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为人作嫁

作品:《邪恶菟丝花养成手册

    入夜,宋姝三人刚刚安歇,忽听门外传来轻叩声。宋姝起身开门,却见琉璃立在廊下。


    月光下,她已换了身素净衣裳,鬓间芍药花不知何时摘去,眉宇之间的妆容亦变得干净清丽。


    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拢着几件叠得齐整的衣裳入怀,面上带着浅笑,“明日我便要走了。这几件衣裳还新着,扔了怪可惜的。你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衣裳换得勤。若是不嫌弃,就收下,权当作我留给你们的念想。”


    话音未落,丁香与春桃已迎了上来。


    春桃一见那些衣裳,顿时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接过,粗粗翻看两眼,只见那都是上好花色料子,比她自己身上穿的不知好了多少。


    丁香首先道了声谢,又见春桃只顾着翻检衣裳,便轻轻推了她一把。春桃才回过神来,连声道谢。


    宋姝站在门口亦道了谢,正犹豫着该不该出言请琉璃进来坐坐,却听她首先开了口,“你们喜欢就好。我那还有几件新棉衣,日后怕是也穿不上了,若你们不嫌弃,不如也一并送给你们吧。”


    她说着话时语气真挚,眉眼含笑,倒像是相识多年的邻家姐姐。


    可实际上,她们三人与琉璃不过几面之缘。


    春桃闻言喜上眉梢,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琉璃笑了笑,应了声好,又看向宋姝,说道“现在时辰尚早,不如你随我回去挑几件?”


    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宋姝,那眼神太过直白,看得宋姝汗毛直竖。


    丁香见宋姝迟迟未应声,生怕怠慢了琉璃,忙上前道“要不,我跟您去取衣裳。”


    琉璃并未立即回应,只将目光转向宋姝。


    她虽面上眉眼弯弯,笑意深深,可眼里尽是冷若冰霜,连点火星子都没有。


    这眼神里的深意,宋姝虽未参透明白,却已能意识到琉璃这是专程来寻自己的。


    宋姝微微蹙眉,转身对丁香道“我去就好,你留在这儿照看春桃,不要到处乱跑,旁人敲门也别开。”


    待得丁香点头应下,她才敛了神色,取了灯笼随琉璃隐入夜色。


    直到两道身影彻底被黑暗吞没,丁香才恍然惊觉,方才宋姝那番叮嘱,分明是把自己当作了需要照看的孩子。


    可她明明比宋姝还年长一岁。


    宋姝提着灯笼跟在琉璃身后,小心翼翼地踏着琉璃投在地上的影子前行。夜风穿过回廊时,灯笼里的火苗轻轻摇晃,在二人的衣裙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


    大约是现在时辰还早,庭院里人影绰约,比想象中热闹许多。三三两两的姑娘们挽着手闲逛,笑声仿若一串银铃滚过青石假山。角落里还有留宿的男客与佳人相依,衣带交缠处有暗香浮动。最远处传来琵琶声,混着姑娘们打闹时碰翻的茶盏声响,好不热闹。


    水塘边亦有几人或站或蹲,正往那水里抛洒花瓣,绯红的花瓣打着旋儿沉入墨色水面。。


    “那天晚上,你看见我了,对么?”


    琉璃的声音从灯笼上方传来,宋姝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小桥的三级台阶之上,仰头望去,灯笼映照下那截雪白的脖颈显得过分修长,像一柄出鞘的剑,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宋姝自然知晓琉璃所指的那晚,却故意装傻,回答道“姐姐在说什么?”


    “不必装了,”琉璃俯身凝视,灯笼烛火在她眼中跳动,照得她的脸明暗交错,她说道“那晚我都看见你了,你怎会没看见我?”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姝下意识攥紧了灯笼杆子。


    “若是真什么都不知道,方才为何迟疑?为何用这般防备的眼神看我?”琉璃步步紧逼,灯笼光将她的影子拉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宋姝后退半步,神色紧张,答道“我与姐姐只有几面之缘,算不得熟悉,我生性胆小懦弱,对待不熟悉之人难免拘谨。你说的什么我确实不知,姐姐莫要再为难我了。”


    琉璃忽然轻笑道“你倒是会装,不过会装也挺好的,这世道艰险,想要生存就得会装。不过要装得好看不难,要装得长久才最不容易。”


    宋姝又退后两步,眼底戒备更深。


    琉璃见她动作,也不恼,自顾自说道“你不会以为我刻意把你喊出来,是为了杀人灭口吧?”


