身上,婀娜多姿,行走时,如翩飞的蝴蝶。


    他最后一次陪母亲回江南,就是在这样的石板桥上。


    母亲穿着一身淡绿色的旗袍,撑着油纸伞牵着他的手路过石桥洞上,笑容明媚,因这江南烟雨又多了一丝柔婉,格外的好看。


    而旁边,一如既往地跟着沉默寡言、为他们遮风挡雨的父亲。


    他不知道怀念的是曾经的旧梦还是童年。


    亦或者是那个母亲还在时、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家。


    但当他抬头往石桥边看时,又好像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时,鼻尖一凉。


    天空下起微雨来。


    “把伞给我。”抬手阻止了旁边人的汇报,他朝身后开口。


    候在旁边的安瑾从车里取出一把长伞,递给了他:“给,少爷。”然后看向他身边的管事,目光征询,“那他呢?”


    “你先带他下去交涉,然后让司机在车上等我。”陆世锦简单吩咐了几句,便撑开伞朝石桥边走去。


    ……


    随着他靠近。


    薛满雪无意识地捏紧了手。


    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人,神情透露出紧张。


    男人撑着把黑伞,一身呢绒大衣披在宽阔的肩上,里面是早上刚见过的黑色西装,步履有些匆忙,就这样一步步跨过雨幕,朝自己走来。


    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漆黑的伞面上,如碎珠炸开,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逐渐模糊了伞面下那张脸的表情,只留出一个清晰锋利的轮廓。


    待男人走近时,他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皱了皱眉。


    一片阴影盖过头顶,男人将伞撑在了他上方。


    抬起头,他终于看清了男人眼里的神色。


    是一种近乎晦暗、又极其沉默复杂的目光。


    他微微侧过头,别开和他的对视,开口说道:“刚刚在琵琶语的事……谢谢你。”


    攥了攥手,他斟酌着措辞:“买花篮和礼炮花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空气有一瞬间沉滞。


    “啧。”直到一声嗤笑传来。


    “就这么简单算了?我可不差你这点钱。”


    “那你想怎么样?”薛满雪攥紧手,转过头看向他。


    视线却在和男人对上时,倏然一顿。


    男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透着某种诡异的专注,正盯着自己的脸上下打量,像自己脸上长了什么东西似得。


    薛满雪猛吸一口气,表情有些僵硬:“陆世锦,我能还给你的也只有钱,你要是想提别的要求——”


    “饿了。”男人突然开口。


    “什么?”薛满雪错愕抬头。


    “陪我吃顿饭。”胳膊一紧,陆世锦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扯向自己。


    “你……”薛满雪蹙起眉。


    “你什么你,香雪楼的厨子要等不及了。”陆世锦牢牢抓着他,将伞往他身侧斜了斜,语气一如既往的随意,“说好带你去吃好吃的。”


    ……


    就这样,薛满雪被拉着上了车。


    直到从车上下来,他都没反应过来。


    他竟然真的和男人一起来吃饭了。


    进了香雪楼隔间,陆世锦把跟在旁边的人支走,房间内一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在男人朝他身边座位走来时,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袖口里的刀片。


    但很快,门口被敲了敲,有人来找男人,男人脸上稍显不耐,再次转身走了出去。


    提着的心松了下来,薛满雪静静望着四周。


    他也摸不清陆世锦到底想做什么,如果只是简单陪他吃顿饭,两个人也算两清了,但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不多时菜上桌,男人也从门口回来了。


    他眉头紧锁,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搭在椅子后面,随即坐到了薛满雪旁边,看薛满雪没动筷,问了声:“不合胃口?怎么不吃?”


    说完,他便挽起袖子,往薛满雪碗里夹了几块鱼肉。


    薛满雪这才注意到他袖口上的血迹。


    联想到石桥上男人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他问:“你受伤了?”


    顺着他的视线,陆世锦也注意到自己袖口,随即略显烦躁地皱皱眉。


    “没有。”拿起瓷碗盛雪梨汤,陆世锦语气淡然,“杀了个人而已。”


    薛满雪面色陡然一变。


    “骗你的。”陆世锦将雪梨汤端到他面前,“喝点雪梨汤,里面加了枇杷,唱一天了润润喉。”


    见薛满雪仍不动,他又微微低下头,盯着他苍白的脸色看,沉着语气加了句:“要是你还不吃的话,等下我就把厨师拉来杀了。”


    “你信不信?”


    见到男人眼球里的血丝,薛满雪几乎是下意识相信:


    这个疯子真干得出这种事!


