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被我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


    “对……沈叔叔说，他正好路过这边，带了点东西过来，让我问问你，他可不可以上楼来。”


    像是怕我不同意一样，他又补充了句。


    “沈叔叔说他只是来送点东西，不会待很长时间的！”


    我看着被念安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火气腾然而起。


    我压抑着怒意，对着念安招了招手，示意他把手机给我。


    念安乖巧照做。


    “念安，你帮妈妈去卧室找一下东西，好吗？”


    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支开了念安，在确认他的身影已经跑进卧室，不会听到我和沈妄说什么之后，这才开口对着电话那头的沈妄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接近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去靠近念安？


    他明明知道念安是我的底线，是我的软肋，却还要这么做。


    他就是故意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他低沉平稳的声音，仿佛我的紧张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没什么，只是觉得和念安投缘，给他买了些玩具和零食，正好顺路送过来。”


    他顿了顿，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梨，对一个孩子释放善意，也需要经过你的严格审批吗？”


    他的理由听起来无懈可击，但却更让我心惊。


    他越是表现得对念安自然而然的喜爱，我就越是不安。


    这份“投缘”背后，到底是什么？


    “投缘？”我几乎要控制不住音量。


    “沈妄，接近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地靠近念安？你想通过他来达到什么目的？”


    “目的？”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似乎是有些无奈。


    “在你眼里，我做的每一件事都充满了算计和目的，对吗？包括对一个孩子的喜欢？”


    “难道不是吗？”


    我反唇相讥。


    “你送花送到我实验室，闹得人尽皆知，现在又不停地给念安送礼物，甚至不请自来地出现在楼下。沈妄，你的追求方式就是这样的不顾他人感受，这样的高调张扬吗？”


    在我的质问出口之后，沈妄忽然沉默了。


    如果不是因为还能够听到电话那头他传来的呼吸声，我都要以为沈妄已经挂断了电话。


    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沉默中，我也有些不太舒服。


    过了许久，沈妄的声音这才重新响了起来。


    “如果我说，我是真的喜欢念安这个孩子呢？”


    他的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一种让我心悸的认真。


    “他很聪明，也很懂事，和他相处让我感觉很放松。苏梨，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复杂。”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话语里的那丝真诚，不像作假。


    可这反而让我更加恐慌。


    如果……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不计任何缘由的喜欢念安，与他是念安生物学上的父亲这件事无关，那将来真相大白时，又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我现在就在楼下。”沈妄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只是上去把东西交给念安，看他一眼，不会停留太久的。苏梨，你在意念安，应该不希望他难过吧。”


    他又用念安来拿捏我！


    我咬着唇，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念安的声音打断。


    “妈妈？”


    念安从卧室里跑出来，小脸上带着一丝茫然。


    “我找不到你说的东西……”


    他看着我还举在耳边的手机，大眼睛里重新燃起期盼的光。


    “你在和沈叔叔聊天吗？他可以上来了吗？”


    我看着念安那双纯净写满渴望的眼睛，所有筑起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拒绝他，我确实做不到。尤其是在念安已经明确表示自己喜欢沈妄之后，任何的阻挠都会让念安不开心，难过。


    我对着话筒，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艰涩的字音。


    “……上来。”


    说完，我立刻挂断了电话，仿佛那手机烫手一般，将它直接丢在了沙发上面。


    两分钟后。


    门铃声响起的那刻，念安像个乒乓球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他欢呼着冲到门口，踮起脚尖费力地打开了门。


    “沈叔叔！”


    沈妄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今天穿得比往日休闲，一件深灰色高领羊绒衫，外面套着黑色长款大衣，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他手里提着几个精致的纸袋，看到念安，脸上立刻露出个笑来。


    那笑容直达眼底，是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纯粹的愉悦。


    “念安。”他弯腰，轻松地将扑过来的小家伙抱了起来，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打扰了。”他语气平静，抱着念安，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我没有回应，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父子”团聚。


    念安完全沉浸在喜悦中，搂着沈妄的脖子，兴奋地指着角落里的玩具。


    “沈叔叔你看！你送我的车车跑得可快了！还有那个机器人，我也很喜欢！”


    “是吗？你喜欢就好。还喜欢什么也可以告诉我，下次我带来送给你。”沈妄耐心地听着，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他将带来的纸袋放在茶几上。


    除了给念安的玩具和零食，我瞥见里面还有一盒包装极其精致的甜品。


    是我很多年前，还在腼腆的时候随口提过喜欢的那家老字号，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路过，记得你喜欢吃，就顺手买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我的心揪紧了。


    这家老字号距离我的公寓很远，根本谈不上顺路二字，他明明绕了远路，却说的这样平淡，这种方式比任何轰轰烈烈的追求都更让我心慌意乱。


    就在我思绪发散之际，念安突然问出了一个让我心颤的问题。


    “沈叔叔，你吃饭了吗？”念安仰着头看着沈妄，眨巴着眼睛问道。


    沈妄摸了摸他的头，视线却依旧没有离开我。


    “还没有。”


    “那太好了！我们也没有吃饭呢！妈妈，我们留沈叔叔一起吃晚饭吧！好不好？”


    念沈妄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看着我，挑了下眉。


    “会不会太打扰了。”


    我看着他那副样子，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从前就是那种强势的性格，从来都不会征求别人的意见。


    现在嘴上是在问我，可那副样子，分明是笃定我不会在念安面前拒绝他。


    我咬了咬牙，当着念安的面实在不想对他发脾气，于是只能把这口气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可以，不打扰，你先带着念安坐吧。”


    我回到厨房，重新拿起菜刀，切菜的时候将案板剁的震天响，却依旧掩盖不住客厅里传来的笑声。


    沈妄不知道说了什么，把念安逗的咯咯直笑，那笑声像细小的羽毛，轻轻搔着我的心尖，让我握着菜刀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几分力道。


    我心里的火气消散了大半，也不再对着厨具发泄，而是沉下气来开始好好准备晚餐。


    明明只打算做我和念安喜欢的菜式，可打开冰箱看到里面放着的排骨时，我还是犹豫了下。


    我记得之前沈妄随口提过一句，自己喜欢玉米排骨汤。


    正好家里有食材，我要不要给他做一份？


    手指悬在冰箱门把手上顿了两秒，我最终还是把排骨拿了出来。


    算了，就当是感谢他今天陪念安玩了这么久吧。


    我在心里这样给自己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