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是在一阵熟悉的消毒水味中醒来的。


    意识缓缓复苏，首先感受到的是喉咙火烧火燎的干痛和全身如同被碾过般的酸软无力。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看到了洁白的天花板和挂在一旁的输液架。


    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


    记忆断断续续地拼接起来。


    连续的高烧、昏沉、Anna焦急的脸……


    还有，一个强硬抱起她的身影，坚实温暖的怀抱，以及不容置疑的低沉嗓音……


    陈默！


    她猛地想坐起身，却因为虚弱而一阵眩晕，又跌回枕头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林婉循声望去，只见陈默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身上还是之前那身衣服，看起来有些褶皱，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深邃，正静静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在这里？”


    林婉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干涩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维持自己的骄傲和冷漠，但虚弱的语气让这话听起来毫无气势。


    “你高烧昏迷，急性肺炎，我再不来，你打算把自己烧死在别墅里？”


    陈默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话语里的内容却让林婉一阵窘迫。


    她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嘴硬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谁让你多管闲事……”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一阵慌乱。


    陈默没有理会她的嘴硬，站起身，探手过来，用手背自然地贴了贴她的额头。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关切。


    林婉身体一僵，想要躲开，却最终没有动。


    他手背微凉的温度贴在她已经退烧的额头上，感觉很舒服。


    “嗯，退烧了。”


    陈默似乎松了口气，收回手。


    “医生说你免疫力很差，情绪大起大落，郁结于心，加上劳累过度才倒下的，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郁结于心”四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林婉一下。


    她抿紧苍白的嘴唇，不再说话。


    陈默也没再多说，转身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到她嘴边。


    “喝点水，医生交代过，你要多补充水分。”


    他的动作熟练而自然，仿佛做过无数次一样。


    林婉看着他，眼神复杂。


    她印象中的陈默，还是那个需要她提点和庇护的司机兼助理。


    可现在，他却像个可靠的守护者，反过来照顾着她。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喉咙的干渴，微微低头，就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吮吸着温水。


    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痛的喉咙，也让她冰冷的心房似乎注入了一丝暖意。


    整个白天，陈默几乎没有离开过病房。


    他耐心地喂林婉喝水、吃一点流质的食物。


    林婉不想吃的时候，他会不由分说地坚持，语气虽然不凶，却带着一种让她无法反驳的强势。


    林婉输液的时候，他就安静地坐在旁边闭目养神，或者用手机处理一些邮件，


    但总会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确认输液瓶的状况和她是否有什么需要。


    林婉想起身去洗手间，脚刚沾地就一阵发软，他立刻上前扶住她，将她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几乎是半抱着将她送到卫生间门口。


    然后背过身守在门外，等她出来再同样将她扶回床上。


    整个过程，他做得无比自然，没有一丝暧昧和逾越，只有纯粹的关心与照顾。


    反倒是林婉，靠在他坚实的身躯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脸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


    期间有护士进来换药查房，看陈默的眼神都带着赞赏和羡慕，小声对林婉说，“林小姐，您先生真好，守了您一整天呢，寸步不离的。”


    林婉张了张嘴，想解释“他不是我先生”。


    但话到嘴边，看着护士小姐善意的笑容和陈默关切的眼神，却又莫名地咽了回去，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耳根微微泛红。


    陈默似乎听到了，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看不出在想什么。


    下午，Anna带着一些换洗衣物和日用品过来，看到林婉气色好转很多，这才彻底放下心。


    “林总，您可吓死我了！”


    Anna红着眼眶，“幸亏有陈默，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林婉瞥了一眼坐在窗边看似在看文件，实则注意力全在这边的陈默，淡淡地打断Anna。


    “公司没什么事吧？”


    Anna立刻会意，汇报了几项紧要的工作。


    林婉虽然病着，但思维依旧清晰，简短地做了几个指示。


    陈默在一旁听着，心中不由暗叹。


    这个女人，真是永远都把事业放在第一位。


    Anna离开后，病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将房间染上一层暖金色。


    林婉靠在床头，看着坐在光影里的陈默，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你……不用工作吗？用不着一直在这里守着我。”


    陈默放下手机抬起头，目光与她相接。


    “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做，但是现在你最重要。”


    他的回答直接而干脆，没有任何花哨的修饰，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婉心里荡开一圈涟漪。


    她迅速垂下眼帘，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慌乱，声音依旧冷淡。


    “这次……谢谢你了。”


    “医药费和你的误工费，我迟点会让Anna结算给你。”


    她试图用金钱划清界限，维持自己最后的骄傲。


    陈默闻言，沉默了几秒，然后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让林婉有些无所适从。


    “林婉。”


    陈默的声音似乎蕴含着莫名的情绪。


    “我们之间，一定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林婉心头一紧，攥紧了被角，强作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不然呢？你现在可是亿万富豪，我总不能白白占用你宝贵的时间吧？”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话里的酸意和讽刺，连她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


    陈默却没有像以前那样被她激怒或退缩。


    他忽然弯下腰，双手撑在林婉身体两侧的床沿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呼吸可闻。


    林婉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和他下巴上坚硬的胡茬。


    她的心跳骤然失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林婉，你给我听清楚！”


    陈默盯着林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之所以愿意照顾你，不是因为你是臻婉国际的总裁，也不是因为我们有过两次鱼水之欢。”


    “只是因为，你是林婉。”


    “这个理由，够不够？”


    陈默的话语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入林婉的心底，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


    时间仿佛被定格住，空气中弥漫着荷尔蒙的旖旎气息。


    林婉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一个漩涡，一个名为陈默的漩涡，彻底迷乱，越陷越深。


    干燥的双唇，却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不知不觉地凑向陈默的嘴唇。


    眼看着四唇即将相接，突然间陈默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暧昧而紧张的氛围。


    陈默深吸一口气，直起身，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吴俊辉。


    他皱了皱眉，走到窗边接起了电话。


    林婉猛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片滚烫。


    她看着陈默的背影，耳边反复回响着他刚才那句话。


    只是因为，你是林婉……


    这句话，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具冲击力，正在一点点地瓦解她冰封的心防。