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因为想着要早点和霍湘坦白，所以我便早早来到了实验室。


    我放下包，先把三组梯度实验的数据表按顺序整理好，又将蒲公英提取物的平行样报告和肝酶检测的预备方案放在旁边，确保一会儿沟通时能直接向霍湘展示这些东西。


    刚准备好，就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霍湘居然也比平时早到了。


    她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即抬手打了个招呼，随后头也不回的朝着旁边走去。


    “早啊，今天这么早？”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去，直接开门见山。


    “学姐，其实我今天早来，是想跟你聊件事。你还之前我提到的想要让药效变得更快速更有效一些的想法吗？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和宋毅然在做梯度实验和蒲公英提取物的平行样。昨天你可能看到的那个试剂瓶，就是我们做平行样用的。”


    我语速放得平缓，目光落在桌上整理好的资料上。


    “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觉得我临时改方案会耽误临床推进的进度，毕竟你之前就不支持我的想法。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病人，怕他们等太久。我也知道，药效和安全性不能马虎，所以想先做出数据，再跟你好好说。”


    我说着，伸手将桌上的资料拿了起来，递到了霍湘的面前，满眼期待的看着她。


    毕竟是之前关系不错的朋友，她作为我的学姐，也帮了我不少忙，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希望能够得到认可和赞同。


    霍湘的脚步停住了，她转过身，目光扫过我手中拿着的报告，没有立刻说话。


    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通风橱的风轻轻吹动纸张的声音。


    霍湘接过资料，指尖紧紧的抓着纸张的边缘，目光一点点扫过靶向性数值和蒲公英样本的检测结果。


    实验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她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过了许久，她这才缓缓开口。


    “你真厉害，苏梨。这种调整方案的思路，我从来没想过，也没能力做到……”


    她的语气很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周身遍布低压气息，和平时雷厉风行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愣了一下，赶紧摆手。


    “学姐你别这么说，你在临床对接和实验记录上帮了我们太多了，没有你，我们的进度也不会这么快的。”


    可霍湘却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抹有些勉强的笑。


    “不一样的。你能在药效和安全上找到新方向，还能做出这么稳定的数据，这才是研发最需要的能力。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好像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我听着她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太是滋味。


    “学姐，你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和不擅长的领域。况且你才回国没多久，我研究肿瘤药物已经很长时间了，所以……”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霍湘突然抬起的眼神打断。


    她眼底的“低落”像退潮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所看不懂的情绪。


    她紧紧攥着的资料边缘被掐得变了形，却又很快被她用一个僵硬的笑掩盖过去。


    “是啊，你研究这行这么久，自然比我擅长。”


    她顺着我的话往下接，语气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别扭，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之前也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有想过你想法的可行性，就直接否定了你，现在想想，是我太冲动了。既然你的方案能行，我肯定是支持的。”


    说着，她突然往前凑了半步，伸手就把我手里剩下的几份原始记录也抽了过去，动作快得让我措手不及。


    “这些也给我看看吧，正好让我学习一下，可以吧？”


    我看着她突然变得急切的动作，心里虽有几分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这些都是原始检测记录，上面还有仪器编号和操作时间，你要是有看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


    霍湘“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快速翻看着记录，指尖划过纸张的速度越来越快，连带着呼吸都比刚才急促了些。


    我虽然疑惑于她的态度转变之快，但既然她接受了我的方案，还主动要了解实验细节，那应该也说明她并不在意我的隐瞒了吧？


    想到这里，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大半，转身去给她倒了杯温水。


    “别急着看，学姐，先喝点水吧，这些记录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的，你慢慢来。”


    霍湘头也没抬，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刚准备去调试仪器，开始今天的工作，就听到身后的霍湘几近喃喃自语的声音。


    “宋毅然还真是相信你……”


    我下意识的回身看向霍湘。


    “学姐，你刚刚说什么？”


    霍湘像是没料到我会回头，指尖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翻起了记录，这才回答我。


    “没什么，就是觉得……毅然对你的想法一直很支持，不管是预实验还是梯度验证，都陪着你一起做，挺难得的。”


    她的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可那语气里的微妙感，却让我心里莫名。


    “毕竟我们是搭档啊，他懂仪器操作，我对药物成分更熟，互相配合也是应该的。之前你没回国的时候，很多实验也是我们一起搭伙做的。”


    霍湘听到我的话，缓缓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复杂。


    “是吗？那还真让人羡慕。”


    她并没有把话说全，所以我也就对她口中的羡慕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得而知。


    是羡慕我和宋毅然的搭档默契，还是羡慕有人无条件支持我的想法？


    我满脑子问号，但却没再追问。


    现在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推进药物的研发方案，实在没必要在这种模糊的情绪上纠结。


    我笑了笑，把话题拉回实验上。


    “其实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你刚回来，我们彼此之间还不是太熟悉，所以才会有些别扭。等咱们一起做几次实验，熟悉了节奏，肯定也能配合得很好。


    霍湘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了手中的数据报告上面。


    而我则是回到了实验台前，继续昨天没完成的工作。


    二十分钟后。


    宋毅然也来到实验室。


    他照常给我带了早餐，但我出门之前陪着念安用过了早饭，于是便对着他摆了摆手。


    恰好这时霍湘正好抬头看向我们，见我拒绝，随手把资料放在了旁边，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


    “正巧我早上没吃饭呢。”


    霍湘说着，自然地从宋毅然手里接过早餐，拆开包装时还笑着对我眨了眨眼睛。


    “他亲手买的早餐，我可从来都没吃过呢，今天真是借了你的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