    端起雪梨汤,他开始喝了起来。


    一顿饭吃的诡异万分,菜是精致又清淡的江南菜系,环境也是宽敞舒适的隔间,房间里还有造景独特的假山,本该是一顿轻松的晚餐,但却因为身旁的男人,薛满雪吃的食不知味。


    ……


    中途有人进来,给陆世锦递了件干净的衬衫。


    男人没有避开他,径直脱下衣服换上,薛满雪避开视线,刻意忽略刚刚看到的健硕又肌肉鲜明的身材。


    好不容易等到男人也吃完,薛满雪刚想提自己可以走了吗,就被男人再次抓住手腕。


    他沉下气望向男人。


    “陪我在附近逛逛,就当消食。”陆世锦再次提出要求。


    握了握拳,他跟着男人下了楼。


    雨已停下。


    夜晚的山塘街人来人往,依水而生的古街蜿蜒曲折,河流淌过石桥洞底,一艘艘小船摇曳前行,船头切开平静的水面,层层涟漪泛起,低矮的檐角挂起灯笼,缀起点点星光。


    二人静静沿河边走着,没注意到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个醉汉,目光怨毒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看。


    路边有阿婆叫卖着海棠糕。


    薛满雪脑中响起陈星雁的叮嘱:


    “馋海棠糕了,师哥记得给我带点回来。”


    行走的脚步停了停。


    “想吃?”男人也停住脚步,随他视线看过去。


    “没有——”刚开口拒绝,男人就直接上去买下两块,塞到他手里,“想吃就吃。”


    沉默一瞬。


    垂下眼睫,他坐到河边的廊檐下,开始吃了起来。


    ——因为复杂的心绪,刚刚的一顿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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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吃多少,现在看到海棠糕,可能是熟悉的事物,亦或者是周遭敞开的环境,让他放下了戒备的心,开始填起肚子。


    “钱我一起还给你吧。”坐在河边石板上,他朝男人开口道。


    陆世锦没说话,而是沉默着点燃一根烟,靠在廊檐柱子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好吃吗?”


    薛满雪有些错愕,问:“什么?”


    “海棠糕好吃吗?”男人又问了一遍。


    望着手中的海棠糕,焦糖的面皮包裹住细腻的红豆,香甜气息扑鼻,薛满雪诚实地点头:“……挺好吃的。”


    “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做给我吃过,后面在平京,我就没怎么尝过这个味道了。”


    这还是陆世锦第一次在他面前主动提起自己母亲,薛满雪愣了愣神。


    ——从那次堂会后,他就隐约猜到过,现在又再次得到了应证。


    陆世锦母亲应该很早就逝世了,男人眼里全是怀念。


    神色微动。


    “你要尝尝吗?”他将另一块没动的递给男人,问道。


    陆世锦没接,而是坐到了他身边,自顾说着:“她和你一样,也是苏州人,也很爱吃海棠糕,她不仅爱吃,也爱做,做的比卖的还好吃。”


    在薛满雪的沉默中,他看向他嘴边:“你嘴边沾了红豆。”


    说完,他倏然靠近。


    他靠近的猝不及防,薛满雪一时没反应过来,被男人捧住了半边脸。


    就这样,目光交汇,他和男人深黑的眼睛对上。


    呼吸喷洒在他脸上,男人眼中沉着某种专注的光,垂下眼睫,视线扫在他唇边。


    在男人即将靠近自己唇瓣时,薛满雪一把用力推开他,猛然往后退了一步。谁知半边身体一空,他失去支撑地往后仰去——身后掠过流淌的河水。


    “小心点!”陆世锦低斥一声,一把拉过他胳膊,将他扯到自己怀里,随后伸过手,将手臂挡在了他身后,略带烦躁地看他,“躲我没完了是吧?你|他|妈想掉河里?”


    “没有。”薛满雪推开他的怀抱,自己站直了身体。


    这时,男人倏然看向他脖颈,眸色沉下:“把衣服给我拉好。”


    “什么?”薛满雪一脸错愕。


    “把衣服拉好!穿成这样,散个衣领给谁看?”


    薛满雪低下头,看到旗袍领口的盘扣散开两颗,露出白皙的锁骨。他皱着眉,刚想动手扣,就被男人一把拽过拉住坐下。


    “我来。”


    陆世锦弓起眉,要去帮他系旗袍盘扣。


    在男人把手伸过来时,薛满雪及时避开,忍了忍跳动的额角,维持淡然道:“我自己来。”


    扣好后,他望了望四周渐渐变少的人群,对陆世锦说: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站起身来。


    “让你走了吗?”


    身后男人悠悠开口。


    他捏紧拳头,滚了滚喉结,忍了好几下,终于回过头说道:


    “陆世锦,先是陪你吃饭再是陪你逛古镇,你说的我都做到了,实在不行我回头再把买花篮的钱全部还给你,这些还不够吗?”


    “我说过了,我不差这点钱。”


    薛满雪忍无可忍:“那你到底想干嘛?”


    男人没说话。


    空气一时沉寂下来。


    他就这样静静|坐在河边,支开一双大长腿,身后是默默流淌的河水,有丝丝暗流涌动在他眉间。


    定定注视着他,像要把他扒开看一样,目光赤|裸且毫不掩饰。


    “我想上你。”


    “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