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引擎发动，很快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只留下一道残影。


    苏姚站在原地，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最后狠狠跺了跺脚，从包里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像是在给谁发消息，脸上的怒意几乎要溢出来。


    我坐在车里，指尖轻轻地摩挲着方向盘。


    原本我还在因为刚刚那一幕，在暗暗猜测车满玉对我的针对，其中是不是包含着苏姚的恶意。


    但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车满玉对苏姚的冷淡，甚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根本不像是“同伙”该有的态度。


    而如果苏姚真能左右车满玉的决策，又怎么会在她面前连半分体面都讨不到，只能站在路边像个受气包似的跺脚发泄？


    我看着站在远处，看着对着手机屏幕不断切换表情的苏姚，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没问题。


    总之车满玉已经离开，我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便将方向盘一打直接离开了这里。


    路上我给老陈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一早联系邻市的染料供应商。


    之前我托人打听时，听说那家厂有同款环保染料，只是运输成本高些，现在看来，再高的成本也比生产线停摆强。


    “好，厂长，我明天就去办。”


    老陈在电话里连连应下，语气里终于多了几分松快。


    “厂长，等这批货到了，工厂是不是就能继续生产了？那咱们的麻烦是不是就解决了？”


    听着老陈的话，我抿了抿唇，心里还是有些没底。


    虽说这个问题解决了，但还有质检的问题。


    而且，就算这些问题都有办法解决，也不代表车满玉会这么放过我。


    可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说的太多，只会影响厂里员工的心态。


    于是我轻声道：“先去办吧，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老陈虽然心有忧虑，但听了我的话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应了声好。


    挂了电话，我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一半。


    第二天一早，老陈就传来好消息。


    邻市供应商同意加急发货，货三天内就能到厂。


    解决了这件事，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但随即涌上心头的，就是另外一种担心。


    质检的事就像是像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


    一天没出结果，工厂的上方就始终悬着一块石头，让人难以心安。


    我攥着手机，手指在通讯录里翻到宋毅然的名字，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拨了过去。


    如今沈妄那边我不敢在联系，但工厂的事又迫在眉睫。


    思来想去，我最终想到了宋毅然。


    他在镇上人脉比我广，或许能打听出复检的进展。


    电话接通后，宋毅然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小梨，怎么了？”


    我深吸了口气，在心中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才开口。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听完我的顾虑，他沉默了几秒，这才开口。


    “我认识技术科的老周，之前帮过他一个小忙，他承诺会在我需要的时候也帮我。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问问究竟是什么情况，有消息的话，马上告诉你。”


    挂了电话，我坐在办公室里，盯着桌上那叠被封存的面料抽检单，心里七上八下。


    也不知道宋毅然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万一是我不想听到的该怎么办？


    大概半小时后，宋毅然的电话打了回来。


    他语气比刚才沉了几分，也让我的心彻底提到了嗓子眼里面。


    “情况怎么样？”


    “老周说，复检结果其实昨天就出来了，甲醛含量完全合格，符合国家标准。但有人跟他们打了招呼，让结果缓一缓再发公示。具体是谁他没敢说，只说是冲着你的工厂来的。”


    冲着我的工厂来的人，目前出了车满玉之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我咬着唇瓣，怎么也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的消息。


    原本我还在想是不是货品入库的时候，我的人检验不合格，真的将甲醛超标的料子收进了仓库，所以这才被车满玉抓到了可乘之机。


    可没想到我仓库里的那些东西没有一样有问题，之所以会被送去质检扣留，全都是因为车满玉在背后偷偷耍了手段。


    我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开口。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她这么卡着吧？”


    我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染料的问题刚有眉目，我才刚生出些希望，就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看来车满玉这是铁了心要让工厂停摆，逼我主动低头。


    宋毅然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


    “老周说他能偷偷把电子版报告发我，你可以先给合作方看看，稳定一下情况。否则，他们要是撤单，损失就更大了。”


    我点点头，心里稍微定了定，轻声说了句“好”。


    毕竟有电子版报告总比两手空空好。


    挂了电话没十分钟，宋毅然就把报告发了过来。


    我几乎是立刻将她打印了出来，快步往车间走去。


    刚到车间门口，我就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议论声。


    我停下脚步，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几个工人围在老陈身边，脸上满是焦虑。


    “陈哥，你说咱们这厂还能开下去不？要是一直停着，下个月工资可咋整啊？”


    “就是啊，我家孩子还等着交学费呢……”


    老陈急得满头汗，却只能反复安慰。


    “大家别急，厂长肯定有办法的，再等等，再等等……”


    我攥紧手里的报告，深吸一口气后，走了进去。


    “大家不用等了，复检报告出来了，咱们的面料完全合格！”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我。我把报告摊在旁边的操作台上，指着“合格”的检测结论。


    “这是质检局技术科发的电子版报告，正式公示只是时间问题。染料那边也已经联系好了，三天内就能到厂，到时候咱们立刻开工，耽误的工期我会按双倍加班费算，保证大家的工资一分不少！”


    人群里先是一阵沉默，随后有人小声问：“厂长，这报告是真的？没骗人吧？”


    “当然是真的！”我拿起报告递到他面前。


    “上面有检测机构的章，你们要是不信，也可以去质检局查，只是现在还没公示而已。”


    渐渐的，工人们脸上的焦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松快。


    老陈也松了口气，站在我的旁边摸着头笑了起来。


    “厂长，有你这句话，大家就放心了！”


    安抚好工人，我又马不停蹄地给合作方打电话，把电子版报告发过去，再三保证不会逾期交货。合作方负责人看了报告，语气缓和了不少，只说“希望你们说到做到”，便没有再提撤单的事。


    我坐在办公桌后，看着窗外工人们重新忙碌起来的身影，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松了些。


    染料三天内到厂，复检报告虽未公示但有电子版稳住了合作方，工厂暂时摆脱了停摆危机。


    只是车满玉那边的安静，总让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明明前几日她还步步紧逼，现在怎么会突然没了动静？


    是在憋更大的招，还是觉得我暂时翻不起浪，先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