    宋姝闻言沉默不语,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想得挺多,可惜缺了心眼,没什么脑子。我带着你专挑人多的路走,满院子的人都瞧见咱俩在一块,你突然死了,谁不疑心是我下的手?我明日就要走了,今天犯不着多生事端。再说......”琉璃忽然凑近,烛火在眼底跳动,“我何必对你动手?那晚的事你到现在都闭口不提,正说明咱俩是同类人。都是想要什么就伸手去抓的主儿,谁拦着就推开谁,对不对?”


    宋姝攥紧了衣角,说道“我们和你不一样,那些东西是水玲珑给我们的,而非我们私占,就算说到阮姑姑那里去,说到官府老爷那里去,我们也是占理的。不像你,大半夜无故尾随水玲珑,谁知道你是不是蓄谋已久又或忽生歹念,趁水玲珑醉酒将她溺死在水塘里。我们不一定能说清,但你一定说不清。”


    “水玲珑那日醉酒得厉害,才会赏些首饰给你们,她若是清醒着,这些东西能给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你别说我能不能说清,你们三个就能说清了?”


    琉璃一针见血,点破了宋姝长久以来一直在春桃与丁香面前顾左右而言他的顾虑。


    她这般不清醒之下赠与的东西,究竟该算作是谁的?


    她们三人作为得益方,所说的话又有几人会信?


    “再是说不清,我们顶多是贪财,你可是害命!只要我们三人先去报官,官府老爷定会先查你的事。就算不能把你关进大牢,至少能碎了你做赵夫人的美梦。”


    “好个聪明的丫头,若你去告发,说那日最后见过我的人是我,他们定会先疑我。加之那夜只我一人,没有其他人为我作证,纵有千张嘴也说不清。先开口的永远占理,到时候你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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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私藏首饰又有何用?谋财与害命,到底还是害命更重些。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心机甚重,假以时日,怕是连阮姑姑都压不住你,”琉璃冷笑一声,说道“倘若水玲珑真是我推下去的,我一定怕极了你,恨不得封住你的口,叫你没法子再如此咄咄逼人。”


    “你……你说什么?”宋姝声音发颤。


    “水玲珑不是我推下去的,”琉璃眼看着宋姝一脸狐疑,又说道“我知道你不信,但她确实不是我推下去的,是她自己沉水溺死的。我不过是个寻常的小女子,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亲手杀人。”


    说着,她看向夜色中的水塘,花瓣已乘着水流漂到桥下,有些堆积在岸旁,纵碧波荡漾也荡不开些许,像极了那些执着着不愿离去的魂魄。


    “其实我没有必要与你说这些,纵使你真的把那些事情告诉阮姑姑或是报了官,也没有人会信你的,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罢了,人微言轻又童言童语,除了我以外,谁会在意你的说辞?”


    “那你为何又要特意跑来告诉我?”


    “我想说,却无人可说。我想炫耀,又无人可炫耀。”


    “所以,你叫我出来就是特意炫耀给我看的?”宋姝说道“你是不是炫耀错人了,我来倚红楼不久,连牌子都没有挂上,你炫耀给我看做甚么?你要炫耀也该炫耀给楼里其他姐妹看才是。”


    琉璃忽的露出怀念的神情,她一手撑着灯笼,一手抚上桥栏,说道“是啊,我不是应该最想炫耀给她们看的么?”


    她忽然俯身,发间银钗垂落,在灯笼光下划出细碎的弧线,“从前她们都说我处处不如玲珑,样貌不如她,身形不如她,气质不如她,声音也不如她。同样一身衣服,她穿着是国色天香,而我不过是拙劣的东施效颦。她从头到脚,连脚指甲盖儿都生得比我的好看。她弹琴有天分,人人都夸她日后必能成为琴艺大家,而我日夜练习,寒暑不断,却连她羽宫的一点尾音都摸不到。她都这般才貌双绝了,偏又运气好,有人替她赎身,接她去过好日子,而我遇见的,只有那些自称来江湖人的穷鬼,和只会说好听话的纨绔。她们总是拿玲珑和我比较,玲珑越好,显得我就越差,越是没本事。”


    琉璃忽然直起身,灯笼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可是你瞧,从前我羡慕别人,如今终于轮到别人羡慕我了,”琉璃说道,“她们簇拥着我,为我道喜,为我祝贺,我却没有想象当中的满足。我和玲珑曾经约好,要一起努力,争取过上好日子。我会陪着她出嫁,她也会见证我的幸福。我知道这一切很可笑,但是现在我希望她能活过来,看看我的炫耀,见证我谋求到的幸福。”


    宋姝看着她,半晌才开口,“你是不是疯了。”


    琉璃忽然笑起来。


    “我们活在这个世上,真的很难不疯。越是清醒,越是觉得自己可悲。唯有疯了,才有出路,才有一线生机。若非疯了,我又怎会去模仿玲珑,又怎肯陪着那个瘸腿老男人,又怎会大半夜的同你这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说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