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你要是不收钱，油费怎么算？我可不差你那点。现在这形势，别给自己添麻烦了。”


    这段路程往返20公里，算上油费，差不多得20多块，可不是个小数。


    换成港币，快接近50块。


    关键倒不是钱的事。


    是汽油的问题。


    汽油作为紧俏的战略物资，管理得极为严格，这年头车的油耗高得惊人。


    这一来一回四五十公里，耗油可不少。


    他清楚曹子昂有路子，但量大的话，在这种特殊时期很大概率出问题。


    曹子昂想了想，本来确实打算想办法补上。


    听王小北这么一说，也就没再坚持。


    随即点头答应下来：“那就这么定了，啥时候出发？”


    王小北想了一下后道，“你等下，我进去打听一下情况，马上回来告诉你。”


    “好嘞，您忙您的。”


    商量妥当后，王小北直接进了屋。


    这时院子里的人正围成一圈，开起了会。


    主持的自然是张美英，杜大爷跟雷大爷上班还没回家呢。


    但这会儿确实是正经开会。


    张美英手里拿着报纸，正给大伙儿念新闻。


    见他进来，张美英只抬头瞥了一眼，又继续低头读报。


    王小北看着正忙着做饭的王梅，摆了摆手，这群大妈们，连做饭都不做了。


    “姐，走吧，我带你去狼垡。”


    王小北话音刚落，发现王梅眼眶微红，不由一阵纳闷：“咋了你这是？”


    王梅恍然回神：“这就走？”


    说着，嘴角一撇：“婉婉也在狼垡那边呢。”


    王小北眉心轻皱：“她不该在区银行上班吗？”


    打从王梅升上高中后，夏婉就被安排到区银行实习，转正后也一直在那儿。


    她咋也往那边去了？


    王梅摆了摆手：“不清楚，是她妈妈说的，说是她们整个部门都外派了。”


    一听这话，王小北心里有了底。


    这么看来，没出什么岔子。


    要是早先劝她读中专反而误了她前程，自己可要自责死了。


    “行，你先把围裙脱了，我拿点东西咱们就动身，车在门口等着呢。”


    “我饭还没做呢。”


    “得了吧，让妈来，她整天闲得慌。”


    王小北嘟囔一句，转身进屋，不多时拿着东西出来了。


    这时王梅正忙着换衣服。


    待王梅换好，王小北喊了一嗓子：“妈，我跟大姐中午有急事，得先出门一趟。”


    话落，拉起王梅就往外走。


    身后传来张美英连声的“哎哎”。


    可惜没几步，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王小北出了门，拉开出租车门，催促道：“上车，赶时间呢。”


    顺势将一脸迷茫的王梅推进车内。


    车门一关，王小北冲曹子昂道：“子昂，走吧，路还熟吧？”


    “嗨，这些年跑的，小道或许记不清了，但大方向错不了。坐稳了，咱出发。”


    曹子昂笑了一声，随即启动车辆。


    途中，王梅在车上好奇地东张西望，压低声音问：“小北，咱们可以坐这车吗？咱不是华侨更不是外国人啊。”


    曹子昂听了笑出声，说：“没事儿，小凌叔是自家人，再说啦，用不了多久，这样的车咱平头百姓也能坐了，合作社那边正琢磨这事呢。”


    “真的假的？”


    王梅一脸惊讶，转头望向司机，“你管他叫小凌叔？”


    满脸的不解明摆着。


    王小北简单解释：“他是我师父那边的关系，子昂嘛，你应该有印象。”


    没再多说，免得又扯上什么辈分的麻烦。


    曹子昂虽知根知底，却不常来往，溜冰场那次偶遇，王梅或许早抛脑后了。


    王梅闻言探头看了看，却依旧没想起来。


    “真不好意思，记不起来了。”


    曹子昂毫不在意：“没事，那次溜冰场大家都全副武装的，不记得正常。”


    说完，安静的开车。


    王梅却又继续好奇的问：“你的意思是，将来咱普通百姓也能坐这样的车了？”


    曹子昂笑眯眯地回应：“当然，上头已经在考虑这事儿了，凭什么外国人能享受，咱们就不行？”


    这话让王梅连连颔首：“没错，咱们百姓要是自己掏不起钱坐，那是自家的事，可要是不让坐，那就是你们上面领导的不对了。”


    小北在一旁听着，心里明白。


    很多不满跟误会就是这样产生的。


    凭什么只有外国人能享受？


    这还是不是咱们自己的地盘了？


    不过，变化不只在出租车上，往后会有更多东西向普通百姓敞开。


    侨汇商店自然也能去的。


    只是……什么人才去呢？


    那里的价钱可不是一般的贵。


    就比如那一瓶进口可乐，得两块七，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受得起的。


    一路上，三人边走边聊。


    曹子昂开车见闻多，说的比较多。


    听得王梅姐心里直打鼓。


    一路打听，大约40几分钟后。


    车在离一个农场不远的地方停下，没让曹子昂跟着继续。


    下车后，王小北带着王梅朝农场大门方向走去。


    这时候来，刚好赶上了饭点。


    不少人肩上扛着农具，有的挑着箩筐，有的举着铁锹，镰刀……


    个个神情疲惫地往大门方向走。


    见王梅一副着急的模样，王小北轻轻拽了拽她，提醒道：“姐，你注意一下，路上咱们怎么说的？”


    这一提醒，王梅姐恍然回过神，总算平静下来。


    只是眼神里依旧藏着几分着急。


    王小北于是朝着人群高声喊道：“黎国筌，黎国筌是哪位？”


    话音刚落，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好奇地望过来。


    有几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后方某处。


    只见一位衣衫褴褛、满身尘土的老者，面无表情地走着。


    听到声音，黎国筌抬头一望，看到王小北的装扮，还有那副傲气凌人的架势。


    脸色不由一沉。


    “你哪儿来的？到这有什么事？”


    正思索间，一名40出头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来，皱眉问。


    “为人民服务。”


    王小北先是一句响亮的口号脱口而出。


    紧接着介绍道：“我是八中……连长王小北，今天到农场，是想找两位同志了解些情况。”


    说完，他顺手将一本笔记递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